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一片云》知风草Bliss

1、引子

　　岁华匆匆，几度春秋，生命如星，闪耀瞬逝。
　　一曲红颜醉酒，肠断英雄义。
　　此生兢业，为重担系，怎敌猜忌，无人知意。
　　奈何春水东流，可有鬼神泣？
　　秋风悲战马，落日泣哀鸿，顺趋潮头违世时，事业千秋赖君力。
　　转头名空美人去，却为苍生檄。
　　仰天叫，悲怆凉，幽暗古冢无回路，茫茫前道风涌起。
　　裂帛碎心，海天犹碧，愿化成灰伴云气，击缶弹铗可有识？
　　人道不似钱塘千层浪，只是孤山一片云。

　　1906年，上海大庆里的一处住宅从被黑暗笼罩的层层绿荫中透出斑驳的灯光。月光泻下来，洒在黑色的柏油路上，倒也似乎减去了不少初夏的炎热。拉近的距离可以见到窗口一个影子正凭着月光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如合区推敲那个深邃的神情。只不过那么一阵，灰黑的云朵突然掩盖了本就稀疏的月光，空中渐渐淋起了初夏黄梅天的雨水。
　　李力经，就是这幢豪宅的账房先生，只见他右手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左手提着他的长袍匆匆走在马路上。那个快速的动作溅起了不少路水在他那双铮亮的皮鞋上。刚到这幢大宅的门口，就见有人替他开门。但是他停住了，没有直接进入那个雕花的铁门内。他回头，在墙头的廊檐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估摸着两岁的小男孩。也许是被雨水冻着了，那嘶哑的哭声从那张小嘴中发出来使得他顿生怜悯之情。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同情这个孩子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他抱回屋中。
　　李力经自己换了一身干衣服，还是那种蓝布长袍。他又让下人替这个小孩找了一身干净衣服，亲自给他换上，但是他显得并不安分，依然撕心裂肺地啼哭着。这时一个下人来报：“李先生，二先生在书房等您，您快些过去吧！”但是这孩子太惹人怜，李力经不放心把他交给那些在他看似笨手笨脚的下人照顾，于是便带着他一起去了二先生的书房。他们口中的那个“二先生”便是刚从法国巴黎回来处理通运公司相关事务的南浔巨富张家东号二少爷张人杰。
　　“力经，这是怎么回事？”张人杰抬头见到李力经居然抱着一个嚎哭的男孩进来了，“这是哪来的孩子？”
　　“我刚刚回来时便见这个孩子坐在门口，外头下着雨，看着挺可怜，我便带进来。”李力经解释说道。“大概淋了一阵雨，病了，看这，”李力经指着孩子通红的鼻尖，“看来要去请大夫了。”
　　“这些事交给下人便行了。”张人杰稳重的语气。“抱给我看看。”其实张人杰看见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孩子心里还是欢喜的，他从他手里接过这个男孩，不知为哪般，这孩子居然停止了哭声，在一阵逗弄下转而“咯咯”的笑声，张开的嘴唇露出他那未长齐的门牙。
　　“看来这孩子还是跟二先生有缘呀。”
　　确实有缘，张人杰抱着怀里的孩子仔细端凝着他，自感着眉宇间的锐气正如他一般，炯炯有神的双眼倒是胜过他挂着镜片的深陷的眼睛。那孩子伸手去抓张人杰减去辫子的西装头，实在与其他人太不一样了。也许是激发他的好奇心吧，张人杰亦反复地打量着这个孩子，只见他脖间挂着一个简单的红绳，他解开红绳，仔细端详着，很熟悉的编织方法，但是他又想不起到底在何处见过。张人杰又摊开孩子的掌心，一颗朱砂痣立刻吸引了他的眼神。他猛地抬头，顿时他的双眼闪出一道光芒，似乎脑海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喷涌，但是他没有让身边的李力经看见，短暂的刹那便收起似乎流露出的情感，那是父爱？
　　“二先生，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李力经这种事是见多的，在大庆里的张家花园门口经常有很多被遗弃的孩子，但是这个不同，他知道，张人杰虽然有三个孩子，但那都是女孩儿，谁不想要个与自己投缘的男孩儿，何况他是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的。
　　张人杰收起他的手，似乎有一些明白，但是他的掩饰，并没有被外人所察觉。“就叫他燕鸿吧。”
　　“燕鸿？”李力经竖起了拇指，略带着那种奉承，“好，二先生，‘燕鸿踪迹十霜馀，谁道今来慰索居’。”
　　可谁道不是“春风去后瑶草歇，来鸿去燕遥相望。鸳鸯不得双，燕鸿天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