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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世 夕颜 ...

  •   我叫夕颜,是烟雨阁的清倌人。
      我色艺双全,书画俱佳,丝竹歌舞无一不精,只是,我却是一名清倌人,就算艳名播天下,我也只是一个清倌人,一个玩物。
      我不知道双亲是谁,也不知道家乡何处,从我记事起,我就在这烟雨阁中,看遍世情冷暖,看遍人间险恶,只是却看不透一件事——爱情。
      有多可笑,一个清倌人居然会相信这世间会有爱情!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为此付出代价,但却偏偏就是看不破。
      十四岁初试牛刀,一琴一箫,一歌一舞魅惑了半个帝都,从此成为烟雨阁的花魁,历五年而不衰,多少王公子弟想求我只字片语亦非易事,姊妹行中望我如天人,但我却知,这终不是了局,我需是为自己的终生打算。
      我知我的终生决不能落在富贵公子的手中,侯门如海,君心凉薄,岂有天长日久?我只求一介青衣,诗酒逍遥,相伴终生而已。
      所以那一年,我终于设法诱着妈妈答应让我以文会友,纵是穷酸书生亦能入阁中与我一见,而我则暗自留心。
      来者何其众多,或儒雅,或风流,或蕴藉,或不羁,众般人品皆好,只是,我却仍未有所获。
      直到那一天,遇见子照。
      那日见了两个富贵公子,词锋何其犀利,与他们谈诗论词足足辨了一天,直辨得我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好容易送走了他们,正待吩咐小婢关门谢客,妈妈却又带了两个客人上来。
      心火燥盛,便欲推辞,却发现其中一个正是相熟的叶公子,无奈只得改颜相向。
      叶公子也算是半个朋友,为人风趣却不轻薄,对我也并无轻视之意,是难得的良人,我也数次思量过以他为靠,然而,不知怎的,只是不能爱他。
      真是荒唐啊,一个青楼女子却侈想谈爱。
      叶公子带了一个朋友来,斯文儒雅,像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面上竟还带着些许不自在,少见呢。
      我倒了一杯茶给他:“公子贵姓?”
      他有些慌乱:“不敢,小生姓章,章子照。”
      “哦,是章公子,”我轻描淡写,“章公子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吧?”
      他竟红了脸:“小生确是初次……”
      我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叶公子道:“夕颜,章兄是我的同窗好友,在家乡可是广有才名。此次进京赴试,就居于舍下,见过你的诗画倾慕不已,很想见你一面。所以就带他来了,你该不怪我事先没有告知吧。”
      “怎么会?”我依旧淡淡的笑,“得见才子,正是夕颜之幸。”
      章子照的脸没那么红了,望着我道:“夕颜姑娘,小生见过你的诗画,委实是倾慕,今日见到姑娘更是惊为天人,不知小生有没有福气,做姑娘的朋友?”
      他的眼睛望着我,那么清澈明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不知为何,竟让我有些感动,还没来得及想,已经听见自己在对他说:“能与章公子结识,正是夕颜的福气。”
      我看见他笑了,温润如春风,沐过我的心头,那一刹,一阵恍惚,一些破碎的画面飞快的在脑中闪过,看不清是什么,心中有个奇怪的东西在悄悄蔓延生长。
      我爱上了子照。没有任何缘由。

      我花了近乎一半的时间在子照身上,对那些王孙公子越来越敷衍,妈妈的脸色也日渐难看,然而,我还是花魁,她还只能勉强容忍,但我知道,我该有所打算了。
      我开始在暗中料理一些事情,我要不动声色的安排一切,平平安安的跳出这里。我将一切筹划的周详。

