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旧时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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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小时你是正值青春的高中生啊，别死气沉沉的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暑假就给我出门约会去啊，去海边去山里去夏日祭去烟火大会，什么都好，求你别一副伤心欲绝的失恋样子啊好不好！”
“你别说了啊，秋……”
看着抱着靠枕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侄女，若叶秋人连续一周积下的怒火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没去成甲子园就连女朋友都不要了？那小子我还真是看错他了……”
“不是亮君的问题，他比赛结束三天后就来联系过我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拒绝去见他的……”
没错，此刻距离青道在决赛输给稻实，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周了，可若叶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或者说，她还是无法接受，亮介在三年级时依旧无缘甲子园的事实。
今年的夏季大会，青道一路走来虽说顺利，但过程也是跌宕起伏，若叶作为管乐队的一份子，作为青道的一份子，在他们站上决赛的舞台时，也由衷的感到振奋高兴。
她完全想象不出这次青道会输，本就牢不可破的守备力量，实力不凡、势头强劲的打线，外加今年充备了的投手阵，即便对手是稻城实业，他们几轮下来也不显逊色。
——可是，决赛场上，九局下半，稻实逆转，最终比分定格为5比4，青道落败，再次与甲子园擦肩而过。
比赛开始，一棒仓持四坏球保送上垒，在亮介的牺牲触击和伊佐敷的高飞球后回归本垒，青道先驰得点，可在第四局下半稻实追平后又反超一分，第五局下半，丹波换下先发投手降谷，王牌登场却还是被稻实击出全垒打，至此青道落后两分。
但是，青道得分落后也不输气势，御幸在危机时的优秀守备、丹波精神顽强的投球表现、二游间默契的精彩配合，使得分差没有再度扩大，持续到第七局下半，代替丹波站上投手丘的泽村，优秀的投球表现三振对方王牌，使得这局得以继续无失分结束。
到了终盘第八局，青道一出局一三垒有跑者的情况下，仓持的安全触击成功扳回一分，此时，由春市代替亮介上场担任第二棒，春市折断球棒还是将球打到了左外野前，接着伊佐敷四坏球保送上垒，青道面临二出局满垒的逆转机会。
而绝佳的机会面前，站上打席的是四棒结城，一击适时二垒安打实现逆转，青道保持着领先一分的优势进入最后一局，可是先攻的机会下，御幸的上垒、降谷的安打、泽村的触击，最终都没能再扩大青道的优势。
而最后的第九局下半，整个球场的氛围都变了，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凝滞的压迫感，青道在取得二出局无人上垒的局面下，压力过大的泽村投出了触身球，川上立刻换下了精神绷断的泽村，但依旧无法拿到最后的那个出局，稻实趁势逆转，成功进军甲子园。
若叶还记得很清楚，最后飞向外野的那一球，落地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沉寂，她像是失去了知觉，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视野，也完全浸润在令人窒息的灰白中。
绷紧了的神经在此刻放松了下来，阴翳覆云的清凉也随之洒下，浸湿了汗水的手帕悄无声息的飘落，亦连同失之交臂的胜利……
——这是……结束了吗？
神思恢复之时，球场上的队伍已经列队站好，她看到下面他们恸哭着跪倒在地的样子，听到对面看台连续不断的高呼，以及周围或隐忍或放肆的号哭。
——结束了……然后，青道输了？
若叶突然站了起来，眼神空洞茫然的转向四周，却不知道这般模样是想寻找什么，只在回头看到好友藤原贵子投向自己的视线时，那双颤动红肿起来的眼眸刺痛了她，也无情的毁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别哭啊，贵子，别……
啪嗒、啪嗒……
有什么落在金色的小号上发出了声音，若叶下意识的低头，以为淌下的是烈日下蒸腾的汗水，却察觉到，那顺着脸颊流至下颚滴落的，是自己止不住的眼泪。
簌簌而下的泪水淌过锃亮的金属表面，汇聚成金色的河流蜿蜒而过，毫不回头的去往无以挽回的彼方，若叶立刻抬手捂住了眼睛，然而，自指缝间溢出的滚烫液体，唤醒了那难以自制的刻骨沉痛。
——是我也哭了啊……怎么会呢，亮君……
*
收拾完看台离开时，与她同行的吹奏乐部的后辈还在哭个不停，若叶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可勉强勾起嘴角后，咽处却干涩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离开会场，远远看到棒球部的大家站在大巴前，是与以往气势如虹完全相反的低落颓唐，若叶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亮介，但在看清少年现在的表情后，生生的止住了迫切想要迈进的脚步。
在比赛开始前，还笑着对自己说“今天气温很高，在看台上也要小心中暑”的少年，现在的模样让她痛彻心扉，那低头紧咬着下唇的模样，那充满了不甘的样子。
——你流泪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无望境地啊……
