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七章：计策 ...
-
我一个人蹲坐在牢房中，低埋着头。
已经过去四天了，今天是最后一晚。按照先前马奥克的命令，我将于明天清晨被押往边境的刑场斩首，虽然从他们之前的对话来看这只是个计策，并不是真的要斩了我。不过，我总不能一直无动于衷吧。于是为了逃脱，这几天我无数次尝试施展自己拥有的那种力量，但只不过是徒劳无功——原本对这种力量的掌控已有小成，如今却因阿斯马不在身边，无法像模像样地施展出来，好不容易将其稍稍凝聚了一些，又迅速被拷着我的手脚的铁链上施加的魔力给驱散掉。多次这么失败下来，我也泄了气。
“阿斯马…”我低声喃喃道，掏出了放在怀中的项坠，痴痴地望着，甚感悲凉。
“那是什么？”牢房的铁门外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是伊戈尔。他正站在门口，手中正提着一壶酒，身上穿的依旧只有那条兽皮短裤，高大强壮的体魄总是那样的充满威慑力。这个健壮的男子举手投足总是十分粗犷豪迈，性子直爽果断，对上级忠心不二，对下属和他人也颇为体贴关照，在我心中称得上是个极品好男人。只可惜他属于敌对阵营——老实说，我真的不想与这样的男人为敌。
说起来还真有些奇怪，按理说伊戈尔居于七魔将的高位，平时应该挺忙碌才对，但这几天他总是没事就往牢房里跑，来了之后还时不时跟我搭讪。几天下来，我与他接触得也挺多了。
他打开了牢门，走进来，又将牢门锁好，然后坐在了地上。
“其实老子一开始就发现你脖子上戴着个东西了——正如老子「血之瞳」的名号，老子的视力可好得很。只不过一直塞在胸口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这几天又一直没瞧见你拿出来，老子也不好对你动手动脚的。”伊戈尔打开酒壶，豪爽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擦了擦脸问道：“这个吊坠，让老子猜猜…应该是阿斯马送你的吧？”
我点了点头说：“这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哦…他对你很好吗？”
“那是当然，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比你父母对你还好？”
“…”我突然有些无言。虽然已经渐渐习惯这边的世界，但一被人提起这样的话题，我还是觉得很揪心，“这、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吧？”
“…”伊戈尔望着我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甚至还带上了淡淡的忧伤和同情。
大概他是误以为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这让我不太自在，想要转移话题，就问道：“那个…我很奇怪，伊戈尔你身为魔族，为什么要对我这个人类俘虏这么客气？”
伊戈尔微微低下了头：“…其实老子，并不讨厌人类。”
“呃？”
他对我细细讲述道：“其实不瞒你说，老子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老子的父亲是魔族，但前些年，大概是在三四十年前吧，他和一个人类的女人好上了，还生了个儿子。可是，这样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所以父亲就只好把她们母子俩送到人类那边。原本，老子时不时会和父亲一起偷偷过去看看望他们。可是没过几年，大规模的战争爆发，战乱之中我们和他们就失去了联系。又过了几年，父亲在战争中牺牲了，临终前他还是念念不忘那对母子，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伊戈尔说的有些动情，我甚至看到了他眼角闪动的泪光。他抽了抽鼻子，又笑了笑继续说道：“说起来，那个女人非常和善，是个温柔的好姑娘，生的儿子也超可爱——老子第一次见面就被那个襁褓里肉呼呼的小家伙给吸引了，当场就认了这个弟弟。与他们多次接触，老子也渐渐明白，人类和咱们魔族虽然阵营不同，一个属‘光’一个属‘暗’，可是本性上是一样的，都是有着相同感情的物种，为何这么多年非得要一直打来打去的…唉，这些年来我也在一直竭尽全力去寻找他们，可几十年过去，他们相貌早就变了，要找到他们可不容易啊。”
“那，难道没有什么线索吗？”
“嘿嘿，当然有咯。”伊戈尔伸出手指了一下我手中的吊坠，又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个吊坠，这个吊坠大概是蓝宝石做的，色泽清澈透明，造型呈眼型，但从侧面看明显缺了一半，像是人为从中间切开的。