      然而,耀公子出现了。
      我始终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分,别人都叫他耀公子,连刺史大人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总之是富贵非常。
      我第一次见到耀公子是在水上。
      他派了人去接我,春暖乍寒,我踏上画舫便看见一个年青公子站在船边,一身白衣,蕴藉风流,但不知为什么,看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我只觉得浑身都在微微发冷,湖上分明无风。
      他不动声色的看我,虽是初见,却并无一般人那种惊艳的神色,一时间竟让我有些不惯,不自觉低头看看,衣衫可有不对处?
      他微微笑了,挥一挥手,要我坐了下来。
      茶清酒冽,瓜绿果红,坐在这美伦美奂的画舫上,我却第一次觉得紧张,说不出话来,只有始终露一个矜持的笑容来掩饰一切。
      “夕颜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耀公子笑了,“能在本公子面前从容自若的人并不多,姑娘却是一个。”
      “公子过奖了。”我微微颔首,借机避过他的目光,那目光有似鹰隼,令人不安。
      “夕颜姑娘可否为在下抚琴一曲?”耀公子指指一边的琴,似是随意的道,但语气中却是分明笃定。
      我确是不敢回绝,只是,琴音传心,我此时心慌胆怯,岂能被他知之?
      浅浅一笑道:“水上听琴,琴音四逸,未免美中不足,不如让夕颜吹箫一曲,以借些许水音之清。”
      耀公子扬眉看了看我,似是出于意外,却终于点点头,眼中充满兴致。
      吹箫、饮酒、吟诗、做赋,我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整整应对了一天,走下画舫时,竟然发现,内衫已是又湿又冷了。
      那晚,做了整整一夜的恶梦,梦见自己在那艘画舫上,孤伶伶飘在水中央,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整个天地就在一团湿冷的雾中。我陡然惊醒,心跳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第二天,一整天都是昏昏的,想着那个梦,心都会发寒。幸而子照来了,看着他淡定的面容,心终于定了下来。
      “子照,你带我离开这里好吗?”我第一次提到这件事。
      子照怔了一下,我的心顿时悬在了空中,他会不会不要我?
      子照却笑了,“夕颜,这正是我今天来想对你说的话。”
      第三天,耀公子派人来接我。
      第四天,耀公子派人来接我。
      第五天……
      一连十余天,天天都有一乘小轿停在阁下,我疲于应付,直是筋疲力尽,不知道他的兴头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酒已半罄,耀公子今天似乎特别的开心,喝了不少酒,竟然已经微醉。
      我正在想要不要借机离开,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醉眼半睁:“夕颜,你真是可人儿呢,又聪明、又漂亮,我想要你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我一惊,将手不着痕迹的抽出来,递过一杯茶,“耀公子你醉了呢。”
      耀公子却不接茶,只是望着我,定定的,然后,合上眼睛。
      我心慌意乱的离开,暗暗决定,不能再等,明天就向妈妈摊牌。

      金珠玉璧、翡翠琉璃,妈妈望着这满匣的东西震惊而又不明所以,像是没听懂我的话。
      “妈妈,我再说一次,我要赎身。”我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妈妈恍然回过神来,“不行,绝对不行!”
      我动之以情:“妈妈,这些年我也替你赚了不少银子,这匣子金珠够你再买一百个姑娘,看在彼此的情面上,就成全了我吧。”
      妈妈听也不听地道:“除非我想让你走,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从这里出去。”自我成名后,她第一次这么凶的对我。
      我亦冷冷:“那么,妈妈就准备留下一具艳尸好了。”
      妈妈一怔,久久望着我,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傻丫头,你以为你真走得了吗?”
      我静默地看她。
      她终于收起了那匣金珠,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开口,只是转身离去,当做默许。
      我终于一身素净的踏出了烟雨阁,我要清清白白地去找子照,我要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可是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溢满就已凝固——耀公子,他来得实在太快。
      我只觉得全身一阵虚脱,几乎站立不稳。
      老天,你何其残忍!我离幸福只差一步啊。
      耀公子慢慢走到我面前,笑容烈如骄阳:“夕颜,我来接你了。”
      我望着他,目光怨毒如刀。

