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请投胎》阿姩不哭

13、第十三章

　　公子小白这把洒金扇挥去了许多暑热，也挥去了我心中莫名的尴尬。
　　难得在越城重逢，公子小白很愿意邀请慕轩辰共游一番，幸好北桐民风比别国更为开放，女子打马游街的情境并不稀罕，公子小白也为我备了一匹马。
　　他二人又是那副相逢恨晚的模样，并肩共行，我这个和他俩都很熟识的人，反倒半天插|不上一句话，只能跟在后头凑上零星的热闹。
　　越城可看的地方有许多，公子小白摇着一把洒金扇，用一张白府的洒金拜帖敲开无数名流的花园大门，连同一向人满为患的名楼酒家都能有一席之座。
　　瞧过了许多风景，俱都和耀城的园子大同小异，不过是细致处用心不同而已。看得多了精神不免倦怠，此时夕阳西下，公子小白收起扇子，看一眼天色，转头笑岑岑地对我道：“阿颜，我带你去处好地方。”
　　慕轩辰也随之望向我，眼神愈加温和。
　　这一路我极少有说话的时候，乐得给这俩人做一个陪衬，也有自看自得的乐趣。
　　公子小白突然同我搭话，叫的也比往日亲昵，倒让我一愣，差点收不住马势，没好气的道：“叫我|干|嘛？”。
　　他示意我下马，指着前头那辆金云车道：“备了些许时日的东西，你先上车，等到了地方再让你看。”
　　“你是打算做什么幺蛾子？哪回坐你的马车能有好事。”我借公子小白伸过来的手上了车，偷觑到慕轩辰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意，对我俩之间的亲密举止并不在意。
　　我不由怀疑，慕伯父已同我爹议定亲事这回事，到底是真是假。
　　公子小白替我放下门窗的垂帘，上好的幻纱外又加了层织锦垂帘，连透的光也有限的很。
　　白府的金云车有许多架，摆设都是走的奢华富贵闪瞎眼的路子，我还是头一回瞅着把光遮的这么严实，不让车里人看清楚内里陈设，这么低调的一辆车。所幸侧壁玉雕流云间嵌有夜明珠，大小不一恍如星光，这柔美的光影让我不禁打了个哈欠。
　　前有公子小白引路，侧有慕轩辰护法，内有蜀锦软卧。唔，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
　　白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难得有如此好的地方，顺便迷糊一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子小白推开车门将我唤醒，我揉揉眼，以为回了白府，问他道：“慕轩辰走了么？”
　　他冷哼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的薄荷水倒进我领口里，不过眨眼薄荷水全渗进身上，这暑伏天竟然冷的我直打颤。
　　“魂淡，冻死我了，薄荷水几滴就能凉爽一晚上，你倒了整整一瓶是想冻死我吗？”
　　“不过赏你几滴薄荷水醒醒神罢了，狼心狗肺。”
　　我正准备撸起袖子和他嗷上几嗓子，恰看到慕轩辰候在车下，“哼，不和你一般见识。”我推开公子小白，下了马车。
　　此时夜幕下处处燃火生明，水面荷灯漂泊，缀有几尾小巧的鲤鱼灯，远远望去正是鱼戏荷莲，水边树上挂有各式明灯，绘有花鸟，颜色各异，映在树叶间十分艳|丽。
　　有人呈上软绢，层层铺下，在满地的灯海之中，置案几酒榻。
　　公子小白掌击三下，又有舞姬入内，笙乐随之而起。
　　我被这如辉的星海震慑了心神，久久不能回神。
　　公子小白问道：“欠你一次河畔初遇，这回重新来过，你可喜欢？”
　　“你真有钱！”我不禁道。
　　“你若喜欢，不过散尽千金罢了。”
　　我打个哈哈想蒙混过去，毕竟上次河畔初遇，第一回碰到的刺杀出自公子小白的手笔。也正因此，我才被迫卷入这场白家的内斗，不得归家。
　　“若是不喜欢这个调调，我还有别的安排，拢共费不了多少钱。”
　　“哈哈哈，公子小白你今晚费心了，这份心意我受下了，你我好友以后不必这般。”我踩过柔软的绢毯，递了酒壶给他，“好朋友嘛，一壶酒，两三人不就够了。”
　　他接过饮下，顺势握住我的手腕，手劲机巧，我纵使武艺在身一时也脱不开。
