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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叫黎锦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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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忆里的许多事都被时针一格一格地变得模糊起来,可梁小默依旧能记起那天见到他的情形,念头一动,就连空气里的味道也慢慢鲜活起来。
下午的阳光懒懒的透过玻璃洒在斑驳的墙体上,空气里闻得到打扫过的混合泥水味道。梁小默抱着刚领完的课本,忐忑不安的推开教室的门,地上一片洁净,完全没有之前的脏乱,她想是她迟到了,应该有人已经打扫过了,这样想着,脸上慢慢变得热了起来,心里也越发不安。快步走到自己的位子放下手里成堆的课本,紧张的往教室外走,想找个熟悉的人问问还有什么事可以做的,做完了的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楼下传来打闹声,吓得她赶紧停住脚步,轻轻扶靠住旁边的护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先上来的男生高高瘦瘦的,右手抓着一把扫把,正扭头语气闲闲的同身后的人说话。梁小默看了那人一眼,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略显尴尬的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梁小默,你怎么在这?”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本正经的抬起头来看过去,是她以前班上的一个同学。
简单的开口:“我过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那个男同学又开口:“都打扫完了,你可以先回家了。”
“怎么我们都打扫完了你才出现啊?”说话的是那个高瘦的男孩子,声音实在好听,温柔中透着一丝清越,语气颇有质疑的意思,梁小默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抬眼,男生穿着寻常的灰色T恤搭牛仔裤帆布鞋,头发打理得很好,简单的板寸,显得很精神,眼睛大大的,脸很精致,皮肤白得像她在家看的一部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梁小默真的没有看见过比这个男生还漂亮的人了。那人逐渐朝着梁小默这边走来,意识到对方的靠近,她浑身不舒服,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退了好几步,原本是想离开的某人不知怎么的转了步伐,继续靠近,你进我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着墙面。那人离他很近,她甚至都能清晰地闻到他衣服上香皂的气息,梁小默觉得呼吸有些紧,第一次和一个男生靠得这么近,心跳加速,微微的侧过脸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还是刚刚那个男同学开口了,语气不太友善:“黎锦南,你干嘛呢?”
原来这人叫黎锦南。
“没干嘛啊,认识新同学而已”很轻松的回答,只是又动作了一步,离她更近了,眼睛认真的盯着梁小默看,出奇般安静,专注的目光会让人以为他面前的是一堆宝物。
梁小默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个性,即使她不爱说话,安静得没有丝毫存在感,只要别人不触碰到她的底线,一般情况下她还是挺安静的,至少不会像炸毛了的猫一样,迅速发起攻击。
下一秒,梁小默做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她伸手推了他。
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一把将对方推开,谁知对方是如此的娇弱,竟被她推得摔了一个大跟头。
“你推我?”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 理所当然的语气。
对方词穷,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管我。”梁小默轻哼一声,下巴微微抬高,颇有一副小样没话说了那就滚吧的架势。
黎锦南以极快的速度起了身,以迅雷之势抓起被丢一旁的扫把看准地方招呼过去。
然后梁小默就当着众人的面被面前这人打了屁股,实在是哭笑不得。
“原来你就是梁小默啊,脾气还挺大的。”
………
“说就说,你打我干嘛?”
“我喜欢。”
“………”
梁小默瞬间再一次的红了脸。亏这人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竟是个记仇的。也不再理他,径直默默的走回教室,拿了新书,走了另一个楼道回家了。
出校门口的时候又遇见他了,远远看见他同几个男生正认真说着什么,真是一个出众的人,连站的姿势都好看。梁小默生怕他看见自己,下意识的赶紧快步走开。想到刚刚那人打她屁股,不不不,凶器是一把扫把,她就尴尬得无地自容。从小养成的淡定从容不受控制般被他打破。走了一段距离,依稀的还是能听见几句带脏字的话。
梁小默这人,其实真算得上是隐忍界的典范,你看她时,安静温顺,你觉得可以逗一逗惹一惹,但是当她爆发起来还真挺吓人的。她最烦的就是男生离得她太近。六年级的时候,她来过这个学校看过,到了六年级部,期间她竟然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不认识的同级男生摸了一把小脸,这可让她忍受不了,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样,一改从前的样子,二话不说的追着那个男生打,直到对方被她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她就又恢复了那个安静温顺的模样。她是在地方上的小学念的书,但镇上原是有小学的,是初中部的附小。
