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拆CP早晚被雷劈》二瞅

11、有本事正面肛啊

　　艾达陷入了焦虑。她醒不过来，睁不开眼，却能闻到刺鼻的气味，能听到有人在附近走来走去，有金属摩擦的声音——那可怕的声音就像一条有了自主意识的金属线虫，从耳廓钻进去，旋转着想要从牙床里冲出来……

　　她本来不认识“暗房”的大堂经理。对方在电话里自报家门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记住他的姓名，又不好意思询问，想着艾达本来应该和经理也是熟悉的，早晚能含混过去。说不定经理认识朱特或者凯文其他的朋友，在她的预想中，他们应该可以交流一下这方面信息，她可以坦诚地表示自己不需要治疗费用，对方也应该会感动于艾达身在底层而人品正直的言行，投桃报李地给予帮助。

　　朱特和凯文消失的时间越长，她反而越是不去想那些可怕的猜测。她乐于相信他们只是遇到了其他朋友，或者来自家乡的某个阔绰亲戚，得到了更好的资助，去了更好的医院而已。

　　她就是这样盲目乐观着前往和经理先生约定的地址。那是一家小小的咖啡馆，没有灯箱招牌，看起来就像是教堂附近的教友会一样，湮没在一整排一模一样的呆板建筑中。咖啡馆的灯光昏暗，白发苍苍的钢琴手昏昏沉沉地不知道弹奏着什么，几乎让人担心他随时会倒在琴键上，再也发不出声息。沙发是暗红色的，有些地方已经磨得发灰，有些地方已经塌陷下去。经理先生穿着一件蓝黑色的格纹夹克衫，戴着巨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似乎和这家咖啡馆一样步入了晚年。

　　但是当经理先生看见她之后，先一步站起来挥挥手，似乎瞬间恢复了活力。她当时只顾着庆幸不需要暴露自己不认识经理的尴尬，没有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正以不自然的方式插在口袋里——

　　整个谈话期间，他都没有伸出过那只插在口袋里的手。

　　他们聊了聊酒吧停业后的生活状况。别人或许不了解艾达的生理状况，但估计经理先生对整个酒吧的长期和临时雇员都了如指掌。她觉得大咧咧说出自己借住在一位本地男性的家中不太好，就随意应付说自己目前住在同乡家里。同乡？啊，对，他们一家到威尔士-打-黑-工去了。她也问候了经理的状况，经理透露说他在忙于给酒吧的同事们争取和发放津贴，希望等老板回来之后，酒吧还能顺利开门营业。

　　“希望客人们不要受意外影响啊！希望不要受影响！”他们都这样心不在焉地重复。

　　她问起了朱特和凯文，经理说朱特领走津贴后，就没再和他联系。但是他的确认识朱特的几个“朋友”：“你来之前，他们也在‘暗房’工作过。不过你懂的，夜场很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撑得住。而且有些人还会把我们的客人往别的场子带……这就太过分了对吧？他们没做多久，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她很感兴趣：“您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我还是想要先联系到朱特。”

　　经理先生点点头：“有。”

　　他们叫了一辆计程车，返回暗房酒吧。警方设立的隔离线还在，并不影响拿着全套钥匙的经理先生自由进出。她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遍员工通道，穿过仍旧一片狼藉的后台，终于来到了不知道该说是负一层还是负一点五层的楼梯间，一小排门对门的办公室，看起来逼仄又低矮。最里面的一间，就是经理的办公室。

　　“办公区的装修完成后，就应该开始对后台和舞台的修整……现在？全停工了！”经理一路都在不停地介绍这样那样的琐事，艾达听得百无聊赖。

　　打开办公室的门，艾达被刺鼻的酸气呛得难以呼吸，她才试着朝里迈了两步，就觉得后脑生风，尚未来得及闪避，被砸了个正着，她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当她恢复了意识，却无论如何回忆不起来在走进办公室那一刻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或者，她其实没有看到什么要紧的，只是经理蓄谋已久想要谋害她罢了。

　　对！经理先生！

　　她剧烈地挣扎，想要睁开眼，也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身体。

　　“喔喔喔……真是个不乖的坏男孩！”那是经理的声音。

　　她感觉到声音离自己很近，正在着意判断的时候，几根冰冷的手指挑逗似的拨了拨她的-下-体-，或者说，是他和她共有的某个器官……身体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脑子有点慢，想了想，才猛然意识到：直接能摸到？难道这个变态扒光了艾达？

