《回响（噬神者2RB）》湖砚

2、chapter.2

　　Blood现任队长七海，两年前入队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队长。
　　她一开始期待的，只是成为那个人的副手。
　　然后一系列变故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发生，她的军衔蹿得比青春期男孩子的身高还快。她虽然很不适应，但是往好处想想，这样总能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吧。
　　然而他却对她说，你变得越来越可靠了，这样看来，如果我不在，也不要紧了吧。
　　愚者航母，蝴蝶，夕阳，灰眼睛里并不欢欣的笑意，擦肩而过的背影和阴翳里的左手。朱利乌斯站在映着晚霞的海边对她说——
　　我不在的话，也不要紧了吧。
　　七海又梦见了这一幕，像往常那样在自己阻止朱利乌斯离去的瞬间醒来。
　　映入眼中的是她熟悉的天花板，一年前的自己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看到的，朱利乌斯的天花板。
　　朱利乌斯离开后她继任了队长一职，同时按照极东支部的惯例，继承了前任队长的房间和电脑终端。
　　第一次插入房卡的时候，七海的内心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忐忑，好像朱利乌斯还在房间里，她是一个溜进去的贼。然后房门打开，她看到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铺，干净得没有半点灰尘的地毯，簇新的沙发和茶几，还有房间正中墙壁的显示屏上，那个巨大的芬里尔标识。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被重置归零了，朱利乌斯是真的已经走了。
　　七海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脑终端，开机出现的是默认的初始画面。每个硬盘里都是一片空白，朱利乌斯什么都没有留下。得知他离开的人都说他蓄谋已久，早就心存异想；只是七海并不愿意相信。
　　两任队长交接的时候，官方程序里并不包括收拾房间和清理电脑。而在朱利乌斯正式提出辞职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极东了。
　　七海慢慢地在朱利乌斯的床上坐下，望着显示屏上的芬里尔狼头。当时她想也许朱利乌斯只是爱干净，平时就是这么收拾房间的；也许他不喜欢自己设置什么花里胡哨的壁纸，看惯了芬里尔和blood的队徽；也许他就没怎么用过房间的终端，所以电脑里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也许他并不是蓄谋已久，只是被推到了命运的分支点。
　　七海感觉到身下的床垫软软地凹陷，她想也许朱利乌斯每天也坐在和她一样的位置上，看着屏幕上的——
　　屏幕上的图案发生变化了，红白色的芬里尔旗帜消失，换成了一张教堂彩绘玻璃的照片。七海认识这扇窗户，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好多次路过那里，每一片玻璃上的每一道裂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照片是从下往上仰拍的取景，被染成彩色的阳光落在已经无法弹奏的坏风琴上，安静且不为所动的美丽。
　　这大概是朱利乌斯在任务间隙自己拍的。
　　墙上的显示器其实是一个电子相框，可以自己设置显示的画面。很多人都用虚拟的风景图片把显示器伪装成窗户，好像外面的世界依然是蓝天白云。也有人会用来放一些自己喜欢的图片，作为海报的用途。比如第一部队队长，全极东都知道，浩太房间里的显示器上，永远是“baga拉力”。
　　七海走到屏幕前，调出了储存在里面的所有图片。
　　一共27张，除了初始的芬里尔，其他几乎全是七海在任务中见过的景物。黎明亡都的湖光，苍冰峡谷的积雪，镇魂废寺的月色，叹息平原的雨幕……七海一张张往下翻，她甚至能说出每一张图片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什么地点拍摄的——因为大部分时候，她就在朱利乌斯身边。
　　她还指给朱利乌斯看过，站在这里望过去，苍冰峡谷远处的山峰好像刨冰。当时朱利乌斯只是笑笑。她没有料到他会拍下她说的那方画面。
　　七海翻到了最后一张，是弗莱娅的小花园，她第一次遇到朱利乌斯的地方。
　　弗莱娅在那次事件中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虽然后续立刻开始了修复和重建，但小花园是再也没有了。
　　图片上还保留着花园当初的景色。金色与橙色的小花，这个年代很少见的树木，清澈的人工湖和碧蓝的人工天幕……还有站在湖边的，有些眼熟的背影。
　　七海同样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拍的。那天她要提交战斗报告，却哪里都找不到朱利乌斯。走到他常去的小花园的时候，她被头顶上的人造天幕吸引了，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会儿，然后听到朱利乌斯在身后叫她的声音。
　　七海望着屏幕上自己仰头的背影，大脑断片，心跳漏拍。
　　这或许不代表什么，但至少在朱利乌斯拍下这张照片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有她。

