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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木棉 ...

  •   三人一直等到下午。
      远远的看见两个士兵像押解战犯一般引着袁朗渐渐走近,袁朗也看见了三人,走得格外松懈清爽。
      其中一个士兵不屑的扫了袁朗一眼,呵道,“两人成排,三人成行,懂不懂规矩啊你?!”
      口气一下子让高城联想到了自己在新兵连的威风。
      吴哲在一边,紧紧咬着嘴唇,一手死握着后视镜;铁路扫了眼一点点变弯的镜杆,平静的淡然道,“被老A拒绝的一南瓜。”
      也是当年被袁朗毫不留情扫地出门的一个。
      吴哲没有回应,两眼死死揪住走近的袁朗,肩膀在克制下微微上下起伏着,可呼吸声却是十分的清晰急促,仿佛秋日里扫把划过落叶。
      两士兵对着三人一敬礼,将档案袋递给了铁路,转身正要离开,吴哲忽然大步跨向前,一把拉住刚才训话的那个,胳膊一拧,正要背摔他,一只干干温温的手死死的叩住了他,清冽的声音像决堤的水肆意的冲击着吴哲的鼓膜,“吴哲!!”
      吴哲侧首望了眼袁朗,手却依旧狠狠使劲,像一头倔犟的小豹子,竖起了浑身的皮毛,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猎物的颈动脉。
      “吴哲!”袁朗又上前一小步,将拇指探入吴哲的掌心中,四指一把握住吴哲稍稍直起的四指,声音低醇依旧,只是带着微重的沙哑。
      吴哲一把甩开了那个士兵的胳膊,另一只手臂一挥,凶狠的吼道,“滚!!”

      铁路和高城在一边一直静静观望,没有劝阻,因为吴哲所做的,是他们被理智克制下去的冲动。
      “袁朗!”铁路跟在高城后面,将军吉普的车钥匙抛给了袁朗,“我搭高城的车。”
      袁朗一手握着钥匙,一手被吴哲死死攥着,一言不发。
      吴哲的身子在抖,一只手不停的握紧,又松开;他预想过一切合乎程序,合乎规则的惩罚,却忽视了一种看不见的东西—鄙视的眼光,刻薄的言语。
      歧视!
      像一马平川中猛的钻出的毒蛇,一口咬在了吴哲的心上,毒素肆无忌惮的蔓延,使得他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
      “走吧。”袁朗在吴哲耳边轻柔的低声道,拇指一圈圈的揉捏着吴哲的虎口处。
      吴哲咬着嘴唇,点点头。
      走到车门,吴哲开口道,“我来开车吧。”
      声音平静,却少了往日那没心没肺的清爽笑意。
      袁朗稍微一愣,把钥匙给了吴哲,吴哲吸了一口气,尝试了几次,才将钥匙插入锁孔中。
      打开车门,吴哲坐在驾驶室,等袁朗坐好后,吴哲平稳的开动了车。

      吴哲专注的开着车,车走得很稳很稳。
      袁朗微微探身,翻着铁路的音像。吴哲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按在袁朗的手背上,“睡觉,到了我叫你。”
      对于审查,吴哲多少知道一点,白花花的灯光直直投到眼中,典型的精神折磨。
      袁朗的手一滞,吴哲已经收回了手,握在方向盘上。
      “开快点。”袁朗缩回身子,放松的侧卧在副驾驶室中,嘴角一挑,冲吴哲笑道,“回家吃晚饭。”
      吴哲嘴角一弯,瞥了眼袁朗,不是那么硬硬凛然的袁朗,也不是那么痞痞难以捉摸的袁朗。
      恬淡,放松,毫无戒备的袁朗,侧望着吴哲,笑得仿佛午夜的月华,清浅寻常``````
      “好啰~~”吴哲松松紧握方向盘的手,直直望着前方,眉眼弯弯,道,“队长,您老坐稳喽~~~”
      油门大开,一路狂飙………

      车急速行驶,窗外的路灯一盏盏迅疾闪过,仿佛快放的电影。
      袁朗许久没睡过好觉,头隐隐作痛,却是毫无困意,眯着眼看着吴哲;
      年轻的少校,映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仿佛喧嚣深处最清朗溢彩的琉璃,隔着茫茫人海,穿过时空的横流,让袁朗一下子明白了很多的过往—那一切,原都只为遇见他!
      袁朗的心变得满满的,仿佛一下子全部的缥缈虚浮找到了厚实的落点。
      去西北,参军,军区比武,进老A,削南瓜,这一步步,也许,为得就是遇见他。
      袁朗笑笑,以前所有的自责,不满,淡淡飘散,深深一吐呐,一股清爽的气息慢慢充纳怀中,氲开了所有的肺泡。

      “袁朗?”吴哲轻轻唤道,想和他说话,又怕扰了他。
      袁朗歪歪脖子,“说吧,我也睡不着。”
      吴哲微微一咬嘴唇,手一紧,袁朗坐直身子,伸手拍拍吴哲的手背,“吴哲,我比你大,所以有些事,我``````”
      “我还比你高呢!”吴哲急急打断袁朗的话,低吼道,“倚老卖老!!”
      袁朗笑笑,一脸正经道,“那是你多加了层鞋垫!”
      吴哲火了,脱口而出,“好啊,回去脱光了比比!”
      袁朗一愣,吴哲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可有句话叫‘死鸭子嘴硬’,吴哲下巴一抬,骄傲的说道,“回去,我不仅要把你脱光,我还要脱你一层皮。”
      说完,嘴角,眼角,冲袁朗一上斜,满脸的阴谋``````
      袁朗神情自若,却拉下了帽檐,扣在脸上,罕见的支支吾吾道,“那个,到了叫我,我打个盹啊~~”
      “嗯”,吴哲点点头,脸上也有了点不明显的红色,可依旧不依不饶的补上三字,“装青涩~~”
      袁朗动了动,往驾驶座又挪了挪,寻了个舒坦的姿势,一声不吭。
      “我给你背首诗吧。”过了一会,吴哲忽然说道。
      袁朗依旧没有睡着,轻轻‘嗯’了一声,问道,“谁的?”
      “舒婷的。”吴哲平视前方,平平淡淡的回道,“致橡树。”
      袁朗没有接话,这首诗,他多少知道点意思。
      “我只记得后面几句。”吴哲的声音依旧清朗,平和,念起诗来,仿佛一副山水,慢慢在水墨情调中氤氲而开。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钢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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