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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师徒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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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小草上露珠晶莹剔透,偶有几阵小雨淅淅沥沥,天未将亮。五更过后,晨光熹微,京城里做生意的小贩三三两两地拉着一车的货物赶到了集市,或是新鲜的果蔬或是刚出炉的包子,熬了一整夜的牛骨汤扑哧扑哧地冒着热气。几个赶早市的行人坐下,叫了一碗牛肉面稀稀拉拉地吃着,柔和的晨光轻轻的照在人们的脸上透着满足。一时间静谧的街道开始变得嘈杂充满了人间烟火。这是京城一天的开始。
然而,京城里有一个地方是不分黑夜和白天的,那就是赌坊。
建安赌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坊,在这里没有等级高下之分,无论是高官贵客还是贩夫走卒都是一样。赌钱押注,买定离手,绝不反悔。
薛瑞明走进这里时正是大清早,赌坊中已没有太多赌客。门口蹲着一位守门的大爷,呼哧呼哧得打着哈欠。他径直走过,赌坊招呼的人看见赶紧迎了上去,并道:“公子您可算来了,先生在里间呢!”薛瑞明点头,径直往里走去。
里间,房门虚掩,喧嚣依旧。不时传来几声喝彩,夹杂着阵阵笑骂。薛瑞明推门而去,也不管里边的人如何,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招呼的小二赶忙上茶。几个赌桌上的人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依旧玩意正酣。
一个时辰后,一个赌客退下了桌。他似是口渴走到旁边拿起了一盏茶,还未送入口中,就看见了薛瑞明。“薛…薛大公子!”声音震天,惊了众人。一时间,众人都停下了动作。
薛瑞明见众人反应,不由莞尔而笑,自座位而起,向着对面赌桌上一角作揖,叹道:“唉!师傅离家多年未归,今次乍然归来却不告知弟子一声,令弟子担心忧虑良久,而今师傅却在赌台上安然落座,此等行事实在令弟子不安啊!家中老父亦得知师傅归来特命弟子前来迎师傅归家,期间若弟子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师傅海涵则个。”说罢,不再言语静等对面的人开口。
众人被薛瑞明这一番说辞所惊动纷纷回头看向薛瑞明所指之处。只见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叔一身黑袍小褂,斜坐着一方长凳,耷拉着脑袋正手拿着骰子气定神闲的笑望向对面的薛瑞明。他也不多说话,起身整肃了一下衣襟,说一声“走吧!”便当先离开了赌坊。薛瑞明暗咒了一声,便也起身赶忙追了上去。一时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此时的变故,两个当事人便已没了踪影。
出了赌坊,离莫立时便觉分外舒畅,一阵微风拂过,顿觉精神抖擞了不少,遂不免耸鼻多吸了两口。一旁的薛瑞明见自家师傅如此举动不免暗自腹诽,世人皆知赌坊乃晦暗拥闭之地,三教九流皆在其中,自然空气闭塞,环境不好,可您老倒好偏偏在赌坊里整整待了三日,若是常人乍一出来不得犯晕才怪,果然是得道高“师”啊!居然什么事都没有。不过薛瑞明腹诽归腹诽,对着自己四年未见的恩师也是要表现出关切之情的,于是他望向对离莫道:“不知师傅此刻可腹中饥饿?不如由弟子做东宴请师傅一顿如何?”
离莫斜眼瞧了瞧自家宝贝弟子,不由冷哼一声道:“扰了老子的事,别指望仅凭一顿饭就便让我原谅你了!”
薛瑞明不由摸摸鼻子,讪笑道:“是赌坊的人认出了师傅,差人给府上报了信,父亲才知道的,可不是弟子故意想来。可是……”薛瑞明转念一想“可师傅您老也不能一直在赌坊待着不是?这赌博不好!”薛瑞明苦口婆心的规劝道。
“你懂什么?自古言,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师傅我乃怡情至性之人,如何可与那些视赌如命的纨绔子弟一般待之?”离莫撇撇嘴道。
“得了吧!您老在赌坊待了三日,拉撒吃住皆在赌坊中,您还管这叫小赌?”薛瑞明鄙薄道。他自来与离莫斗嘴习惯了,绝不会因其是师长而表现地刻意谦恭。
离莫自来也随性惯了,当年便是看中了薛瑞明这率直洒脱的脾性,自然也是不会介意那么多的。不仅如此他还常常与其斗嘴,插科打诨,乐在其中。这不,立时他就顶了回去:“佛家弟子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自己心中有数,那纵是行止放纵了些也是无碍的。更何况你师傅我乃游方老道,自然更比常人所怡之情更高一些。”
歪理!薛瑞明心中暗骂了一声,回驳道:“不知师傅是从哪位酒肉和尚那里听来的话,佛家食肉视为杀生,戒都破了又如何供佛?初时佛祖割肉以喂鹰,以自身之躯拯救亿兆生灵之事百姓皆知,而身为佛门弟子却又如何说得出此等混账话来?只怕师傅遇到的是个假和尚吧!更何况师傅不是道家之人吗?如何也信起佛来了?”