　　七海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早上4点，一如既往地在做了那个梦之后没法入睡了。
　　显示器上正好切换到了镇魂废寺的图片，在寺庙廊下拍到的又蓝又大的月亮。七海想起朱利乌斯真正离开后不久，她曾经和索玛一同执行任务。等待收队的时候，索玛一直仰头望着月亮。
　　七海问他，月亮上有什么，让他这样盯着看。
　　“月亮上住着一个小姑娘，”索玛说，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是我最喜欢的人。”
　　七海转过头，望向了远处那株巨大的，直通天际的螺旋之树。树里有她最喜欢的人。
　　她每天都望着那棵树，在任何能够看到树的地方。有时候任务提早完成，她转头望向螺旋之树的方向，仿佛还能听到朱利乌斯说，早知道就带本书来。
　　可是她最喜欢的人从树里出来了，她的这份喜欢却突然无处安放了起来。就像一直给一个无人收信的地址写信，有一天突然收到了回信——她的国家有句俗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但这个回响……把她吓到了。
　　刚开始的那几天，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和朱利乌斯打招呼，完全忘记了一年前自己担任他的副手的时候，是怎么开口的。
　　——哟朱利乌斯，你不在的这一年里，我天天都睡在你的床上——难道这样说吗？
　　七海又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镇魂废寺。
　　寒冷的地方，会有很多槲寄生？
　　Blood现任队长七海，除了登记卡上，哪里都不像是20岁。

　　“我的愿望是和blood队长结婚”。
　　罗密欧盯着这张明信片的第七天，收到了“blood队长”的回复。
　　“可以，你写个具体的执行方案吧。”
　　“……真的假的？队长你终于想通——不对，终于同意了吗？”
　　午餐时间，餐厅里吵吵嚷嚷的，七海一叉子稳稳地刺穿了配给的巨大玉米粒，看着罗密欧点点头。
　　罗密欧有种被刺穿的是自己脑袋的感觉。
　　“发生了一些……嗯，用我的国家的俗话说，‘吓死宝宝了’的事，让我觉得有时候不能太拘泥陈规，”七海说，“特别是一些奇怪的没有必要的旧俗。”
　　“哦这样啊。”
　　“而且对方还是个7岁的孩子，跟孩子较真是我不对。”
　　“哦这样啊。”
　　罗密欧还在等着七海继续往下说，对方却认真地开始吃饭了——他知道她的国家有句俗话，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很识趣地站起来告了别。
　　不过队长说“吓死宝宝了”……什么事能把一头马尔杜克吓死？
　　罗密欧感觉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所幸现在队长也同意和藤木玲子小妹妹“结婚”，其他的不重要了。

　　于是五天后，一场婚礼在极东支部的礼堂举行。
　　七海也是万万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穿上的结婚礼服，是男款。
　　在第一二三部队和防卫班以及blood本队的所有女神机手的围观和帮助下，七海打扮停当了。黑色长发低低地束在脑后，特别订做的白色礼服合身又精致，包金的领扣袖扣都是手工雕花的，白手套上还用银色丝线绣着芬里尔的标识。
　　——只是穿这么一次而已，也太郑重其事了，七海想，她目测这身衣服至少抵她两个月，不，三个月的薪水。
　　“很好看呀，”奈奈说，“队长平时也经常穿男装，一点都不违和。”
　　“哦……我只是觉得有点浪费。”
　　“只穿一次的话是有点浪费，”雪儿很严肃地点点头，“所以队长今后也穿成这样去执行任务吧。”
　　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反正七海并不准备当真。
　　然后她照着罗密欧写的方案上那样，提早一步到了礼堂。在这之前，极东支部的礼堂只举行过一次婚礼——雨宫夫妇的孩子今年都五岁了。
　　虽然现在神机手之间的婚姻审批已经没有当年那么严格，但对当局提出结婚申请的神机手还是少之又少；毕竟这个职业，能够平安无事四肢健全地活到退役都很难得。
　　七海站在了证婚台前，默背罗密欧写给她的后续步骤。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罗密欧已经把原来的方案简化了很多，她要说的台词只剩下三个字：我愿意。但七海还是觉得太难，比三千字的演说稿还难。
　　身后传来踩在红地毯上的轻软的脚步声，有人进了礼堂，然后叫了她一声：“队长？”
　　七海转过身，“我愿意”三个字差点惯性地脱口而出，还好在最后那一刻她抿住了嘴唇，把话咽了下去。
　　站在她对面的是同样一身礼服的朱利乌斯。因为罗密欧要求，所有参加人员都要正装出席，所以他也穿得工工整整得好像要去结婚。
　　“怎么了？”七海问，问完她就飞快地把视线从朱利乌斯优雅的黑礼服上撇开了。
　　“罗密欧让我过来通知你一下，藤木玲子没法照原计划的那样自己走红毯了，到时候可能会是坐着轮椅来，”朱利乌斯说，“所以原来的方案上，你拉着她的手的动作需要修改——”
　　“我知道了，我会随机应变的。”七海很快打断了朱利乌斯的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朱利乌斯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安静地望着她，不说话也不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了，”朱利乌斯笑了笑，“队长你这么穿也挺好看的，不过我想女装可能更适合你。”
　　说完他就带上门，走了。
　　10分钟后，场内的音响话筒和照明开始调试，自取的餐点依次上桌布置。30分钟后，参加“婚礼”的神机手陆陆续续进场了——进场后又陆陆续续地上来和七海合影。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极东的第二场婚礼，居然是办给两个女孩子的，”晴臣眯了眼睛叹气道，“哦我说英俊的队长你倒是看镜头啊。”
　　然后音乐声响起，婚礼开始了。
　　场内渐渐安静下来，礼堂的门被推开，罗密欧慢慢地推着一辆小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的女孩子穿着蓬松的白纱裙，层层叠叠的花冠和头纱盖住了她干枯稀疏的头发。她化了一个对七岁的孩子来说过分厚重的妆，粉底和腮红下几乎看不见她原来的脸色，但她垂在膝盖上的小瘦爪灰白得像石膏，让七海想起曾经见过的在坍圮的废墟里被活埋的——
　　藤木玲子直起歪戳着的脑袋，朝七海费劲地笑笑。
　　七海走上前，从轮椅里抱起她——她还没她的神机重，就像被布料包裹的一堆细骨头。
　　“好开心。”藤木玲子说，从肺里发出的气声。
　　“我也很开心。”七海看着她的眼睛说。
　　然后新郎抱着她的新娘走到证婚台前，作为证婚人的柛支部长说出了台本上的那些话，七海跟在后面说了我愿意。
　　“我也愿意。”藤木玲子抢着说。她的瞳孔黑得吓人，眼白却因为长期治疗而泛出了不祥的黄色。她眯起了这样的眼睛，朝七海露出第二个笑容。
　　“等我下次……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希望是一个健康强壮的人，”藤木玲子说，“然后我要成为神机手，和你一起去打荒神。”
　　七海抬手擦掉了藤木玲子额头上浮起的虚汗。她的小新娘大概还有两周的生命，罗密欧一开始就告诉她了。
　　“没有那个必要，”七海说，“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荒神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你只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快乐幸福的小孩儿就行了。”

