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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回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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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辛趁乱背着薛永一路飞快地往回奔去,也许是敌军全被薛尹吸住了目光,一路顺畅得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然而越是这样,董辛的心就越沉。心里思量着,也不知道薛小将军能不能脱身。
在沙尘暴的边际,他找到了薛尹的爱马,一匹高大的黒马,是薛永将军三年前赠予他的,取名追影。听薛将军说当时那小子激动得不得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偷跑到马厩里看马,被半夜起来如厕的薛将军抓了个正着,硬是押着他回房睡下了才罢休。
董辛记得很清楚,三日前薛尹没有骑他的爱马,而是随便地挑了一匹马离开了军营。
也许这种马都有灵性,能够在冥冥之中感知到主人有危险,于是一路追踪到这里,但是风沙却将所有的痕迹掩埋,追影只好在原地踢踏着脚步不停地徘徊。
看到董辛的那一瞬间,追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路颠颠地跑了过来,用舌头去舔他的脸,然后就看见了趴在董辛背上一动不动的薛永,它又去舔薛永的脸。然后一脸希翼地看向两人的后方,摆了摆尾巴,又摆了摆尾巴,却一直看不到想要见的人。
它奇怪地看向董辛,似乎在问:“我主人呢?”
董辛小心地把薛永放下,上前抱住追影地头,在它耳边道:“你主人很快就会回来,只要你先带我们回去,我会去请援兵来救你的主人!”
追影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又低头看着静静躺着的薛永,最终撅了撅蹄子,跪了下来。
董辛大喜,将薛永拦腰放置在马前,一个翻身就跨了上去,骑着追影往营地奔去。
当董辛带着薛永的尸体回营之后,大将军不幸身死的消息就如旋风般传遍了整个营地。
所有的士兵都不敢置信!他们知道今日两军交战处起了硕大的风沙,那风沙遮天避地,乃是他们平生所见之最。但大将军自从十五岁带兵出征,十几年来从未打过败仗,在他们的心中,薛家的大公子薛永乃是天神般的人物,能够跟在他身后一直让他们引以为豪,如今,有人跟他们说,他们的英雄死了,死在敌人的长矛上,任是谁也不能接受。
晚来的人没能看到薛永的尸体,只看见随薛永一起出征的董辛伫立在一旁。与他相熟的将士上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领,近乎嘶吼地控诉道:“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将军的,今日你与大将军一同出征,如今将军已死,为什么你还活着!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董辛一脸麻木地把同僚拽着衣领的手拉了下来,转过身跪下来道:“末将请求将军即刻派兵救援,小将军为了让末将能够顺利地将大将军的尸体带回来,孤身一人引诱敌军,只怕稍晚便会被敌人追上,按照小将军的脾性,只怕宁死也不愿意落在燕军的手上!”
左将军名唤司徒绪,刚过而立之年,比薛永大上四岁,然而却从二十岁领兵出征以来,一直屈居其下。不过此人心胸看起来倒是并不狭隘,平日里对薛永一直恭敬有加,从未在背后说过一句半句的瞎话。
左将军闻言倒是沉吟了一番,道:“依你所言,你们分开之后至少已有两个时辰?”不待董辛回话他又说道,“燕国那三皇子最是诡计多端,你觉得都这么久了他会追不到薛尹?薛尹只身一人,而燕军有几万人马,怕是早就将薛尹绑了设下埋伏等我们入瓮了。如今大将军已殁,军中断不可无人坐镇,且薛尹又是擅自出营,我们如果贸贸然前去只会陷入敌人的诡计,让随行将士无辜受死。”
董辛瞪着他:“难道就这样丢下小将军不管了吗?!大将军尸骨未寒,薛家只剩下薛小将军这一条血脉,若是……”
左将军打断他:“我并非不愿救薛尹!只是如何救,我们须得想出一个一个方程来!燕军是知道小将军的重要性的,绝不会在未通知我军前就对薛尹下毒手,他的性命至少是无虞的,你不必过于担心。”
董辛嚷嚷道:“左将军既然认定小将军被俘,自有自己的看法,只是末将是见过大将军的能耐的,小将军既然是大将军的胞弟,自然也有这般能耐,小将军如今比大将军刚上战场时还要大上一岁,末将相信小将军自有脱困之法,末将愿带兵出去寻找小将军!”
