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番外 秘事残卷(六) ...
-
巨蟒下嘴的生死之间。几个月发生的往事如梦似幻，镜花水月般浮现在了我眼前。
点朱唇，细描眉，对镜拢花鬓。
十二单衣薄如蝉翼，绞丝绕繁花。
这些是舞蹈前必须有的准备工作。也几乎是我每天的必修课。
那天，姥姥传唤我检验舞蹈成果，为即将到来的春夕节祭典做准备。
黛绿色的山峦在身后连绵起伏，盛开的锦棉碗口般的大小，丝丝缕缕的花瓣飘落至挥动的伞面，随着我的动作滑落肩头。
香味顿时支离破碎。
“凰。你的舞步是乱的。”一族之长，也就是我的姥姥以清冷的口吻点评道。
“是。”我顿下了脚步，温顺的低眉敛伞，“请姥姥指教。”
“你的舞蹈缺少了觉悟。”她淡淡的说道，同时起身打算离去，“这次春夕节你不用参加了，我会让你的母亲…”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倔强的咬住下唇，“半个月后我一定会把最好的舞蹈展示给您。”
“是吗？”姥姥既没有正面答应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她只是用她那狭长的凤眼饱含的冷光掠过了我的衣裙和发饰，什么也没说便走掉了。
姥姥走后，我不甘心的一遍又一遍起舞。配合修习的术法，让附着由于裙摆的百花挣脱薄裳徐徐绽放。
可是越跳，我越觉得烦躁，花朵的颜色也越来越糜烂，而非艳丽。
旋转，旋转，旋转…我在高度疲劳中仿佛再度听到姥姥当年初次观看我自主创新的舞蹈后，对我那毫不留情的评价——
“虽然有很高的灵力，但只是空有些花样子的花瓶罢了。”
她对我没有丝毫兴趣。
这些循规蹈矩的舞蹈究竟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古板的老太太死抓着不放的玩意儿罢了。凭什么就非要否定我，凭什么什么时候都对我横眉冷眼。明明我一直以来都是很努力的学习舞蹈的。
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舞蹈却越来越惨不忍睹。
我大哭一场，砸烂了房间里所有的瓷器后，换上男装后趁着月亮被乌云遮住的那一瞬从房间溜出，游荡在村落的小道上。
泪水早已风干，徒留下红肿的眼睛和倔强而又迷惘的表情。
不知何时，我脚步漂浮的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巷。
叮铃铃…叮铃铃…
我猛然侧首，被一种强烈的画面美所震撼。
飞扬的长眉，朱红的唇瓣，冰肌玉骨，乌发如墨如瀑。一轮拜月下，女人轻盈的旋转着，灿然的笑意自眉梢嘴角绽放。
就在这时，我的脚一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石子，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她的舞蹈染上了一丝瑕疵。
月亮再度被乌云遮蔽。待我的视野再度清明时，那千娇百媚的美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银发的老婆婆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为之一震。这就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吗？
“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老婆婆挑起一支朱红的烟管放在唇边轻抿，本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动作却给人一种诱人的媚意。这种妩媚仿佛并不被老婆婆苍老的躯壳所限制，深至灵魂的深处，穿透皮囊展示在了我眼前，除了没有任何的不适和恶心，还令我简直移不开眼珠子。可谓真的风华绝代。
“你这眉眼生的可真不错呢。小姑娘。”她眯了眯眼睛，忽的凑近了我的脸，支起烟斗底部挑起我的下巴，“真是一双迷惘的眼睛。看来你现在有某种欲求呢。”
“你是什么人？”我无法将眼神从那双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上挪开。那压根就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会有的眼睛。这般的光华，慑人心魂。
“我吗？”她松开我的下巴，半含烟斗，以睥睨之姿望向我，笑容明媚不减，“只是个被大家叫做鼠婆的老太太罢了。小姑娘有什么烦恼就快说吧。说不定老婆子我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将心中的话语脱口而出：“我想向您学习舞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鼠婆脸上的笑容淡漠了几分。我感觉她似乎有点不开心。
