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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76章 搬家到旧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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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禾刚走没多久,吴管家就匆匆赶来,他一进门,就从袖中把地契取出交给冯金壩。李老爷早就坐不住了,立刻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冯金壩细细数着手中的地契,果然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七十亩。
冯金壩紧紧攥着这几张暗黄发旧的纸张,觉得有千斤重,对他来说,要把这些全交出去比剜掉自己的心头肉还痛,他虽有万般无奈,可此时却无力回天。
冯金壩心如刀绞,片刻后才摸出印章,对李老爷愤愤道:“过来签字画押吧。” 李老爷早就急不可耐,赶紧丢下烟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印章,奔向那些让他垂涎已久的地契。
双方签字画押后,李老爷和李太太才算松了口气,李老爷拿着地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满脸春风得意。冯金壩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越发烦躁,他向外望了望,见天色已暗,于是说道:“既然东西给了你,还请你履行承诺,对小禾多多包容,我和她娘也就放心了。”
李老爷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放心,我们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冯金壩这才稍微宽心,便告辞道:“天色已晚,我该走了。”
李老爷假意挽留道:“晚饭已准备好,吃了再走吧。”
冯金壩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多待,便拒绝道:“不了,你留步吧。” 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吴管家也连忙跟上,不一会儿,他俩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老爷一直盯着他们渐渐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重重“呸”了一口,不屑道:“这老不死的,平时比茅坑的臭石头都硬,这次我想要什么,还不得乖乖给我送过来,哼!要不是看在这东西份上,我才懒得跟他浪费唾沫星子!”
李太太满面笑容道:“好了,老爷,既然东西已到手,以后就数咱们一家独大。”
李老爷喜不自胜,把地契交给她并嘱咐道:“你把这东西好生收着,明儿个我就去看看咱家的地。”
李太太有些犹豫:“那轩儿的事……”
“你自己看着办吧。”李老爷漫不经心道。
李太太把地契收好,满脸愉悦道:“放心吧,老爷。”
冯金壩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满脸都是悲戚之色,没想到大半辈子的积蓄就这么轻易拱手让人,内心满是沉痛和不甘,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交待。吴管家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劝慰道:“老爷不用忧心,太太已知道此事,那地契还是她亲自拿给我的。”
冯金壩有些吃惊,“她也同意?”
吴管家点点头,“是啊,太太担心这么多东西放在手里,以后会是烫手的山芋。”
冯金壩很是不解,“这是何意?”
吴管家叹息道:“自从您回到乡下,一心都扑在少爷身上,也不常出去,您可知西边都变天了?”
冯金壩对他的话并不在意,心灰意冷道:“那又怎样?换了谁当家,还不是一样种地吃饭。”
吴管家不以为然道:“那可不一样,老爷,您可不知道……”
“行了!快帮我想想,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就剩这么点儿地,可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唉!” 冯金壩心中无比烦躁。
吴管家仔细想了想,才说道:“如今我身子骨不行了,还请老爷准我回家养老。”
冯金壩不禁有些愧疚,“这么多年你也是辛苦,是该回去享享清福”。
吴管家松了口气,出言提醒道:“以后家中人手用不了那么多,留下两个伙计和两个丫鬟,也就差不多了。”
冯金壩面如死灰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吴管家又小心翼翼道:“还有如今的宅子,以后下人少了,恐怕会顾不过来,与其一天天旧了,还不如尽快变卖出去,多少能换些钱用。”
冯金壩脸色不悦道:“这宅子可是我冯家两代人辛辛苦苦攒钱盖的,哪能说卖就卖?”
吴管家语重心长劝道:“老爷说的是,可如今时局不稳,还不知以后会怎样,在我看来,什么都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强,您还是听我劝,最好搬到旧宅去,那大宅子能出手就赶紧出手,以后看家护院的少了,要是被土匪盯上那可就糟了。”
冯金壩一听“土匪”,不禁想起几年前的那把大火,县城那座豪华宅院怕是早变成一片灰烬。“都是那些该死的兵匪!唉,在这乱世,家大业大容易被歹人盯上,低调些也有好处。” 想到这儿,冯金壩纵有再多不甘和无奈也只得含恨忍下,他闭上双眼,心如刀割道:“行,那你就打听打听,看看有谁要买。”
吴管家承诺道:“老爷放心,我一定办妥。”
冯金壩回到家,把方才的情况向太太说了说,她细想片刻,赞许道:“吴管家说的有理,像他这样既忠心又可靠的人实在难得,尽管交给他去办吧。”
冯金壩满面惆怅道:“可我就是舍不得,也放不下。”
太太有些担心玉禾,便问道:“那丫头在李家过得怎样?”
冯金壩重重叹了口气,“甭提了!还是犟得很,到哪不吃亏?”
太太忧心忡忡道:“我这可怜的闺女,只盼她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别再让我操心。”
冯金壩一想起玉禾就心烦,“行了,她没被赶回来,也算是保了咱家颜面,你还是快把身子养好吧。” 太太擦擦眼角,端起药碗又喝了几口。
过了十多天,太太的病已大好,底下的人手大多已遣散,旧宅子那边也修缮完毕,收拾干净了,冯金壩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准备搬家。他看着那一件件行李,又瞅瞅那一间间空荡荡的屋子,觉得心中无比沉痛,既失落又难受。
冯金壩拄着拐杖立在院子中央,抬头望了望那团鲜红夺目的日头,“这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自家院里,最后一次了。” 冯金壩心里惆怅万分。
太太收拾好后,便和冯金壩带着玉洋、玉舒、玉苗准备出去,他们紧紧盯着那扇慢慢合上的朱红大门,每人都缄口不语,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有留恋、有伤感、还有沉重……
这时玉洋突然问道:“娘,咱们还能再回来吗?”
太太沉默半晌才道:“走吧。”
他们一行人背着行李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两名小厮和两名丫鬟,也各自背着行李,就这样悄无声息去了以前的旧宅。这宅子并不远,可规模却小多了,只有一个能住人的大院子和一个堆满杂物的小院子,里里外外不过才十多间,勉强能住下。
玉洋看着这狭小不堪的院落,非常怀念以前的那个大宅子,他总是追问为什么要搬到里,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每当这时,冯金壩总是咬着烟嘴不吱声,太太则不停地唉声叹气。
又过几日,吴管家终于帮冯金壩找到了买家,可原本能卖三万大洋的宅子,却被别人以各种理由压低价格,竟打了个对折。冯金壩得知后不禁暴跳如雷,可他除了怒骂一番外别无他法,最后只得无奈接受。
冯金壩送管家一千大洋作为辛苦费,又请他吃了一顿散伙饭,才算是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冯金壩怕这些大洋过不几天又要贬值,便赶紧拿出去兑换,共换回了十四条“大黄鱼”。他把这些东西用丝绸小心包裹起来,装在几个楠木盒子里,分开贮藏,隐匿在只有他才知道的地方。
从此后,风光几十年的冯家终于散尽最后一片余晖,慢慢湮灭在众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