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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三 和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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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这事儿迫在眉睫,大燕是真的耗不起了。
“陛下,鞑靼这条件并不苛刻,这时候倘若再不答应下来,大燕危矣。”陈士奇跪在地上,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燕成帝无话,他眼里满是阴鸷,一丝往昔的温和的模样都看不见了。燕成帝今日特地未有让平乐来这乾清宫,他不希望平乐得知这个消息。
“陛下……”陈士奇俯身跪着,语气有些哽咽。
燕成帝却眼皮都未有抬一下,他可以接受进贡,但是西北和平乐,这两样,他无论如何也是放不下的。
“陈爱卿,这事儿,便没有一丝一毫再谈得可能了吗?你们去了前线一趟,便就得到这样的结果吗?”西北倘若划了出去,全天下的人会将燕成帝的脊梁骨都戳坏的。
百年之后,他又有何面目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们。
“这……”陈士奇有些不知所措了,“陛下,臣便再试上一试,可这鞑靼人性情古怪,实在是……”
陈士奇一脸为难,燕成帝却没有管他,起身从御案之上走下来,直直走到陈士奇面前,这才停了下来。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西北不能划。”燕成帝吸了口气,狠厉的说道,“告诉鞑靼的可汗,见好便收,这样打下去,他鞑靼真的耗得起吗。”
陈士奇心中悚然一惊,心道,不愧是当了几十年帝王的人,他立马便收起了心中的轻视,面上恭敬得不得了。
“是,臣这边快马加鞭,再使人去谈。”
“去吧……”
而此刻的鞑靼,也正如燕成帝所料,实在是没有打下去的能力了。
“可汗,再这般打下去,我们的粮草便撑不住了。”一军师模样的人跪在地上说道。
“这粮草还能支撑多久。”鞑靼可汗端坐在大帐之中,表情端得是严肃非常。
“尚能支撑月余。”军师思索片刻后说道。
鞑靼可汗闻言一笑,拍拍军师的肩膀道,“如此便够了,且看看吧,这次大燕需得狠狠出一次血了。”
原来鞑靼这次有力气南下进攻,还多亏了燕成帝这十几年来的钱粮支援,这才养大了鞑靼的野心,也养肥了鞑靼的军队。
再加上鞑靼又与朝中之人有所勾结,来了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才将西北拿下。可拿下这西北,除了搜刮了不少的金银珠宝,粮食却是没有多少的。
盖因这西北向来不产粮,粮草最多的便是军营了,可打到后来,苏承安自个儿都没有多少粮草了,可想而知鞑靼又是如何了。
这大燕的将领可以靠着大燕的富庶,死守着城池,可鞑靼却是耗不起。
和谈一事迫在眉睫,但鞑靼的可汗却依旧提出了划分西北这一条件。事实上,鞑靼可汗对西北一点兴趣也无,提出这条无非是因为笃定了燕成帝不可能真的答应,从而谋求更大的利益罢了。
再说了,那个人也不可能真的答应将西北划出的。
元康三十四年,鞑靼与大燕签署了《西北协议》,协议中明确指出大燕将每年上贡于鞑靼两万斤米粮并六百万白银。
且每年还需得上贡一定的瓷器与丝绸,以及上好的茶叶茶砖。
最后,协议上书,大燕得出一位公主和亲鞑靼可汗。
平乐知晓之时,协议已经签署了。大燕剩下的公主,便只有她了。
燕成帝唤来平乐,平乐看着那个端坐在皇位之上的人,心中没有由来的一酸,她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的父皇,已经老了。
甚至已经生出了华发。
“娇娇……”燕成帝见着平乐进来了,心下难过,眼里有些湿润了。
“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平乐行了礼,没有抬头再看燕成帝。
“起吧,娇娇,今日父皇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燕成帝觉着喉咙有些堵塞,那些心中过上了千百次的话,竟是很难说出口。
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帝国的前景,现下,这些原本不该她去承担的东西,统统要压在她的肩上。他的娇娇,也不过才将将及笄啊。
“父皇请讲罢。”平乐面上很是镇静,可是心中也难免划过一丝悲凉。
她曾经说过,非苏合不嫁。到头来,全成了一场笑话。
“大燕与鞑靼一战,最后议和了。鞑靼,要求大燕送公主和亲。”这话一出,燕成帝心中竟然像松了口气一般。
平乐手有些抖,嘴唇也微颤,她心中并没有那般平静,“大燕公主……父皇,是要送一位真正的公主前往鞑靼吗?”
