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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So now you are stealing my time.All the hours that I once stole from you.”
      ——《Elvis》 KENT
      黄昏时分,橘红色的霞光仿佛被打翻了一般,将空旷的操场染得暖洋洋的。女生抬手拉拉自己被夕阳映成红棕色的长卷发,然后在放课后的喧闹之中低声唱着慢节拍的歌。她禁不住地扭头望着四周的学生,那些在水泥地或塑胶跑道上穿梭着的愉悦的身影很容易勾起她心里对某人的回忆片段。

      城之内瑞秋就这样在夕阳下悠闲地漫步着,闲逛一般地走到操场的一处建筑前,轻车熟路地拉开门。

      “啊,本来以为锁上的还没想拉开呢。”故作惊讶,趁着里面训练的人们还没彻底发现有人溜进了篮球部,她便走进去,将门不露声息地合上。只不过自己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们,因为自己走的那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不过是某一天上完学就径直回家,没有参加部活。大概那天部员们最多只会是谈论几句“经理为什么不来”“她去加拿大了。”之类的闲话而已。
      “那边的同学,男篮部还在训练......”熟悉的声音以及态度,让她没等那人话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宫地前辈,前经理可没走多久,界限怎么就划清了?”
      瑞秋莫名其妙地笑弯了腰,然后才直起身来,把长发拢到耳后抛给对方一个和门外的霞光一样热情开朗到让人直视不了的笑容。

      和部里原来的前辈们打完了招呼,瑞秋才来得及环顾四周,发现多了许多的新面孔,当然忘记了名字,不认识的人都被她叫做新面孔。她无所事事地在一边的休息椅上坐下来,顺便脱下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显得像是要裂开的背包。
      篮球场并没有在这一年中发生什么变化,甚至头顶的日光灯周围,铁架上的锈迹都仍是原来的形状。篮球部似乎也有幸接受了更多新鲜的血液,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瑞秋一边转动脖子放松自己的颈椎,一边无声地张望着。她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并且立刻因这个念头轻笑一声。
      很显然,篮球部并没有因为作为经理的她的离开而发生什么变化。
      这是她乐于看到的结果,哪怕早就预料到这点。毕竟即使是一年前自己仍在篮球部的时候也没为这个热血沸腾的地方做过什么实质性的贡献。地板的清洗每天会交给部员自己来做,像收拾每天脏了的毛巾这种事情也有指定的后勤团队来完成。总之需要她的地方少之又少,就算有也无非是像四处打听比赛的场次、名单或者受理新人的入部申请这一类事情,在她走后大可交给后勤团队的学生来做——在这方面她相信他们一定鲜少怨言,因为这种优点是那时作为经理的她最欣赏他们的地方。
      “心里有执着着放不下的事情真好。”她这么说是因为想起了以前属于他们一员的一个女生。那时瑞秋为了比赛的事情四处安排,经过她身边时她捧着一摞用过的毛巾站在原地,红着脸把视线投向球场的某处——那女生曾经在接受了瑞秋的感谢之后解释过自己每次部活都会按时出现并做好工作的原因:能每天看着那人训练,甚至有些时候能得到他的一句辛苦了,自己所做的琐事就变成了美差。瑞秋当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淡淡地望着目光所及之处,一本正经扶着滑落的镜框的绿间真太郎。
      摇晃了一下脑袋,瑞秋把远处的思绪又拉扯回来。宫地前辈刚才说那人和他的小高尾今天似乎会晚到一些,这并不算差的结果,至少没让远道而来飞了5200公里的她扑空。更何况还有时间收拾一下自己的激动之情,准备好了再去见他。
      瑞秋偷偷拿起宫地清志的水瓶,确认没人发现之后痛饮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幸运的是并没有等多久,大概只有一刻钟,那两人便推开了门。
      “迟到的人三倍训练噢。”她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后面走出来,脸上的笑容让对方有些眩晕,“当然求情的话只要双倍。”