　　他轻轻开口，“阿颜。”
　　不好！
　　今夜氛围如此合适，公子小白又要重提婚约了。
　　这几个月来，公子小白隔三差五就得含情脉脉的表个白。
　　晚上的红烧肉好吃，早上练枪把他吵起来，都能被揪到由头，一脸深情的朝我表真心。
　　这个真心每天三顿跟吃饭似的表，我已经被公子小白的表演磨练出了厚厚的脸皮，但慕轩辰这个二货第一回看到，恐怕得被他感动，说不定还会上来助攻。
　　闭嘴！
　　我反应过来，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公子小白的脸，使劲儿揉搓，他退后躲开。白皙的脸上已经被我搓出许多红痕，他这容易受伤的体质，不敷上玉痕膏，一天都消不了痕迹。
　　我身上没带手帕，于是揪着公子小白的衣摆抹抹手，替他掏出玉痕膏，拱手献上。
　　公子小白一蹙眉。
　　我呵呵上前，“不好意思哈，刚才把你鼻涕揉出来了，这个药我替你敷吧。”
　　公子小白陡的变了脸色，站的离我远了些，嫌弃的看我一眼，刚才好不容易凝出来的深情都破了功。
　　看得我心头暗笑。
　　他冷哼一声，坐到软垫上，自有仆从献上新的玉痕膏。
　　我对这样的情境早就见怪不怪了，慕轩辰有心缓和气氛，我便顺着他的话点头应和，席间又是一片和乐。
　　“今夜有笙乐美姬，明月共饮，人生知己，一大乐事。”慕轩辰走来取过我手里的酒杯，换成琉璃杯的果酒。“你饮这果酒，醉的慢些。”
　　月光浸|润下，他的眼眸湿漉漉的，我赶紧别过头，不敢去看。
　　公子小白把一盘薄荷糖推到我眼前，“看这么久，我都快看吐了，看恶心了就吃块糖。”
　　“赏心悦目，何吐之有？”我埋头吃点心。
　　他又把薄荷糖朝我推了推，“大战在即，你以为他今晚为何赴约？不过是为了我在博商的人脉和财力，筹粮罢了。”
　　我咬着糖，顿时再无心说话。
　　没有我从旁插科打诨，慕轩辰很自然同公子小白说起此行目的。他虽是高阳公主之后，父亲又是北桐有名的将军，放在耀城自是天潢贵胄。
　　可一旦入伍，这些光环反而都成了他的进碍，他需得做的比旁人好上百倍才能博得旁人最起码的尊重。
　　此时未到粮收季节，大军匆忙调拨，粮草难免捉襟见肘，此时若能得到公子小白相助，后勤诸事自是不愁的。
　　慕轩辰此时许以北桐的商道之利，公子小白沉吟半晌，点头应允。
　　他今夜置办酒宴，何尝不是知晓慕轩辰此行目的。为北桐筹粮，那么白府内乱这段时间，即使师父不在，北桐定也会倾力护住他。
　　既然定下盟约，剩下的细致条款自有旁人来拟定，北桐不过是借慕轩辰为说客，搭上公子小白这条线。
　　歌舞又起，席间酒酣尽兴，我酒品不好，只少少喝了些果酒。
　　月下西山，酒尽散席。
　　我掀开窗帘，朝着慕轩辰使劲挥手，他坐在马背上挥了挥手便打马离去，消失在渐熄的灯火间。
　　“再看眼珠子掉了。”公子小白取来两颗百兽丹含了，倚在织锦蒲团里，神态露出几分疲惫。
　　血腥味立时盖住了车里的冷香，我捂着鼻子，“不是中午吃这个么，怎么今天是晚上服两颗？”
　　“听说你在城郊遇袭，出来找你，给你带了薄荷糖，恰好错过了午时服药。”他从小几上拿来薄荷糖给我，让我压住一闻血腥味就会泛的恶心，“生平第一次杀人，心里可难受？”
　　我也躺倒在蒲团里，嘴里塞满了薄荷糖，声音含含糊糊的道：“难受，到现在还恶心着呢。”
　　“再过几日，博商那边就都清净了，我可以保证，今日之事，断不会再有。”
　　“你这样厉害的人，我当然信你啦。”我咽下糖，心里不断翻涌的恶心感果然少了许多，“你对我好，我当然是知道的，毕竟咱们俩都是生死之交嘛。你放心，等我回了耀城，不会和你断了联系的。”
　　“回耀城？唔，大抵再过个几日吧。”他声音凑近了些，却又低了下去。
　　“.....嗯嗯......唔......”酒劲上涌，我脑海里已经有些困意，模模糊糊的应着公子小白。
　　他浮在我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就听不清楚了。最后只模模糊糊的听他念着我的名字，又嘟囔了几句长生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