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有晴》葭月二四

11、第十章 姐妹谈心

　　阳光正好，不热不烈，薄薄地笼罩着大地，透过树荫，在铺了一地青石板的地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树荫下摆着一张雕花大理石桌、花样简约却又不失大气，被几张看起来浑然天成的石凳围绕着。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两个景德瓷茶杯还酝着热气，茶香袅袅。
　　两名女子相对端坐在石凳上。其中一个华服锦衣的姑娘手中还执着一锦帕，另一纤纤素手柔细灵活，针在手中似精灵般，舞动着在锦帕上留下栩栩如生的花影。
　　身旁立着个丫鬟，偶尔掏出绢帕细心地轻轻地为主子拭去额上的薄汗。
　　另一个身着粉纱淑女裙的女子则双手支在桌上，托着腮，凝视着那灵动的柔荑和精致的针线，看似专心，实则已神游太虚。
　　唉。
　　简云舒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的，方才要不是大姐突然冒了出来，她非让那高傲娇蛮的白妙璇跟小宛道歉不可。大姐还对她好言好语的。郁闷啊。现在把自己拉到这里来，备了茶和点心，又只顾自己低头绣着帕子了。竟然就这样把她晾在了一旁。
　　嘶、左脚踝还隐隐作痛的，呜呜，算了，不能让大姐知道，不然她要是和爹爹说，爹爹肯定要训自己了。还是待会回房了再让小宛给找些药敷敷好了。
　　不过现在真的好无聊啊。
　　察觉到了她的郁郁寡欢，简云雅绣着帕子的手停了下来。她侧身将尚未完成的锦帕交由身边的小冉，转过身看着她，眼里满是关怀，语气轻柔“小妹，你是不是还在为刚才那件事生气？”
　　“没有啦。”她闷声应道。倒也不算生气，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委屈，怪难受的。也许不只这一个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柔荑轻轻地覆在她头上。
　　抬起头，对上她温柔似水的眸，简云舒心里一暖。她扁了扁嘴，诉出另一桩缠绕着心头的苦恼和疑惑“大姐，怎样做才叫贤淑、文静？”
　　简云雅微微一怔。
　　“贤淑？文静？”她讶然。小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简云舒点点头，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眉目之间隐隐透露出为情愁苦之绪。
　　见状，简云雅心下了然。
　　这几天小妹在府里的“所作所为”她早有耳闻，看样子她的小妹对平胥王是真的动了情了…倒也没什么不好，简家小女已长成了，有了心上人是好事。更何况这平胥王是皇亲国戚，又品貌兼备的，还救过夫君一命、是将军府的大恩人，当真是无可挑剔。
　　她原本就想着要找小妹好好聊聊这件事呢。正好。简云雅浅浅一笑，檀口微启、几分猜测“他说他喜欢贤淑、文静的姑娘？”
　　“是啊是啊！”简云舒直点头，一脸的惊喜崇拜“大姐你怎么知道？！”
　　“他还说要端庄、优雅、细心、温柔、落落大方、大家闺秀…”她掰着手指一一复述，说着说着眉头皱起了，小嘴也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呜呜，怎么越说越觉得没信心了。
　　“……”简云雅有些无奈。平胥王已经表达得这么明显了，她迟钝的小妹难道还不明白这是拒绝她心意的意思么？难道，还要她这个做姐姐的来点破？
　　……罢了罢了。这种伤少女芳心的事她还是不做了，还是待小妹自己慢慢领悟吧。再说了，她也不是不了解自己小妹的性子。与其让她提前受挫，倒不如让她心里怀着希望。说不用有一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呢。
　　这样一想，简云雅决定还是不点破了。倒不如好好开导开导她。
　　“小妹，你不是文静的姑娘，但未必不是贤淑的。大姐知道，你的性子是好动、顽皮了一些，但也聪慧烂漫。你有你自己的优点。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不需要刻意去迎合别人。”声线一如既往的柔软。
　　做自己？不需要刻意去迎合？
　　简云舒没料到大姐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可是，大姐，他喜欢的是文静的姑娘，我如果能做到文静的话不就…”
　　“不是这样的。”简云雅摇了摇头，打断她。握住她指尖微微有些凉的柔荑，缓缓道：“就算你文静，他也未必喜欢。这世上文静的女子何其多，难道他会都喜欢吗？更何况，你不文静，小妹，你不能自己骗自己。”
　　话说出口，简云雅微微有些懊悔，她是不是说的有些太直接了？可自己是过来人，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小妹在感情上走进误区。