“这就是线索，另一半就在我弟弟手里。唔，我是看见你手里也有一个吊坠就有感而发了。这种东西，经常会成为羁绊的象征呢。”
羁绊的象征，他说的没错，阿斯马送我的吊坠饱含了他的爱意，象征着我们的羁绊。
“希望你以后若是有什么发现的话，能够通知我。”
“…我说，你们不是打算明天将我斩首的吗？我哪还有机会谈‘以后’啊。”我明知故问，吐槽道。
“呃…那、那个，我们只是…咳咳，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伊戈尔失措地站起来背对着我，双手因纠结而不自在，一会儿抱拳，一会儿插在腰上，还用脚蹬了蹬地面，我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竟不小心笑出了声。
“笑啥笑，有啥好笑的！”他虎起脸，蹲下来凑到了我的跟前，怒道：“再笑老子就把你给‘吃’了！”然后眯起眼睛盯着我的下|体。
我顿时一惊，慌忙往后挪了挪身体：“你、你可别耍流氓啊，我不笑就是了。”
“嘿嘿，只是开玩笑的啦，你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总不能强迫你和不喜欢的人‘做’吧？再说你这个小家伙身子这么单薄，真要和你‘做’的话，老子可得憋着劲，要不然用力过猛把你捅穿了那还得了？可那么憋着做，就一点都不尽兴了。”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这个糙汉子，真是口无遮拦。
“唉…明天就要押你上刑场了，虽然很想多陪你，但老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这就走了。”
伊戈尔再次起身准备离开，他刚走出门没几步,就退了回来，然后掏出钥匙解开了拷在我身上的锁。
见我诧异地盯着他，他解释道：
“你别误会，老子只是觉得你一直被拷着手脚肯定不舒服。而且明天一大早你就要被押走了，这最后一天，好歹让你轻松一点。”
“伊戈尔，谢谢你。”
“唔，谢啥啊。另外还有一事不得不说，万一神之子的力量失控、对咱们魔族造成威胁的话，陛下会毫不犹豫地下旨将你抹杀的——毕竟，蕾蒂维已经被神之子干掉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当时袭击阿斯马他们的那个女魔头就是被我消灭掉的？又回想起当时阿斯马和佣兵团各位的种种隐瞒和掩饰的举止，我终于恍然大悟。
“蕾蒂维不仅阴险狡诈，还利用美色魅惑卡尔布陛下，咱们魔族的弟兄们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她这样死了反倒大快人心。不过这也说明了神之子的力量是多么的危险，所以…希望你到时候安分一点，别闹事。”
伊戈尔离去了，牢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人。
明天就是“处决”的日子，要我不闹事是不可能的，阿斯马他们冒死前来救我，我岂能毫无作为？可现在，让我心系其安危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押出了牢房，刚出大门，就看到了伊戈尔和魔王之子马奥克。
据他们说，这次是由伊戈尔亲自“行刑”，为避免我到时候捣乱，他们将我捆得严严实实并用胶带贴上了我的嘴。
“温格，这一路上你就这样子委屈一下吧。”
马奥克凝视了伊戈尔片刻，说道：“…伊戈尔，这才几天不见，你该不会就和他好上了吧？”
“才没有呢，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臣从来都不做夺人所爱这种事。”
“哦？如果他没有喜欢的人，那你就会追求他，对吧？但是他极有可能是神之子，和神之子相爱…可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根据古籍记载，和神之子关系密切的人，多数都会有性命之忧。”
“臣也是知道的啦，可看他这副小样子，臣总会不自觉地…额，怎么说呢，就是有些怜惜他。”
“…算了，不过你的性子孤也是知道的，行事果断，感情上也放得开。所以即使他有个万一，孤也不必担心你会因此消沉。好了，该出发了。”
一路上行军，我都被关在囚车之中。途中经过魔族的市镇，镇上房屋的风格在人类的审美中显得过于诡异，并且居民们相貌较为凶恶，氛围与人类的城镇迥然不同，围观过来的居民不断向我投来鄙夷和仇视的目光，谩骂和杀气也接连不断，看来像伊戈尔那样对人类抱有友好心态的人物，在魔族之中并不多见。