左将军只道:“按理说我是不该拦着你的,只是大将军带出去的十万大军想必是回不来了,如今营内只剩不到十五万将士,本将是万不敢让他们再做任何无谓的牺牲了,否则燕军打来了,本将又凭什么将它阻截在这徐州关外,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董辛:“不劳左将军费心,末将既已将将军送回,也算是完成了小将军的嘱托,末将不怕死,就算是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去救小将军,就此告辞。”
“拦下他——”
董辛被昔日好友同僚按在地上,一腔愤恨之情油然而生,仰头怒视道:“司徒绪!你不许我带人去寻小将军,我便一个人去寻,你作甚又要捉住我!”
“你这人,我与你好说歹说,你怎么油盐不进,你们将他带下去看管起来,省得他想不开跑出去送死,燕人才不会管他董辛是谁!”
薛尹回营之际,董辛正被关在柴房里,外头守着他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也是当年随他一起从军的兄弟李知清。
李知清人如其名,模样长得很是清秀,即使在外晒了几年也只是比之前略微黑了那么一点,看起来不像个兵倒像个秀才。
他靠坐在门墩上,摊开一条腿,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指着董辛骂道:“说你傻你还不服,你说你想去救小将军大可以一个人偷摸着去,却偏偏要在左将军面前嚷嚷,这下好了吧!”
董辛气道:“你知道什么!司徒绪这人最是小肚鸡肠,他被大将军压一头这么多年,如今一朝得势,尾巴都翘上天了,什么从长计议,我看他就是故意拖着不让我去救小将军!”
李知清张大了嘴,狗尾巴草都从嘴里掉了出来:“不会吧,我看他不像是这种人,而且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薛尹握着男孩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一使力,轻松地将男孩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在守城的士兵惊讶的目光中走进了徐州关的城门。
司徒绪最先得到消息,匆匆走了过来,看到薛尹的瞬间,满脸的不可思议,半晌才激动地道:“小将军回来了!之前听董都尉说你只身去引了燕军,我担心极了,却碍于军职在身不能派兵去寻你,此时见你安全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薛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前世他因着兄长之死,对旁的事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去想,一直将司徒绪当作长辈来看待,直到后来吃了亏,才晓得其中的厉害。
这司徒绪藏得不可谓不深,乃是大奸臣宇文韩的远房表侄,十年前被辗转送至薛永手下,一直无人发现,若不是他们以为计谋得逞,一时口快说了出来,薛尹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这层关系。
薛尹牵着男孩的手循着记忆深处的印象往偏房走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兄长的遗体暂时便停放在此处。
薛永被放在一张床上,已经有人为他整理过仪容了,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多了,只是看着他安然仿若睡去的容颜,薛尹心痛不已,如果他能够早重生一天,哪怕只有一天!
“别哭……”脆脆的童音从耳边传来,糯糯的,有点难受,薛尹愣了一下。
男孩见他匍匐在床沿上,低着头,双肩不停地耸动,便蹲了下来,挤进他的怀里,歪着头抱住了他的腰,一张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安慰他说:“不哭不哭,再苦鼻子就不好看了。”
薛尹满腔的悲愤就这么被一个小娃娃用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安抚了。
他一只手搭在男孩的腰上,一只手扳过男孩的脸,噙着一丝笑容想要逗逗这孩子,却意外地发现男孩一双眼睛红红的,里面水汪汪的,仿佛只要一眨眼就能滚下两颗晶莹的珍珠来。
薛尹收了笑容,摸着他的脸,问道:“怎么眼睛都红了,不是说哭鼻子的孩子不好看吗?”
男孩不好意思地垂了眼,两只手却不忘记抓住薛尹扶在他腰间的手臂,轻轻地说道:“我见你难受,心里也跟着难受,然后就……”
薛尹心里一片感动,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居然这么在意他的感受,大概像这种年幼的瑞兽心思都比较单纯,不像人一样喜欢算计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呢?家住在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薛尹拍着男孩的背轻声问道,尽管心里有点舍不得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