　　未必喜欢？
　　是吗…
　　简云舒垂下头。不能骗自己？可是，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小声地辩驳：可是如果那样他能喜欢上自己，就算…不对！那个声音忽然倒戈了：即便他能喜欢上自己，那也不过是喜欢上了刻意隐藏、伪装的自己，还能算是喜欢上了她简云舒吗？
　　看着自己身上的粉纱淑女装，简云舒终于释然，抬头对上一直充满关怀的眸，笑容缓缓绽放“大姐，说真的。我也不喜欢这样。还有这衣裳，穿着一点也不舒服。”总觉得碍手碍脚的。
　　简云雅莞尔。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小妹的苦恼。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浮上心头…
　　“对了！我的锦帕还没绣好呢！”她转过身，一向平稳的声音竟有了几分着急。
　　身后的小冉连忙将帕子和针线交给主子。
　　见状，简云舒不乐意了，嗔道：“大姐！帕子什么时候绣不可以啊？你怎么可以为了它冷落我！”她控诉着，十足的不满。
　　见她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简云雅眼里满是宠溺，连忙解释道：“这帕子我赶着这两天绣好。后天…后天好送给你姐夫。”说着，芙颊飞上一抹红霞。
　　“送姐夫？”简云舒一头雾水，好好的怎么突然送姐夫锦帕，还赶着后天送？“后天是姐夫的生辰？”
　　“不是。”简云雅轻轻摇头，嗔怪道：“你啊！怎么这么没记性！后天是红枫节啊。”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小妹该明了了，不料——
　　“红枫节？”她偏头想了想，有点印象。但她还是不解“这跟你送姐夫帕子有什么关系吗？”
　　简云雅真是服了她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向她娓娓道来。
　　原来啊，很久以前，在都城有这样一个说法：在秋季枫叶最红的时候，如果女子能在一方锦帕上绣上心上人喜爱的花并赠予他，而且能收到心上人回赠的一叶红枫，那么两个人心意相通，能永结同好。
　　原本只是一个美好的说法，后来渐渐的演变成了全国的习俗。赫连国的姑娘们大多会在这一天，以锦帕传情，并在帕子的右下方绣上一叶小小的红枫，以此来与其他帕子形成区别。有的姑娘在这一天不仅能收到心上人回赠的一叶红枫，还有媒婆带着聘礼上门。于是这一天也成了赫连国一年里喜事最多的一个日子。
　　“哇！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习俗？”她还以为红枫节就是赏枫，别提多无聊了呢。
　　听完云雅的讲诉，简云舒一脸的羡慕。那些姑娘也太好命了！如果她也能收到他回赠的红枫…满脑甜蜜幻想。
　　“那是因为你不关注啊。像星火节那样热闹好玩的节日才是你最感兴趣的吧！”她一语点破。
　　引得小冉和小宛两个丫鬟颇有默契的齐刷刷点头。
　　“谁说我对这个就不感兴趣了？！”简云舒扬声反驳。
　　“要不怎么说女大不中留呢。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啊。”云雅装作没看到小妹气结的模样，径自端起茶饮了一口。唔，茶水有些凉了，舌尖微微泛苦…
　　“是啊！依小冉看，夫人也该准备准备云舒小姐出嫁时送的贺礼了。”小冉附和道。
　　“对！对！”云雅掩嘴隐住笑意“小冉，你帮我想想送什么好？”
　　“小冉觉得，就送…”她灵机一动“不如就送一套淑女装！不同颜色和样式各一件。夫人觉得怎样？”
　　“这个主意好。还可以送…”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的，还真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
　　“你们！”简云舒直跺脚，拿她们没辙。她又羞又恼，转身搬救兵“小宛！你看她们！合着伙欺负我！”快主持正义啊。
　　然而她似乎找错了人，因为那个“救兵”也没给面子，笑得脸都红了。
　　“小宛！”她气鼓鼓地，杏眸圆瞪。
　　“咳咳、”小宛忍住笑，好心提醒她“小姐，你应该趁这个机会请教一下大小姐。”
　　“请教什么？”简云舒一头雾水。
　　“请教一下，锦帕要怎么绣？”她太了解自家小姐了，女红那是一窍不通。
　　闻言，简云舒不服气、口快地反驳“谁说我要绣了？！”真是…
　　“小姐不绣？”小宛挑起秀气的眉，一脸的质疑。
　　“我…”话已经说出口了，简云舒顿了顿，一副理不直仍气壮的模样“谁说我不绣了！”
　　小宛掩住嘴，声音里隐着笑意“那小姐你绣还是不绣？”
　　简云舒撇了撇嘴，被人一下子戳中心里想法的感觉真不怎么样，可她又无法否认。她转过身对正低着头专心绣着的简云雅闷声道：
　　“大姐。”
　　“嗯？”
　　“那个，你教一下我呗。教我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