行进中途，队伍突然停住了，就在我正纳闷的时候，全体队伍包括马奥克和伊戈尔在内通通都立正站好，然后一齐向远处的一个巨大的墓碑鞠躬行礼。
行礼过后，我们继续前进。伊戈尔走到队伍的旁边指着墓碑对我说：“那是撒尔羽德大人的墓，他的头颅就安葬在此。”
？！！我还以为伊戈尔尊称撒尔羽德为“大人”只是他出于他个人对战神的崇拜，万万没想到魔族居然会厚葬并如此尊重人类的战神！
“撒尔羽德大人虽然是敌人，但他的人格魅力和实力在魔族之中都是备受推崇的，没有谁会对撒尔羽德大人不敬。当年，能够上战场目睹撒尔羽德大人的雄姿、能够与撒尔羽德大人的军队战斗是魔族勇士们共同的梦想，大家都愤愤然于为什么这么一个伟大的战神，偏偏非得是人类呢？唉，当年他牺牲的时候，可真是举国哀嚎啊，可是，放任他继续活着与我们作战下去，咱们魔族早晚会被他灭掉大半。于是，大家就这样矛盾着，却在不知不觉间，竟没有察觉到，他，居然已经牺牲了？！”
伊戈尔慷慨激昂地说着，闭上了眼不断地摇着头，又突然拽紧了拳头，猛地睁开眼怒视着队伍前列的马奥克，继续说道：“但最让人揪心的还是，当年马奥克殿下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然在撒尔羽德大人牺牲之后砍下了他的头颅，让他身首异处！——老子虽然非常敬重殿下，可唯独这件事不能忍——因为这不仅是对战神的莫大羞辱，还招致了人类的仇恨和更多的战火！当时卡尔布陛下因此龙颜大怒，丝毫不顾父子情面亲自重罚了马奥克殿下，至今殿下的背上依然留着当时被责罚后留下的旧伤，时不时还会发作疼痛难忍，这也算是给他的教训了！”
伊戈尔的激切之辞如雷贯耳，我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呆呆地缓缓转过身望向前面的马奥克，看见他已经深深地低下了头，似是听到了伊戈尔的话，正自责着。
我平复了因伊戈尔的讲述而动荡的心境，暗自思索着：这么一位伟大至极的英雄，若当真如阿斯马所说死因蹊跷，待日后真相查明，必然又会在这世间卷起一阵血雨腥风吧。
“就快要到了，大伙儿，速度列阵准备迎敌！”
伊戈尔一声令下，魔族的队伍迅速排列成了整齐的方阵，将士们摆弄起手中的武器，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而我则被带出囚车，锁在了军队正中间搭起的一个高台上。
我不清楚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只知道阿斯马他们肯定会前来救我，并与伊戈尔的军队发生交火。
“依照惯例，由你率领大部队率先迎敌，孤仅率几名亲卫藏身于附近，随机应变。”
“是！殿下。”
虽然伊戈尔心里因撒尔羽德大人的事情与马奥克有些疙瘩，但对他的忠心亦是毋庸置疑的，我可以肯定。
军队重新列阵后整齐地继续缓缓前行，面对随时都可能攻过来的敌人，魔族将士们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在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决不放过任何潜藏的敌军。很快，骚动声从后方传来——是尤克德和他的部下们！
尤克德出现在敌军后方，应该是为了分散其注意力，那么阿斯马就应该在…
和我料想的一样，阿斯马和史诺斯克的部队一左一右从两侧袭来，兄弟两人身先士卒，威猛的身姿进入到我的视野。
阿斯马…我想要呼唤爱人的名字，更想告诉他此次行刑的真相，但嘴被胶带封着，有心无力。
“哼，就这点把戏吗？老子还以为你们会耍什么花招呢，居然直接就攻过来了！”伊戈尔全身的肌肉青筋暴起，一马当先，欲与阿斯马和史诺斯克两人拼杀个你死我活。可谁知，阿斯马只是挡了他一下，马上一个闪身从伊戈尔的身边窜了过去，向我奔来。
“啧，你小子居然——”
“你的对手是我！”史诺斯克独自迎战强大的「血之瞳」伊戈尔，为阿斯马争取时间，“二弟，温格就拜托你了！”
几乎只是刹那间，阿斯马就击溃了我周围的魔族将士的包围，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四目相对，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彼此诉说。
阿斯马右手将手中的巨剑高高举起并凝聚斗气，又用左手和双脚干净利落地将身边爬起来想要攻击他的魔族士兵轻易收拾掉，几日不见，阿斯马好像又变强了。
“温格，你不要动！”阿斯马喝了一声，一剑砍向捆着我的链条，但在下一个刹那，剑却被弹开了！
“什…？！”
“那可是马奥克殿下亲自施展的反弹魔法，你可别妄想轻易能破解！”伊戈尔在与史诺斯克周旋时，还尚有余力观察这边的情况，但史诺斯克却早已拼尽全力，气喘呼呼。
“可恶！”阿斯马一次次地重复着挥砍着，尖锐刺耳的反弹声却一次次宣告着失败。