在那一刻，若叶明白了过来，亮介怀有的痛苦，是与她完全不同的境界，是与她那点难以接受无法相提并论的，在这里失去的，是他燃尽三年青春、最终也没能企及的梦想，是她自以为内心一致所向、却绝非感同身受的遗憾。
上车前，少年的目光曾在她身上顿了一下，然后落寞的转过头去踏进了车厢，两道视线不再交错。
比赛结束了，真正意义上的暑假开始，而接下来的几天，若叶待在家里，编辑了无数次短信，却都在按下发送键前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干净。
——她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亮介主动发来了短信，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非常突然的发了过来——
【比赛结束三天都没收到时舞的消息，现在有空来学校吗？有点想见你。】
亮介以往从未直白的说过类似“想见你”这种话，可还是没能整理好心情的若叶，根本没有心思去体会这种意外的惊喜，她手指停留在屏幕上，不多时快速的开始回复——
【抱歉亮君，我这几天稍微有点事情，可以过段时间再见面吗？】
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复，时间又过去了四天，就在此刻秋人再看不过去的时候，和之前差不多内容的短信再次发来，但这次，在若叶回过神来之前，秋人先一步抢过茶几上的手机，替她答应了下来。
“帮你回复好了，小时，赶紧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约会去，然后我也好安安心心的去赴约了~”
“讨厌啊！秋你就是自己想出门约会吧，别帮我随便答应啊，我根本……就还没整理好心情见他……”
*
就这么被赶出了门，若叶还是有点神思恍惚，脚下也是虚晃着来到了亮介约见的地点。
距离青道不远，走过校门前那条长长的坂道，然后走下那片河堤，她看到已经坐在河边等着自己的少年。
“亮君……”
开口前还有点迟疑，但听到她呼唤的声音后，亮介很快转身站起，脸上显露的，是她一直以来熟悉的笑颜。
少年站起后一步未动，就这么浅笑着等待她走过来，可一步一顿的来至他面前，若叶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启唇之际眼泪先落了下来。
若叶慌忙抬手将眼泪抹去，可根本没办法阻止这突然达到临界的伤感，眼泪就像是泪腺崩坏了一样流个不停。
少女推开亮介伸来的手，摇着头后退几步跪倒在地，垂下的发丝掩去了那泪流不止的脸庞，却掩不住即便忍耐也还是泄露出来的呜咽之声。
“别哭啊，时舞……”
亮介走前蹲下在若叶面前，伸手摸着她的发顶说道，可平时效果极佳的摸头杀现在也毫无用处。
“对不起……对不起亮君……我不是故意的，本来一路上都想着……见到亮君一定要说些什么，不管什么都好，绝对不可以哭……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你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哽咽得断断续续的致着歉，若叶还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亮介，明明最不甘心、最难过是他才对，却已经恢复如常的笑着对她，而她还是无法接受事实的躲避着，连和他并肩作战都不算，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难过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可以表现得这么难过，我怎么可以在亮君面前这样子……我没有那种资格才对，我根本不可能真的明白你的感受，可是我这样……这样……”
思维混沌之下，若叶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清楚，直到亮介按住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少女才堪堪止住哭腔抬起头来，鼓起勇气正视沉默着的少年。
“亮君……”
目睹到他全无笑意的阴郁表情，若叶下意识的以为亮介是生气了，却在张口预备再次道歉之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施力，然后生生的将她拉进了怀中。
“亮……”
环过后背的手臂突然收紧，触上后颈的手也同时抬起托住后脑，少年上身倾前由蹲下转为半跪的姿态，然后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低下头把若叶想说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这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少女蜜色瞳孔中放大的错愕之色，微光映衬下显得通透澄澈的眼眸中，也完全倒映下自己此刻的表情，而唇上那细致温柔的触感，令人恍惚得像是踏入了不真实的梦境。
仅是轻轻相触，没有深入的吻很快告终，亮介放开明显已经死机了的若叶，却因她那副愕然的模样不小心笑了出来。
“怎么样，时舞，冷静下来了吗？”
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好不容易回神过来的少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又突然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唇瓣，霎时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冷静……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旧时光（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