之后的好久,梁小默和黎锦南都没什么交集。她在新班级里最好的朋友依旧是程喜乐,她依旧话很少,依旧是很安静温顺的模样。这天,她正安静的趴在桌子上听程喜乐跟她说一些细碎的琐事。你可以想象得到么,在你最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某天里,你趴在课桌上的时候可以听见穿过窗户的风声,闻得到风里携带着来自窗外面的花香,看得见蓝天里默默流动着的白云,旁边再坐着爱自己的朋友在你耳边喋喋不休,你回过头去看处在你周围的人们,他们在不紧不慢的做着自己的事,这一分钟好像突然被划分得细致温柔起来,缓慢爬行的不是时间了,感官不受常识所控制,似乎生活过了多久,一觉醒来,你还是停留于这个场景。
而之后的好多年以后梁小默回想起这一幕,恍然间觉得现实生活也没改变,不过是大梦一场,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平凡的初中生少女。
命运这种事三言两语很难说得清楚,它是个神奇的东西,就像你一直悉心照养的花朵在某天突然就毫无预料的枯萎死掉,养了许多年的小狗在你放学回家后被告知走失了一样,他们都会猝不及防的往你心口插上一把刀,而你没有任何办法抵挡这刀在你身体里叫嚣着刺伤你所带来的疼痛,你只能按照它的运行方式一步步前行,哪怕前面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也只能一脚踩下去,这就是难以逃脱的命运,仿佛被上帝宠辱一番,人人都要正面历经自己的苦痛,最后集体祷告,感其精髓。
上课之前,班主任在班上安排大家换位子,似乎每个班主任都热衷于这样的玩法,时不时的让你换换位子,体验不一样的与人相处之道,梁小默觉得美曰其名的是认识认识没接触过的同学,实际上这种分配最为不理智,大多都切合班主任自己的内心小想法,比如,他实在是看烦离他最近的同学的脸了,索性换一个上来也是未尝可知的。
梁小默此人,最烦的事情也包括换她的同桌,尽管小学时她可以仗着自己成绩好,每次都选定程喜乐做她万年不变的同桌,但现在不比从前小学的时候,新的班主任未必肯看在她这个好学生的份上准许她不换同桌。所以,她顺从的换了位子,程喜乐帮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好想继续和你做同桌的。”程喜乐显得有些难过,连平日里总是轻快的嗓音都变得低沉起来。
梁小默伸也有点难过,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
“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多大点事啊!”简琳在一旁酸酸的说,夸张的翻了个白眼。好吧,她承认,美女翻白眼也是美的。梁小默没有理会,一声不响地走向自己的新位子。
同桌是个男生,以前班上的,不怎么熟悉,好巧不巧的,黎锦南的位子就在旁边组,中间隔着她的新同桌。她眼睛不自觉的看了看歪着头靠着墙的黎锦南,正捏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她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换了同桌,更加不想说话了。新同桌挺锲而不舍的,不停的和她说话,适当礼貌过后,她实在懒得多加理会,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地上的一张纸上,上面写了个名字:王祖贤,她一惊,一眼过去只觉得笔法漂亮,字迹工整,实在是好看,不知道是谁写的,看来班里有人和她一样喜欢王祖贤呢。只是写了她偶像名字的纸被人随意的遗弃在地上,她实在有些痛心疾首,赶紧走过去捡起那张纸,动作近乎神圣的把它放进她平时看的一本读物里,小心的压好。她很痴迷王祖贤,瞬间觉得写了这个名字的纸变得不平凡了,于她而言,是一张有内涵有意义的纸了,更何况她自己的字写得一般,这人把她偶像的名字写得这么好看,她当然得好好收藏这张不平凡的纸了,脑子里只觉神奇。
眯了眯眼睛,心情大好,于是侧过脸去同她新同桌说了一句话。
“简琳很喜欢吃大白兔奶糖,讨厌小虫子。”
男同桌一愣:“啊?”半天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简琳,脸立马就红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句子。她早就知道她这个新同桌暗恋简琳,梁小默除了学习好,还有一项厉害的本领,那就是她很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说得简单点,就是谁暗恋谁,谁某天为什么没有来上课,经由她平日里获得的信息加上她自己的推断,大致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也就是说她观察力很强。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发呆,不自觉的就把看到的听到的记下了。她的新同桌,当年趁课间的时候往简琳的书桌里塞情书,刚好被她看到。而且每一次有男同学接近简琳的时候,你若注意观察他必定脸色大变,苦大仇深而又幽怨异常的默默注视着简琳,那小拳头握了又握,眼眶红红的,也不知道私下哭了好几回,看来真的很喜欢她啊。而且更为好笑的是至今都没人知道他喜欢简琳,想来他隐藏得极好。而她会知道简琳的喜好完全是做她同桌那些时候梁小默无意听到的。
像是心思被看穿似的,男生极力掩饰:“你说什么呢?”说完赶紧起身跑开了。梁小默但笑不语,又继续安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