“是。”最艰难的话语说出了口,燕成帝一下子便收起了面上的悲凉愧疚,反而变得异常的严肃。“此战大燕输了,需得送真正的公主前去安抚鞑靼。”
“鞑靼的可汗……也不过刚刚而立,年纪也不算太大。你嫁过去,也是名正言顺的可敦,无须……无须……”后面的话,燕成帝当真是说不下去了。
这番话镇住了平乐,她实在想不到燕成帝会这般说。刚刚而立,年纪大了她整整一轮,这便是年纪相当?
可敦更是可笑,谁不知晓鞑靼可汗都死了三个可敦了,她这第四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刻,平乐是真的心凉了。
“平乐知晓,何时出发。”平乐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悲凉,面上还带着笑意。
“没得多久了,日子定在五月,待你……在这皇城之中……再过上最后一个生辰吧。”
“谢父皇……”平乐跪地谢恩,那模样竟是丝毫未有往日娇俏的模样的,像是一夕之间便长大了一般。
“娇娇,莫要怪父皇,父皇以前原本是打算将江浙划给你作为封地的。现下,也是不能够了,你回去好好思索,无论有什么要求,父皇都一定满足你。”燕成帝心中不忍,收起了那番严肃模样,又温和起来。
“平乐知晓,这些年,父皇待平乐极好,此番,便当是……”便当是,还了这恩情了吧。后半句,平乐未说,“平乐会回去好好思索的,父皇,且安心吧。”
安心吧,她会去鞑靼的,她总不能见着大燕国之不国。
平乐出了乾清宫,觉着心上的冷意更甚身子上的,那厚厚的狐裘似乎一点也挡不住吹向心中的寒风。
燕成帝的态度,终究还是寒了平乐的心。
平乐走在回廊间,想起了当年外祖所言。
“平乐,你要知道,这世间最易变的便是人心。人心复杂,往往涉及自身,便会下意识寻求对自己最好的结果,便会下意识将责任推向他人。而除去人心外,最易变的便是帝王的感情。”
“这君王之爱啊,雨露均沾,社稷为重。”
谁也不能妄想,在燕成帝的心中能比这天下国土更为重要。是她魔怔了,也是她奢望了。
“你母后便是傻傻一头栽下去了,平乐,你万万不可如此了。君王的爱,很容易让人迷失,故而一旦不爱了,便声嘶力竭,无法接受。你母后怄了几十年的气,最后如何?现下,他可记得她……”
不记得了,父皇早就不记得她母后了。如果早知如此,母后真的会喜欢父皇,真的会进宫吗?
这个皇宫,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扭曲的牢笼。
很快,平乐公主要和亲鞑靼一事,便传进了各宫主子的耳朵里,其中尤以永和宫容妃处最为开怀。
容妃现下容貌不在,遂最是厌恶那铜镜一类的物什,连带着性情也扭曲了些许。
“哈哈哈,这就是报应,这就是老天的报应。本宫就等着今天呢,,本宫早就知道她有这么一天了。”容妃状若疯癫一般,在殿内仰头大笑,那模样,吓坏了一些小宫女,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哎哟,我的娘娘,可不兴这般说话。”唯独有徐嬷嬷,敢上前去劝导两句。
徐嬷嬷年纪也不小了,早就是该颐养天年的了,却放心不下容妃,故而一直在这宫中。
听着徐嬷嬷的话,容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渐渐正常了些许。“嬷嬷,你不知道,本宫心中实在太高兴了。她平乐也有今日,也有今日,真真是报应不爽……”
“娘娘,这平乐公主眼见着如此了,您便是心中乐一乐便是,且不要放在明面上来。”徐嬷嬷顿了顿接着说,“这平乐公主要和亲了,想必陛下心中不大好受,娘娘不妨多去去坤宁宫,表达一下对平乐公主的关心,也好……”
徐嬷嬷话还未完,便被容妃打断了,容妃面上带笑,连连拍手道,“是是是,合该去看看,去看看那个素来尊贵不凡的平乐公主,哈哈哈。”
徐嬷嬷心中暗道不好,她这是好心扮了坏事了。这些年容妃失宠被冷落,又年华逝去,这性子越来越偏了。
这一去,怕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