      绿间并没有做好在经历一天学习的繁琐无奈之后立刻见到城之内的准备,很明显的呆愣在原地,瑞秋借此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眉眼还是那副眉眼,还是严谨极了的黑色半框眼镜。
      “瑞秋桑回来了?”高尾首先发话,显得有些惊讶。
      “是啊,好久不见啦。可惜今晚就得走,刚刚还在担心要是某人今天不来的话要不要改签明天的航班,”她说着,向左歪了一下脑袋作出无奈的表情,“只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我大概来不及按时到温哥华。”
      “什么时候的航班?”
      像是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之间卡了壳,瑞秋停顿了一下,咬着下嘴唇看了戴眼镜的发问者一眼。
      “九点五十,羽田机场。”她说,“好啦,不耽误你们训练,我先去外面转转,等会儿还会再来。”
      说着拍了一下高尾的肩膀便要走出去,经过绿间身边时仔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要像对待高尾一样对待绿间的念头,只是开口说道:“训练加油呀。”

      虽然说平时训练绿间就少有闲话,但今天高尾更是有这种感觉,只是看他和往常一样专注于练习,却能感受到那沉默里似乎是多了什么无形的压力。
      “瑞秋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小真该开心些嘛!”
      找个训练时喘息的空隙,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绿间正深呼吸着调整状态,只是抽空瞥了他一眼。
      “从温哥华到东京,往返机票,”他仍是喘着气,“亏她这么会浪费钱。”
      “大概得十几万円。”高尾拎起领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回忆以前看到的国际航空的价格表,“瑞秋上次寄明信片到篮球部,上面说她在温哥华找到一个餐厅的兼职。”
      大概是存了很久的钱。
      高尾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瑞秋的习惯是不浪费父母给自己的钱,那么买机票的钱恐怕是她自己拿出来的。从刚开始到温哥华,还在倒时差的阶段就急于找兼职的工作,他原以为她是想借此锻炼自己的口语。

      “真是随性。”绿间皱起眉头。
      “这才是瑞秋嘛。”高尾笑着说。

      休息时,瑞秋十分准时地回来了,她打开自己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椅子上,对不远处浅褐色头发的男生喊道:“宫地前辈,一点小心意。”前辈正在喝水,所幸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水杯被前经理动过。
      椅子上的是她在温哥华买的奶酪味威化饼干,虽身为威化饼干但味道一点都不甜腻,是她很喜欢的,而椅子上这一堆的数量多到可以每一个部员都拿一根还绰绰有余。
      “记得给我留一根!”
      她补充一句,然后径直走到坐在休息椅上的绿间身边。后者正坐在休息椅上,刚才高强度的训练使他甚至来不及先于她开口,只是抬头看着她,眼中带有一定的错愕。
      “真太郎,”她开口叫他的名字,心里又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别扭,于是清了清嗓子,“借一步说话。”

      站在室外,篮球馆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篮球碰碰击地的声音便被隔绝,安静得让瑞秋怀疑自己刚才在飞机上戴了太久耳机导致听力出问题了。
      “训练结束的时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她蹲下来,手臂拢着膝盖。
      “的确没有变过,问这个干什么?”
      瑞秋停顿了一段时间,只是默默看着他的脸。
      路灯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使其显得过度苍白,从这个角度看,精致的眉型像是有人用笔一点一点细细勾勒而成,而下面的眼睛是沉稳无声的墨绿色,仿佛不带一丝波纹的潭水深不可测又极具魅力。长时间没有仔细地看过这脸,她差点要忘记绿间身上仿佛与生俱来温润如玉的气质。
      我曾经说过的吧,你是个很漂亮的男生,无论是脸还是为人。