　　大约15分钟左右，婚礼结束了，藤木玲子被送回了医院。剩下的人一起收拾了场地，分食了点心，像来时那样陆陆续续地回去了。
　　礼堂里只剩下七海一人，罗密欧也回去写通稿了。七海站在证婚台前，望着刚才藤木玲子留下的花冠和头纱。
　　藤木玲子几乎是被赶着抱上医院的车的，大概她在外面多待一分钟都是在透支生命。临走前她很吃力地抬手取下自己的花冠，交给了七海。
　　身后传来了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七海转过身，看到朱利乌斯停下脚步，带着被抓包的意外的表情。
　　“罗密欧又说什么了？”
　　朱利乌斯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你可能还在这里。”
　　“哦，你猜对了。”
　　朱利乌斯缓步走了上来：“我听说你原来是很坚决地不同意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穿着黑礼服的样子，挺拔得像只停在树梢的燕子。七海又赶紧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因为我想了想……其实我的愿望和她一样，”七海说，“那至少她的愿望就由我实现好了。毕竟7岁小姑娘的少女情怀什么的……”
　　“愿望？”朱利乌斯的灰眼睛里有些疑惑。
　　“愿望。”七海点点头，背过身，视线飘向窗外。
　　大约五秒的沉默后，朱利乌斯走到七海面前，拿过她手中的花冠，认认真真地戴在她的头上。
　　七海的视野突然被一片白纱笼罩，她慌张地抬起头，隔着一层纱她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表情。
　　然后白纱很快被掀起，被同一人。
　　“下次来这里的时候，你穿女装吧。”朱利乌斯说。
　　然后熟悉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以熟悉的角度落在七海的唇上。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对她此时的全身僵硬十分熟悉。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上一次的时候，朱利乌斯并没有……扶住她的肩膀。
　　对时间的判断又失去了，七海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总之朱利乌斯松开手的时候，她感觉像被解除了一个世纪的封印。
　　七海仰起头，望了望天花板。
　　“……这里没有槲寄生啊。”还是说她脑袋上的那个东西是槲寄生？
　　“我的国家的另一个习俗，在婚礼上，新郎可以亲吻他的新娘。”她听到朱利乌斯这样说。
　　“可是……现在不是婚礼，这里也没有新郎和新娘。”七海稍稍退开了一小步，保持距离也保持理智。
　　朱利乌斯又笑了笑。
　　“所以这跟习俗没有关系，这只是我的本意。”
　　……糟糕了，七海全身的反射神经和战斗直觉都告诉她，这个意大利人又要亲下来了。
　　更糟糕的是，她不是很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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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任队长继承前任队长的房间和电脑是GER的设定，2RB里没有提到，但是我坚信也是这么回事（毕竟这么色气！
朱队36年后生日快乐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