离莫如何听不出薛瑞明的揶揄之意,他洒然一笑:“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佛祖释迦牟尼出家之前不也是个俗世之人吗?只要是人便有喜怒哀乐,不过是兴趣使然又有何过?鄙人虽为道家人但自来相信道法自然,只要万物存在也自有他的理,有时也不必过于计较。我的好徒儿啊,你是钻了牛角尖了啊!”离莫不无叹息地说道。
薛瑞明哪里在钻牛角尖?心知师傅又在偷换概念却也懒得计较,只说道:“不知师傅腹中可还受得住?不是连佛家都说酒肉穿肠过吗?师傅这肠胃可还没有一粒米下肚呢!”
“走便是了,你师傅我乃游方之人什么饿没捱过又如何会在乎这一顿?”离莫说道。
一听这话,薛瑞明却又不得不心疼起离莫来了,想着师傅云游多日,身边又无亲朋故友,难免风餐露宿,不由加快了步子。
离莫看着自家弟子的动作不由心中一暖,半载漂泊,他早已不在乎了许多,可看着薛瑞明一天天长大,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心有挂碍的时候,而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慕府清风阁,流月捏着桌案上那密密麻麻的物品清单正自顾自地出神。自打慕静笙将庄主五十大寿的物品清单拿给她时,她每每看着那单子就头疼,只恨不能立即逃走。有心将清单还给慕静笙却又心有不甘,不愿让书房中那人轻看了去。不行,流月暗自发誓,她一定能够做到,毕竟这还是自从流月到慕府来之后慕静笙给她派的第一个任务。
可谈何容易啊!不说别的,流月初次经手便是这么大的一张单子,连如何入手都不知道更别说干的妥帖了。正头疼着,外边小丫头报说大管家来了,流月一惊赶忙出去迎接。
“不知大管家亲临,流月有失远迎,还望大管家海涵!”流月赶到门口,与小丫头一同迎候并作揖道。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慕年扫视了一干丫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流月的身上。三年了,三年前那个满身污泥,瘦小狼狈的小丫头仿佛还在自己眼前,可转眼这个小丫头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怪不得三少爷如此看中,瞧这小丫头的举止言谈倒还真是有点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慕年当先进了屋子,流月与众人紧随其后。一进屋子慕年便看见了桌案上的物品清单,不由一笑。转过身对流月道:“怎么?还在为这个头疼呢?”
流月见慕年指着那张单子,心知他之意,不免有些羞赧道:“流月不过是个丫头,实在没那个资格与能力做这些,要不大管家将这这单子拿回去吧?”
“可别!”慕年赶忙推脱道:“既是三少爷给你的,那你便是你来旁人哪能插手啊!你要是把它交给了我若是让三少爷知道了只怕不妥吧?”
那该如何是好?流月心中烦躁。虽说她平日里是希望慕静笙给她安排点事情做,可也不能让她做她力所不及的事情啊!
慕年看着流月那一副苦恼的样子心中不由好笑。三少爷呀,三少爷!你倒是乐得做撒手掌柜,可为何偏偏要让我接这摊子?
“嗯哼!”慕年扯了两下嗓子道:“虽说我不能全权帮你包办这些,但我倒是可以从旁协助!”
“真的?”流月不由喜道。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让一府总管来协助自己?流月怎么都觉得不对,不由问道:“大管家这是否有所不妥?”
慕年摆摆手道:“无妨,你只当我是你的长辈提点一下小辈而已,不必过虑。”
“既如此,那流月就多谢大管家了!”说着向慕年又作了一揖。
慕年扶起流月,不免又暗赞了一声,礼数周到,行至优雅,当真是个好苗子啊!遂好生教导了流月一番。流月倒也是个好苗子,不到两个时辰就了解了大概的物品出处及银钱款项,慕年不由颇感欣慰,倒再不抱怨慕静笙给自己找的“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