      “到时候陪我吃个晚饭如何?”她发誓这句话自从温哥华机场上飞机时就已经在脑海中练习了无数次。当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对方有些错愕,绿间把她的话在脑中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才开口。
      “你确定吗?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况且机票里不是包括了配餐吗?”
      “可我的肚子说它饿了,”她说,“现在温哥华还是早上,你说要不我们等会儿看看有没有早餐店开门的?”
      “怎么可能,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开个玩笑咯,真太郎这么严肃,害得我都不敢继续说话了。”瑞秋嬉笑着摆摆手,“飞机餐有些不尽人意,虽然肉丸子很好吃。”
      她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忽然就有了几分钟的沉默。
      或许他在思考,所谓的严肃是什么东西。瑞秋想道。
      她以前一直认为绿间是她所接触的人群里最严格而又严肃的人,首先第一次见到他时无论他自己有没有发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如同初冬的雪夜一般的清冷气息都让瑞秋禁不住在他看向自己时如偷窥被抓了个正着的人一样迅速收回目光。
      其次,他似乎在各种方面都没有过放低自己标准的念头,无微不至到每天清晨整整齐齐摆在抽屉内并总是削得一丝不苟的铅笔。老天,我还从来没有用一丝不苟这种词来形容过没生命的东西,她那时想道。这么想来,出现在绿间抽屉里的一直以来都是长铅笔,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短了一大截的单薄的铅笔。
      再次便是,每次在学校的超市里看到他买面包,给钱的时候从来不像大多数学生一样随意折在一起递过去,而是十分公整地展开,数额小的在上,叠在一起。并且每次接受超市的营业员找零、取来自己的面包时都会礼貌地说上一句谢谢。这种细节在其他男生甚至某些女生看到是过于磨叽的表现,但被她发现之后就成了她心里对绿间自身形象的加分,很少有女生会不喜欢彬彬有礼的绅士,更何况她从小就叫嚣着以后一定会找个君子一般的人共度余生。

      “不如去御好烧,那里晚上的营业时间很长。”绿间建议道,“当然想去哪里吃还是随便你。”
      “God damn it . ” 听到御好烧的字眼,她突然转过头仰视着他,长发被甩在肩上,“I wanted to give you a surprise!How could you read my mind?”
      “You should use your brain a little more.”回话的人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是对她刚才用词的不满还是对她突然改口说英语的不满。

      “我尽量。”瑞秋继续说道,“对了,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
      “毕竟上一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是在你身边的。”她撇撇嘴,说:
      “Happy birthday,little caramel.”
      “最后一个词是什么?”绿间注意到她刚才的发音有些含糊。
      “我已经忘记了,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摊手,“但是祝福的话是在我脑子里重复了好几遍的。”
      似乎是没有再纠结那个原意有些腻人的词,绿间迟疑一会儿便有了回应:
      “谢谢,在飞机上呆了这么久,很累了吧。”
      “那安慰一下我咯。”她笑着站起来,舒展开双臂:“抱一下?”
      很快她就后悔这么干了,毕竟绿间不是加拿大的小伙子。
      “抱歉抱歉,我忘记了这是在日本。”她耸耸肩膀,却仍然表现出失望。

      绿间没有回答,夜色中混杂了树叶间摩擦的声音和不知名的花香,很让人陶醉。他转过身,没有一点声音,伸手抱住早已放下手臂的,在此之前于周遭都是陌生人、开着强力冷气的机舱里一个人发着呆听了几个小时音乐的女孩。
      “谢谢。”绿间加深了拥抱的力度,嗅着瑞秋发间熟悉的香气。
      瑞秋倏地瞪大眼睛,然后伸手环住对方的腰。
      “麻烦等会儿帮我通知一下高尾和宫地前辈他们,”她眨眨干涩的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在校门口等你们。”

      走进御好烧的店里,瑞秋喊着“大叔,六个人”,目光开始搜寻好的位置。
      等待上菜的时候,瑞秋饶有兴趣地翻看着桌上的杂志,似乎是长时间不曾看到全日文的东西了。
      “城之内作为一个女生竟然出手这么阔绰。”似乎是在来的路上听说了瑞秋大老远地飞过来只是为了呆半个晚上,宫地清志开口快节奏地说道。
      “不好意思,前辈刚刚是在和我讲话?”瑞秋放下杂志,用食指指着自己,表示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老是用耳机听歌真的会聋哦。我是说你啊,在用钱那方面对自己这么大方,以后有的后悔。”宫地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瑞秋笑出了声,又在前辈说“笑什么,埋了你哦”的时候解释道自己只是因为太久没和大家聊天很高兴而已。
      弥补的晚餐时间想当然的很愉快,瑞秋偶尔提及自己在异国的生活,说起那边的CD店。“我以前去东京的CD店的时候,买过一张CD,想不起名字了,好像还是和哪个同学一起买的——当然也想不起那是谁。现在想在温哥华再买一张,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更多的时间是开口于回忆以前自己在篮球部的日子——闪着莫名模糊了的光芒,如电影胶片似的在脑海中回放起来的日子。

