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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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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我猛地坐起来,冷汗已经遍湿重衫。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为什么宫里会没有人,除了有人下令,这些人又不会真的凭空消失,擅离职守是掉脑袋的大事。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没有少胳膊少腿,还让我自由活动仅仅是禁足。
我顾不上许多,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窗子上砸,也许是我使力不对,茶壶砸在窗棂上,仅仅是震动了一番,落下去哐啷碎了一地。我满屋子找着能用的东西,笔洗,砚台,抡着砸窗子。
门被人锁了,是铁定无法出入,窗子才是我的一线生机。
不知道为何,这宫里的窗子也太结实了,我抡了半天,地上一地的碎片,那窗户竟也是纹丝不动。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想现在进行到哪儿了?这里是整个皇城的中间偏西北方,是外朝的最后,后面是第二道宫墙,过了紫宸门,就是紫宸殿!这里都没有人了,紫宸殿还守得住吗?
我闭着眼睛心想我平日里进宫的路线,望仙门下来是左金吾杖院,再过一个昭训门,就是外朝的核心位置,也就是我现在所处之处。
我的手抖个不停,宋家现在知道了吗?现在应该是天黑,宫门都关了,才便于行事,外面的人,大概还不知道皇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要走的,没什么理由要关我,除非是起事就在今日,怕我看出了什么不对的,出去给他们搅出了乱子,索性把我困了也丢在宫中。
这皇宫,今日恐怕要与世隔绝了。
我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大不了,我就死在这里好了。
我还劝阿毓莫心怀死志,可是如今,他也管不着我,我的命,终究是自己的了。
我宋轻一生懦弱,仰仗家族父兄庇护,朋友知交相帮,入了宫,又是阿毓一声不吭遮风挡雨,这半生蹉跎放浪,不曾历事,也未扛起重担。
如今生死兴亡,不得不说我亦有参与一份,就在今夜,就在此刻。
昔日多少春光灿烂,如今肃杀如雪,可天还会亮起来,天亮之后,难道只剩下肃杀了吗?
我抄起椅子,一下一下地抡着砸窗子,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心意坚定。
没等我砸了那窗子,突然听见门外一声:“林大人!是你吗!”
我连忙丢了椅子扑到门边,“崔公公!”
“林大人你在里面吗?”
我突然心里松了一口气,用力拍着门,“崔公公,是我,我是宋轻!你开开门!”
宫中有一种钥匙,只有大内总管身上才有,据说能打开宫中任何一个房门的锁。
我屏息听到门那边窸窸窣窣翻找钥匙的声音,终于一声脆响,门从两边大敞开来了。
我掩着眼睛,被一瞬间涌进来的光亮刺得直流泪,放下手一看,空中浓云密布,黑黢黢的,雪花满天满地地纷飞,大地一片亮堂堂的。
“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连忙一把抓住崔公公的手,道:“崔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我俩互相瞅着,竟然也涌出热泪来。
我咬咬唇,道:“崔公公,是不是……”
崔公公眉毛头发全落满了雪花,抖着嘴唇跟我说:“……宫变了!”崔公公用力推着我,“叛军在内朝杀人,宋公子快逃吧!”
我说:“我不走,皇上在哪里?”
崔公公含泪,道:“恕我冒犯,宋公子去了也无济于事了!宋公子,性命要紧!”
我道:“皇上在哪?”
崔公公看着我,用力捏了捏我的胳膊。他竟然一把跪在我面前朝我下摆,“还请宋公子救救皇上!”
我深吸一口气,扶起他,道:“崔公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和崔公公一路沿着长长的宫墙向着紫宸门走,静悄悄的,远望一个人烟都无,连个灯笼的光也看不到。崔公公说:“外朝的宫人们都被悄没声地赶到一处软禁了起来。”他红着眼眶,“是里应外合之计,还剩下有些个忠心为主的,不是当场格杀,就是自己触柱了,连着杀了十来个,杀鸡儆猴,就没人敢作声了。”
我道:“那公公是如何出来的。”
崔公公声有哽咽,道:“皇上怜惜我,让我趁着乱,换上了禁卫军的衣服出去,可是,我又能逃到哪儿去?我怕被人发现,只想着往外走,听见这儿有响动,没想到竟是宋公子!”
我道:“那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他……皇上他……”
我感觉上面的天空像是有形之物,沉沉地向我的头顶压过来,我一阵眩晕,差点站不住。
我说:“不会吧……不会的,宫变这般悄无声息,是走兵不血刃的路子,如何这么快……这么快……”
崔公公突然又要跪我,道:“宋公子,你带皇上走吧!”
我道:“好,我带他走,我带他走,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崔公公眼泪夺眶而出,顺着他脸上苍老的皱纹流了下来,道:“那日雍王带着禁军直闯紫宸殿,杀了宫内数人,逼着皇上写退位诏书,皇上原是抵死不从的,过了快一个时辰,雍王的人呈上了一个小木盒,里面竟是一根人的手指!雍王道他已经抓了你,若是皇上不写,便一刻断你一根手指,手指没了,就要让皇上亲见你的头颅呈上来。皇上当即骇得不行,呕出了好几口血,坐地大哭,雍王骗他再叫人去割你手指,他突然喝住了,提笔便写了退位诏书丢给雍王,雍王得了书,想来是有些松懈了,竟让皇上突然夺了侍卫的刀就要自刎,结果被抢下来了,没伤及性命,却是受了重伤,气息甚弱。雍王封锁了紫宸殿,除了他的亲信,连太医都不让进,皇上进气多出气少,恐怕,恐怕时日无多。想那雍王这乱臣贼子,是要把皇上熬死在那紫宸殿!”
我听得胆战心惊,不知不觉眼泪湿了满脸,阿毓,你怎么这么傻,你是要殉了我,还是殉了这皇位?
他话音未落,突然看见夜空中颗颗流星越过我们的头顶,雪花被照映得火红,像是铁水飞溅。我惊道:“这是在杀禁卫军?”
崔公公道:“没有禁卫军了……”他摇着头泪如雨下,“没有禁卫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