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夏》沉睡之海

2、第一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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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中听见我的手机正欢快地唱着歌，我迷迷糊糊地接起来。

　　“可岚可岚，你现在在哪呢，快出来，我们一起去K歌！”这厮一定又喝了不少，舌头都大了。我几乎能想象出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画着浓妆，歪歪斜斜地挂在某个男人身上。

　　我头大如斗，睡意顿时去了一大半，“丁柔，让你身边的男人听电话！”

　　依稀听到某人呕吐的声音，手机中终于传出一个比较清醒的男人的声音，“你好，我是……”

　　“告诉我丁柔在哪里？”我迫不及待打断他，丁柔身边的男人是谁本小姐一点都没兴趣，反正男人对这厮来说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吧。

　　“我们在XX路的天桥上。之前在卡萨布兰卡喝酒，本来想送她回家，哪知她突然改变主意，说要和你去K歌……”

　　“OK，那你们就在那里等着，我这就过来。就这样再见！”什么送她回家，去酒店才是吧？我腹诽。不给男人说话的机会，我飞快地挂上电话，随手拎了个小包，出门拦车。

　　找到丁柔时，她已经吐了身边的男人一身，对方迫不及待地想推开她，但她就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得人家死死的。男人见到我来，好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把丁柔扔给我就逃之夭夭了。丁柔是妖娆的美艳的，但一身臭酒气的美女，只怕没多少男人有福消受吧。

　　“你来啦，哼哼。”这个女人对着我傻笑。

　　“你这个烂个性什么时候改一改呀！”我怒，丁柔是做售楼小姐的，夜生活相当丰富，本来嘛，做她那行的，被客户逼着喝个小酒甚至趁醉被人占些小便宜也是无可奈何的，但她是自己嗜酒如命，偏偏酒量酒品又都是奇差无比，每次喝醉了，总是我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女人环住我的脖子，热热地在我颈间吐气：“大海，别走，别离开我！”

　　感情她现在倒是想起她那个远在英伦的正牌男友了，我伸手试图推开她然后拉她去路边打车回家。

　　“你还知道有刘大海这个人哪，你信不信你要在这么乱搞我马上给他打国际长途让他休了你！”我大声威胁她。

　　刘大海是丁柔的死穴，他们初中时便早恋，到了大学那会儿，两人还是如胶似漆羡煞旁人。我和丁柔中学时就是死党，那会她和刘大海热恋约会，怕老师发现，还是我常常给他们放的风。有一回冬天北风那个冷嗖嗖地吹啊，这俩神经病居然躲在学校小河边的小树林里吻了半个小时，好容易你侬我侬完了，我一看，不得了啊，这女人的嘴唇肿的跟胡萝卜似的。她倒是聪明，硬是逼着我在寒风中给她去便利店买个口罩，还反复强调一定要粉红色的HELLO KITTY，我郁闷，这女人什么时候都不忘扮靓。我说这罪是人家刘大海犯的，干嘛使唤我给你跑腿啊。她倒好，理直气壮地回我说我家大海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让他去买粉红色的HELLO KITTY口罩他面子往哪里放？

　　丁柔从来都没把心思花在学习上过，她最爱的是打扮，怎么样用最少的钱将自己的美发挥到极致是她一直以来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刘大海好上之后又把大把大把的精力放在了经营爱情上，还常常蛊惑我，说这就叫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为此我也没少鄙视她。好在这女人勉强也算天资聪颖，高考堪堪二本达线，读了个医药营销，结果世风日下居然找不到工作，干脆丢开专业，跑去他老舅那里做了售楼小姐。刘大海读的是商科，一直嚷嚷着要出国镀金，无奈两人家里都没什么钱，最后还是丁柔死赖活挨地求老舅借钱给她，她就当卖身给他们公司了，以后工资就提两成，又和刘大海动用一切关系，话说我当时刚工作，根本没钱，还是硬给她磨走了八千块，那可都是我大学时风里来雨里去做家教一分一分攒下来的呀，真是交友不慎哪。后来终于凑够了钱，丁柔带着风萧萧易水寒的雄心壮志送走了刘大海，人家刘大海也算是有良心，一大男人哭得梨花带雨，说等他学成归来功成名就之时，便是他们洞房花烛之日。

　　工资缩水了绝大部分，丁柔也没钱租房了，又死赖活挨地蹭到我那儿，我一个人住也挺闷的，再者就当做善事积德吧，就这样收留了她，从此开始了我们混乱而美好的同居生活。我有时候忍不住问她：

　　“你在刘大海身上投资了这么多金钱和感情，就不怕他哪天飞了，到时候给你来个人财两空？”

　　她拿抱枕丢我，“你个乌鸦嘴，怎么可能，我和大海可是你一路‘监视’着过来的，我们就跟亚当和夏娃似的，那什么的，哦对了我是他身上掉下的肋骨，你说有人傻乎乎地把自个儿的肋骨丢掉的吗？”

　　说真的，虽然常常和丁柔抬杠，但我真羡慕她，刘大海这个人我多少也了解点，除了好高骛远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之外，基本上还算个好人，最重要是对丁柔温柔体贴，整一个二十四孝男友。不像我，到现在还是可怜兮兮的一孤家寡人。

　　其实丁柔这个爱喝酒的毛病，也是刘大海走了之后给落下的，两人再怎么相爱，电话粥不能多煲，面是一次没见，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柏拉图吧。于是丁柔就稀里糊涂地学人家借酒浇愁，一喝醉就不认人，只要是人，她就本事把你当大树挂。好在这女人还有一个本事，关键时刻都不忘打我电话，全靠着本小姐，她才没被那些色狼从小便宜占成大便宜。最后我算是明白了一点，人家刘大海一天不回来我就得给丁大小姐做一天保姆加保镖。

　　她每次喝醉了不肯走了，我只要一提要给刘大海打国际长途她就犯急，马上乖乖地任由我又拖又拽，上下其手。这招简直是万灵药，百试不爽。

　　但这次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我感觉到我颈间热热的水气，然后丁柔的眼泪就滴滴答答排山倒海似的掉了下来，我慌了，声音颤抖，“丁柔，到底出什么事啦？”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这女人掉过一滴眼泪。

　　她“哇”的一声热热地吐了我一脖子，然后咧开嘴嚎啕大哭：“呜呜呜……刘大海那个王八蛋，他妈的居然要甩我！呜呜呜……分手？去死！王八蛋！……”丁柔一边哭喊一边乱挥手臂，我给她打得痛得要命，也顾不上那一脖子脏东西，狠狠抱住她。

　　“别这样，丁柔，就算天塌下来，咱也得先回家是不是？我们姐妹同心，没什么坎是过不的！”我不敢追问刘大海那点混蛋破事，轻轻拍着丁柔的背安慰她。

　　她突然推开我，呜呜地蹲了下去，抱着头，一边猛烈地呕吐一边猛烈地哭泣。

　　我看了一下手表，凌晨两点五十分。我也蹲了下去，靠在她身边。然后我听见自己眼泪掉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