　　“是不是觉得提不起力气来？别担心，麻醉剂而已，我知道你有耐药性，特别多加了一些……真是太遗憾了，这让你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反应，”经理絮絮叨叨地说，“听说你那么拼命，是在攒做手术的钱。啧啧，真是浪费啊！你应该看看普波尔侯爵的画……我又忘了，你这种第三世界来的小家伙懂什么艺术？萨尔瓦多·达利，听说过吧？伟大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他的天使——有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身体——或者说，他一定没见到过你，否则他会被你迷住的。你就是达利的天使，没有性别或者说双性的天使！可惜啊，你自甘堕落，毫无神性……”他开始骂骂咧咧，陷入了神经质般的狂怒中。

　　如果经理只是个单纯的变态就好了。她居然只有这么一点点要求。

　　在这个属于神探夏洛克的世界里，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所能接受的厄运，继而绝望地意识到所有侦探小说盛产的都是变态杀人魔。她对这具身体没有留恋……不不不，即便她没有留恋，一心攒钱的艾达还是留恋这个世界的。艾达有那么悲惨的境遇、无法改变的畸形、备受歧视的成长经历甚至忍受了那么多难以忍受的对待，却仍然努力地想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轨迹中去。艾达是爱着自己，也爱着这个世界的。她或许可以在躯体死去之后，回到别人的手机里，理想的话还能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但付出了那么多辛苦的艾达呢？

　　她抽搐了一下，微微睁开双眼。

　　暴怒的经理正背对着她，似乎在忙着搬运什么很沉重的东西。一阵一阵的摩擦声和敲击声，混淆了他念念叨叨的话语。她一面努力活动手脚，一面观察着、聆听着，终于判断出对方并不仅仅是在骂自己。

　　他诅咒卡萨尼先生和家人，要他们都下地狱。

　　他诅咒朱特和凯文，要他们滚回肮脏的老家去。

　　他还诅咒了一些她根本没有听过的名字。他似乎认为所有人都有罪，应该受到惩罚；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上帝已经死去，遍地行走的都是引诱人们堕落的恶魔。

　　他骂得热闹，她也终于从半昏迷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她的身体仍然动弹不得，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失去了控制，而是因为她似乎被绑在了某一个平台上。这让她倍感惊恐——根据每一个变态杀手都有一个操作台的法则，她现在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鱼肉了。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拼命用力，脖颈勉强支撑着用上力气，目光竭力延展到自己身上——

　　好的，恭喜你全身-赤-裸-泛冷光，更符合悬疑推理题材中受害者的形象了。

　　她慢慢地调整着角度，一点点和绑得并不讲究的皮带作斗争。她甚至还偷眼望了望四周，他们应该还在办公室里，只要她跑得足够快快——

　　不不不，你是经历过各类恐怖悬疑题材洗礼的观众，不能犯这种错误。跑，一定会被追，一定会摔倒，一定会被绑回来，然后凶手狞笑着：哈哈哈哈，我要把你切把切吧剁了！

　　那么你应该做什么？

　　先找一个趁手的武器，台灯有电线太麻烦不考虑，烟灰缸适合近身但一下就碎可以作为备选，高脚凳看起来不错伸手就能拿到，简直太好了！

　　再就是要干就多来几下，别打一下就跑，也别打一下还看两眼，生怕对方不反击。要劈头盖脸，打出血来还要再加五到十下稳定效果，本着能干死绝不干晕的原则，拼了！

　　要是真能打倒了，一定要把他结实绑起来再跑路。最好能把他塞保险箱，外面加锁，加密码……等等！他没有同伙吧？没有同伙吧？

　　权当他没有吧！艾达也算是工地上搬过砖、机床上磨过钢、摩天楼上擦过窗的美蓝纸，正面肛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软白痴肥的职业经理人应该不成问题！

　　她很有信心，简直浑身是劲儿。奈何，这身体骨节粗大，柔韧度有限，明明手腕上的皮带还有一点缝隙，却任她左摇右拧，怎么也抽不出手来。她急得要疯、恨得咬牙，却也只能一点点和皮带磨下去。

　　结果，手还没抽出，经理却转过身来，正和她四目相对。

　　“唉，真是可怕的耐药性！”经理感叹着，从旁边摸出一管注射器来。

　　不要吧！她心中一声哀鸣，世界复又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