      我终于落入了侯门。
      我不再哭,不再笑,不再说话,我只是留着一条命等着一个奇迹、一个希望。
      耀公子被我那怨毒的目光刺伤,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知道他是要用这锦绣的牢笼磨平我的棱角,将我关在这四面高墙中,看八角的天空。
      我无所谓,一切于我都无所谓了,如果没有了子照,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我一句话也不说,看着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听着滴漏一点一滴响到天明,心中的希望也一丝一毫的慢慢流逝——子照,子照,你知不知道我在哪里,你有没有找过我?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我听不到任何消息,整个小院就像是一个死寂的坟墓,与世隔绝。
      我终于渐渐绝望,我知道,子照不会找到我了,耀公子也绝不会放过我,我曾听人说过猎人熬鹰,就那么对峙着,看谁先放弃。我就像那只鹰,终于也要心灰意冷的放弃了。
      整整六个月的对峙,我终于放弃了,我没有别的选择,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这罗网,那么,还有什么可坚持的,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我叫来小婢对她说话,我听见自己暌违了许久的声音那样的陌生:“我要见耀公子。”
      耀公子站在我的面前,眼中是得意的笑容,他的手抚过我的发,轻柔地道:“夕颜,你是我见过最骄傲的女子呢。”
      我讽刺的笑:“骄傲?那又如何,最终我的骄傲还不是被他踩在了脚下?”

      大红嫁衣,凤冠霞帔。
      我盛妆站在大堂上,冷漠地看着盈门的贺客。
      “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多么可笑的贺词,我尖利的笑出声来,引得满堂宾客侧目,可是,我不在乎。
      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夕颜,是你吗?”
      那么熟悉,那么心痛,那是谁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却不敢看,子照 ,子照,是你么?
      子照缓缓挤到人前,定定看我,眼中有无限的心痛与疑问:“夕颜 ,真得是你吗?我找了你整整半年,想不到却是这样的见到你,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我没忘,子照,我没忘,我一天也没忘,只是,你为什么现在才找到我,一切都太迟了。”我在心中狂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能说什么?
      子照,你不该来的,我心已失,情已丧,所有希望早已断绝,那么就让我浑浑噩噩地过一世吧,为什么你却又要出现在这你我都无能为力的局中,刺痛我竭力想忘记的伤疤?
      子照久久地看我,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原来,你都忘了。原来,我在你心中什么都不是。夫人,贺你高升!”
      他转身,离去,走得那样绝决。
      我站在那里,没有哭,没有动,面上甚至没有一丝悸动。
      耀公子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夕颜,你怎么了?”
      我居然还可以笑,笑得绝望而柔媚:“没什么,只是累了,想回房歇歇。”

      终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终于可以哭出来了:“子照,你怎能说出那样的话,难道你竟相信我是那样的人,你叫我情何以堪!”
      我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这次是真的断得干干净净!
      我拿出那收藏了多年的药,那鲜红艳丽的毒,一了百了,原来我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只不过一转眼间,又回到了那座大殿,浮生数十年,仿佛都只如一梦。
      幂君看着我,淡淡道:“又失败了?”
      我沮丧的点点头:“为什么我做人总是那么失败?”
      幂君悠悠道:“做人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是你自己选择要做的”
      我低头无语。
      “怎么样?还要做人吗?”幂君道。
      我坚定的点点头,当然要,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当然还要去寻找下一世。
      幂君摇摇头,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怜悯。
      我又在地下等了很多年,游遍地府每一个角落,认识了几乎所有的大小鬼吏,他们望向我时,目光中有一种奇怪的深意,只是,我无心探究。

      我终于又站在了大殿上,空气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只是,我已熟悉了它,不再如初次那么害怕了。
      “这次想要什么?”幂君似乎很有兴趣。
      我想了想,道:“权力和地位吧,我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无助。”
      幂君没有再摇头,也没有再叹息,我亦一如往昔的倒掉半盏汤,茫然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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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段首空不了格呢,明明我发文时空了两格的,贴出来后却变成了顶头,改也改不过来。以前都行的,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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