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 ...
-
悲伤是痛的。
天刚刚下起了小雨，空气湿漉漉的，雨声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越来越大。
延青慌慌张张地跑来，木制的回廊上发出急促的脚步声，一直传到围楼中心。
“叶！不好了，你快去看看你爷爷！”延青靠着门框大口喘着气。
叶倏地起身，青花瓷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上好的碧螺春和碎片一起撒了一地。
她疯了一般地跑出去，如果不是延青手快拽住了她的后领，她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到了围楼门口，叶还是没有停下来，延青还没来得及把伞撑开，她就摔倒在了湿滑的石板路上，污水染上了青绿色的褶裙，叶的手掌和膝盖都被毛糙的小石子磨出了细细密密的伤口。
延青忙从自己的褶裙上撕下一长条布料草草给她包扎好，帮她理了理头上的乱发，捧住她的脸说:“你先别急，你帮我打伞，我背你过去。”
叶胡乱点了点头，撑开那把淡青色的伞，趴在了延青瘦小但有力的背上。
雨势越来越大，不管是延青还是叶，最后都淋成了落汤鸡。
延青用尽全身力气将叶背到了柳爷爷的房门口，她虚脱般地靠在栏杆前，看眼前的雨一点一点湮没她的视线。
叶走到柳爷爷的床头，看着他脸上冒出来的柳叶，她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爷爷……不要走……”她声音沙哑，眼泪簌簌。
“爷爷大限已至，不能再陪你了，这串铃铛就送给你，当做我最后的陪伴吧。”柳爷爷苍老的面容含着笑，他脸上的柳叶越长越多，越长越多，直到他长成了屋前一棵粗壮的柳树。
叶紧紧纂着那串生了锈的铃铛，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没办法阻止，只能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
延青走进来抱住她颤抖不止的身体，拍着她的背，拍了好久好久，“好了别哭了，柳爷爷还会回来的。”
叶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延青，充满希冀地问:“真的吗？”
延青笑着擦干她眼角的泪水，笑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那爷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叶抽泣着，不停地打嗝。
“你看，你手上不是有柳爷爷送的铃铛吗？”延青伸出白嫩的手指了指叶手上那串生了锈的铃铛，“你把它种到柳爷爷变成的树底下，柳爷爷就会长出来了哦。”
叶看了看手上的铃铛，又看了看延青。
“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叶拉了拉延青的袖子。
“不好，等雨停了我们再去。”延青扶起叶，捏了捏她的脸，“你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走，我带你去洗把脸，把衣服也换掉。”
延青背着叶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雨接连下了好久，叶天天坐在围楼的栏杆前等雨停，她问延青:“延青，有一天你也会像爷爷一样离开我吗？”
延青揉乱了她的头发，笑得一如既往地温和:“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延青说话要算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
“叶。”
“嗯？”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就把我给你的镯子和你的铃铛埋在一起，这样我就会长出来了。”
“延青你刚才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是说如果。”
叶抱住延青，淡淡的竹子香气萦绕在她的身边，延青替她理了理乱发。
“延青，答应我，别走。”
“……嗯。”
这场雨下到第七日终于停了。
叶拿着铃铛兴高采烈地去找延青。
“延青，你在吗？”叶轻轻推开门，延青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延青，你在哪里？”
“延青，你别玩了，我生气了！”
“延青，你出来好不好？”
“延青，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求求你快出来！”
“死延青，我真的生气了！”
“延青，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离开的，你去哪里了？”
“延青，延青，延青……”
她找了延青一天，什么也没发现。
延青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她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
“对了，就是手镯！”叶跑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只淡青色的玉镯，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绢把铃铛和玉镯包在了一起，奔向了爷爷化成的柳树前。
她一边用手刨着泥土，一边喃喃道:“只要把镯子和铃铛埋进去，延青和爷爷就会回来了吧。”
鹿神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他能理解这种失去的痛苦。
“我帮你吧。”叶抬头傻傻地看着鹿神，而后者已经开始帮她挖坑。
“谢谢。”叶继续刨着泥土，两双手不时碰到一起，鹿神的温度是叶从延青身上从未感受到的温暖。
她就像等雨停一样天天在树底下等延青和爷爷回来。
下雨了，鹿神就撑着伞陪她。
天热了，鹿神也撑着伞陪她。
叶从人间游历回来，抚摸着柳树粗壮的树干，“延青，今年你还是没回来。”
天空下起了毛毛雨，凉凉地飘在叶身上，夜风也凉凉的。
鹿神打着伞走到叶面前，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她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