      大家执意送她一程,漫步到羽田机场时,已经将近八点半。
      互相叮嘱一番,她笑着仿佛十分轻松地和每个人拥抱、道别,并且如往常一样说上几句玩笑话惹得别人哭笑不得,意图不让气氛有一丝一毫的伤感。
      “生日快乐以及,保重,亲爱的真太郎。”再度拥抱时她拍拍他的背,低声说着只有彼此听得见的话,对方的身体突然有些僵硬。
      “我马上还会回来。”走进安检门之前,她最后回头笑着说了一句,“保重呀各位!”然后挥了挥手,很快身影便消失于人海。

      直到坐上飞机,瑞秋才收敛起脸上已经有些僵硬的微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劲。
      机舱里又开了冷气,也许是受此影响,自己的心境很快就落寞了下来。
      飞机仍未起飞,瑞秋呆呆地透过窗户望着机翼,或多或少心里还是有失望的。也不知是因为没能和绿间多说上几句话,还是因为猛然想起自己刚才忘记了顺道去CD店看一看。
      明明是离御好烧很近的,记忆中的那家CD店。莫名有些委屈,一想到自己这趟来什么也没带走。
      打开背包想找出耳机线继续听几个小时的歌,却忽然发现包里多了什么东西,方方正正的硬包装。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深吸一口气,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一盒CD,虽然保存的很好,但盒子上密密的划痕还是暗示着这盒CD已有年岁。
      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潮湿,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
      这就是她刚才在御好烧里提到的,和某个同学一起买的CD,是KENT的专辑,这个组合总能将音乐一直奏响到人心中最深的一处。

      她想起了刚才提到的去以前去东京CD店的那一天。

      “这首歌很好听,感觉很有自己的个性,但是按照性格来讲你会喜欢摇滚吗?”那时
      正要放回拿在手上的CD。

      全他妈的想起来了。
      买CD的那天,还有和自己去买CD的人。

      自己怎么会忘记掉,然后刚才又风淡云轻地提起来呢?
      这算什么啊,刚回来的时候见到前辈们没有哭,走的时候也没有哭,凭什么一张旧的CD就让自己满脸泪水了。

      回想到了。
      那天陪我去买CD的,是那个人。
      有着深邃的眉眼,光是对视就容易让我窒息。
      是我用尽三年的力气,不知甘苦喜欢着的人。

      “真太郎?”
      “没事,我想还是买下好了。”

      机舱里因为即将起飞依旧繁忙,没有人会注意到靠窗边有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子紧紧攥着一盒旧CD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因为那不仅仅是自己喜欢过的人,绿间对于自己的意义完全不只停留在喜欢这种层面。
      泪眼朦胧间她意识到CD背后贴了什么东西。
      是一张淡黄色的便签,工工整整地贴在那里,只是字迹显得匆忙。

      “这大概是你想要的CD,你比我更需要,所以送给你。
      祝你学业有成。
      保重,城之内。”
      最后的署名是极其郑重的绿间真太郎,顺带还写了日期,实在像是他的作风。
      她有些无可奈何,但是很明显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Exercise me,miss.Do you need my help?”
      兴许是看到她一个人缩在座位上哭着实可怜,邻座的一个人放置好自己的行李后突然开口问他。是个小伙子,不过二十岁上下,并不是东方面孔。
      瑞秋用随身的纸巾擦掉眼泪。
      “I'm just some excitement”她摆摆手,吸了一下鼻子,“Thank you,sir!”

      然后,她勾起嘴角,发自内心地微笑,笑容如同阴雨连绵的天气之后突然穿过厚厚云层的阳光一般明媚而充满希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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