形势一筹莫展，但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发生——伊戈尔砍伤了史诺斯克的手臂！
“呃啊——”
“大哥！！”
阿斯马心系他的大哥，不得不先过去支援，我的四周变得空无一人。看见史诺斯克在阿斯马的支援下得以脱险，我总算松了口气。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开战都这么久了前来的只有虎威佣兵团的各位，全然不见其他的佣兵团和教廷军的身影，这样子他们寡不敌众，大家会损伤惨重！
这该死的锁链，还有该死的反弹魔法，难道我就不能自己破解吗！大家都在浴血奋战，我怎能置身度外？！我要保护大家，我必须保护大家，我能够保护大家！！
因阿斯马在我的身边，我成功地聚集了足够的力量，然后大吼一声，全身的锁链在一瞬间被震碎，飞散而去！不仅恢复了自由之身，我还感到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现在的我，仿佛能改变一切！
“温格！”阿斯马面露喜色，乘胜追击让斗气爆发，将伊戈尔逼退到几十米开外。
“额头上闪耀着苍蓝色的六芒星，毋庸置疑，你定然就是神之子！”
耳边突然传来马奥克的声音，虽然声音虚无缥缈若隐若现，但我还是一眼就看穿了马奥克的把戏。
“在右边！”我伸出手掌，聚集了一股力量向前迸发出去，击中了伊戈尔，他的身影因此显现。
“咳…不愧是觉醒后的神之子，不仅轻易看穿了孤的幻觉，随手一击都有此等威力。”
“殿下，您没事吧。”伊戈尔飞奔到马奥克的身边，摆出迎敌态势之时不忘询问主人的伤势。
“孤没事，只要认真防御，孤还是能够应付这种程度的攻击的。”
“温格！”阿斯马护着史诺斯克，两人一同走到我身旁，松了口气说道：“太好了温格，你没事。”
“抱歉，又给大家添了麻烦。”虽然好不容易与阿斯马相聚，但强敌在此，我依然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敌人。
看见我突然间变得强势了许多，阿斯马欲言又止，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温格…”
“伊戈尔，虽然你是魔族但我并不讨厌你，可是我更不能容忍你们伤害我的同伴们——佣兵团的大家都是我的同伴！”我言辞声明道，目光转向马奥克，并下意识地向前水平伸出双手合十，又渐渐张开，身体呈十字的形状，对他喊道：“赶快下令撤军，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这个姿势，殿下！”伊戈尔大惊，冷汗直冒，赶忙冲到马奥克的前面，手脚充分展开挡在我与他之间：“殿下您千万不要离开臣的身后，根据密报，蕾蒂维就是被他这招秒杀的！”
“很有气势，与第一次见到你时判若两人。”马奥克处变不惊，这个评价，针对的是我。
“什么？”
“不过，孤既不是蕾蒂维那种层次的角色能够相比的，更不会拿自己忠诚的部下当做挡箭牌！”说着，马奥克从怀中掏出了那块天圣石！开始闪耀着光辉！
突然间我脑门一震，失去平衡向前栽倒下去，手脚也变得瘫软无力，仅能够勉强撑着坐在地上。
“温格！”阿斯马扶起我，怒视着天圣石喝问对方：“那石头究竟是什么？”
“二弟，那是「天圣石」，传言中可以压制‘罪恶之子’力量的石头。”
“天圣石…这个时候拿出来…你们这次行刑，究竟打算做什么？！”
“你是想说，为何我们不一开始就拿出这个石头吧？”马奥克淡定地说道，“的确，倘若孤一开始就拿出这个石头，温格就无法觉醒，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是…那样孤就没有机会亲眼见证神之子的力量了，更加无法达成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马奥克将天圣石高高举起，让其炫目的光辉四射开来，与此同时，近处的一座山崖上同样的光辉也穿透迷雾映入眼帘。马奥克定睛一看，准确地向着那个方位挥出一股魔力。魔力在飞到目的地后马上消散，很快，迷雾也随其一同散去了——暴露在我们眼前的是，大批教廷军！
“这是，教廷的神隐之术？被他破解了！”史诺斯克万分惊讶道。
“只要找到具体方位孤就能够破解。现在，总算把‘大人物’引出场了——人类的教皇！”
一个威严雄武的高大男子，在众多的教廷军的簇拥下，正高坐于人群中央的宝座之上，向四周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居高临下傲视着眼前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七章：计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