她慵懒的吐出了烟圈，不知从那里跑出来的老鼠爬上了她的肩头，豆大的小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状似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的舞蹈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学会的。”她一边吸着一口又一口的烟，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利益前别的东西都是小事。要跳出那种舞蹈，你必须用你的东西来交换。”
交换？这个词对我来说可并不陌生。它经常出现在邻家大婶吓唬小孩的故事里。魔鬼会出现在夜晚诱骗小孩交出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我可不怕这些。什么东西都不比和姥姥约定的那场舞蹈重要。那是我这十几年来从不愿意屈从于她那好不公正的评价的尊严。
什么舞步是乱的，什么没有舞蹈的觉悟，什么空有花样子的花瓶…只要将半个月后的那场舞蹈跳好就能让姥姥收回她说出的话语。
“交换什么？金银珠宝？”我试探着问道。
“哈哈。”鼠婆闻言，仰头大笑，接着咬着烟斗头说道，“我才不要这些俗物呢。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的话意味深长。
“一件事？”
“所以，你可要想好啰，我的小姑娘。”
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我愿意。”
话音刚落，鼠婆便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了我的额头中央。一股冰冷的寒气钻入了我的脑门。
“说到可要做到哦，小姑娘。”
交易达成后，鼠婆连笑容也懒得维持了。她打了个哈欠后，便想将我赶回了家。
“你还没教我舞蹈。”我瞪大了眼睛。
“你已经会了，快走吧。”她摆了摆手。
走出了条巷道前，我远远的回了一次头。鼠婆背对着我站在原地，遥望着头顶的明月。从她在地上被拉的细长的影子来看，又三、五只老鼠依偎在了她肩头，看上去既然分外的孤独与寂寥。此刻的她倒真像个老太太了。
很快，我的舞技有了很大的提升。每当我昂首挺胸的挥伞舞蹈时，我的心中总会浮现一道妩媚的魅影。容颜绝色的舞姬红衣罗裙，在我心中偏偏起舞的同时，引导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奇怪的是我关于那天月色下发生的事情的记忆越来越淡薄，最后更是消失的不知所踪。
我渐渐相信越来越出色的舞姿是我勤奋的功劳。
半个月后，我再度于锦棉树下，在姥姥跟前跳舞。那天，姥姥自我出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好。”惜字如金的她如此感叹道。
几个月后，如期而至的春夕节上，我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涌出的信心将那丝因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跳舞的不安击溃，接着我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
手持浮罗伞，我轻蹲半掩，绚烂的衣袖甩出夺目的光彩。
与此同时，丝竹声四起，烟火在夜色中骤然炸开。在台上的屏风后的风伯雨师也开始释放唤风使雨的咒术。
我起身收拢伞尖，踮脚走步，指向了不远处的河湖。
人间之门早已打开。
灿烂的花朵从我衣裙中一跃而出，天空中盘旋已久的鸟类更是如潮般冲入湖中 ，进入人类世界自由翱翔。
见祭祀举办的非常顺利，我不禁露出了笑容。也许，只有今天，跳舞还算一件幸福的事情。
忽然，我感到脑门一阵刺痛，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但我靠着意志力硬撑了下来，加快了节奏，勉强补回了之前错失的节拍。无可奈何的是，今年有一种花朵会在人间延期绽放。而我唯一能够做到的补偿，只是将剩下的舞蹈完成。
事与愿违，脑袋的阵痛越来越剧烈。不安与烦躁让我感觉自己像悬挂在半空的烟花，马上就要轰然炸裂。
我尽我最大的努力维持着舞蹈，手脚却不听使唤的变得僵硬。
视野模糊间，我仿佛能瞧见姥姥深深皱起的眉头。
真是糟糕。我在台上摇摇晃晃，宛如一个喝醉酒的醉汉，丑态横生。
“坚持住，小姑娘。”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了我的胳膊，带着我将伞尖再度举向河面，“只差一点你就可以完成仪式了。”
“该死的，就差一点了。”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见了鼠婆年轻许多却分外娇媚的声音。接着便是仪式达成后，村民们的欢呼声。
我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番外 秘事残卷(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