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0、面首 ...
-
石兰他们被带出来的时候,早已看不见两人的踪影。石兰的脸上已不见了刚刚的惊恐,阴狠道:“济阳她懂阵法,刚刚她走出这迷阵之时未费吹灰之力!这女子恐怕是留不得了!”
慕容雅垂下眼眸,淡淡道:“主上多虑了!我看这济阳公主懂得解阵之法不假,要说她会布阵之术却未见得。否则也不会被我们囚禁这么多天而束手无策了!”
石兰一瞬不瞬地看了慕容雅好一会,嗤笑道:“但愿你的这番话不含私心!”
“属下不敢!”
石兰轻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不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纠缠,又问道:“你说这男子究竟是谁,为何会有这通天彻地的本事?他和济阳又是什么关系?”这大概也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声。
慕容雅继续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好在石兰也没指望他会知道,听不到回答也不以为意。
长安、霁月一人一马,在往南的官道上策马而行。此时的霁月挥动着马鞭,再无在山间时的旷达闲散、纤尘不染。
长安一时之间颇有些不太习惯。认识霁月近十年了,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当年在云梦山的时候,她就曾经猜测过,霁月在彻底归隐前也曾有过鲜衣怒马的年华!也许也曾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
如今她更深信了几分。
霁月只用余光瞟了几眼,就已猜出了长安的想法。他轻笑了一声,道:“若是你我当年相遇的地方不在山里,也许我可以教你的东西更多!”
“比如呢?”
“比如鉴美人、品美酒、尝美食、赏美景……”
“哦,吃喝玩乐!”长安点了点头,十分质朴地概括道。脑海里不期然浮现起重欢小的时候曾说起过的先生书房里的“淫词艳曲”,嘴角微抽。
霁月轩眉而笑,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似在鬼谷时的清冷出尘了,倒颇有些俗世间风流公子哥的味道。
长安一瞬间突然有些触动,认识霁月这么多年,甚至曾经还潜移默化地跟他的气质像足了十成十。可直到如今她才发现,过去对霁月的了解实在有些肤浅,她着相了!
他是一个活得几乎可以合乎“道”的人!无论是山间的清冷出尘,还是在俗世中的恣意旷达,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境而异……唯本心不易!
长安笑叹了口气,突然开口道:“先生,先陪我去趟淮南如何?”
霁月挑眉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疑惑。
长安笑了,眼中萃满了柔软和暖意:“我想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见见你!”
霁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一思索,笑道:“你兄长还活着?”
长安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真不愧是先生啊!”
长安曾经对子渭提起过对重欢未来的打算,子渭自然是想见见霁月的。
“我不会去见他的!”霁月看了长安一眼,缓缓道,“我劝你以后也尽量少去吧!”
长安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我知道!以后……”她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泛过一丝复杂。
霁月见此,也未在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面上也有几分无奈。
回到建邺后,长安带着霁月去觐见了承儿。不管霁月出于什么原因,愿意出山,想帮长安也好,想早日结束这烽火连天的乱世也好,总是要过了明路的。
长安带着霁月走过了大半个皇宫。大家看到她,都跟见了鬼似的,一脸的不敢相信。
建邺这边已经收到长安被鲜卑挟持的消息,朝里顿时炸开了锅,急火急燎地商讨起如何营救。没过多久,却又听说人被救走了。正在大家猜测救走长安的是谁的时候,却没想到长安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身边还跟着一个姿容绝代的男子。
能够拥有这样的容貌,必定不可能籍籍无名,可偏偏没人听说过这号人物。
长安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说对方是她在路上遇到的有识之士,才略过人。她起了爱才之心,所以就招揽了来。
众人的脸色顿时诡异了起来。才略是还没领教到,这相貌倒真是顶顶好的!别是公主看上了人家,强行带回来做面首的吧!
霁月像是全然看不明白别人的眼神似的,一派清湛高华。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对着承儿拱了拱手,之后,再未发一言,对其他人更是全然未理。
承儿的心里也极为好奇。能被他姑姑这么推崇的人,必定非同凡响。可看到长安一脸讳莫如深,显然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刨根问底,想是时间长了总会知道的。
长安对霁月的喜好极为了解。并没有安排他住在宫里。不仅如此,连同她自己也一起搬到了宫外的公主府去住。
这下,众人的脸色更好看了,更加坐实了心中的某种猜想。
见完皇帝,两人坐着马车回公主府。一路上,霁月一声不吭。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但以长安对他的了解,还是看出了他眼中隐隐暗藏的怒意。
长安只当没看出来,笑嘻嘻地给霁月介绍着沿途的风光,对方不理她也不以为意,兀自嘀嘀咕咕着。若是旁人看到平日里清冷寡言的济阳大长公主还有这样的一面,非跌掉下巴不可。
说来也怪,只有面对这个清冷男子的时候,她才会有这样滔滔不绝的欲望。他,似乎是连接着如今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的一个节点,在他面前总愿意投射出一丝半点过去的影子。
霁月突然转过头,眸光沉沉地看着她。长安在这样的目光地逼视之下,终于不能再状若无事的滔滔不绝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霁月收回了迫人的目光,垂下眼眸,轻叹道:“何至于此?”
长安轻笑了一声:“先生是怪我损了你的声誉?”
霁月淡淡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出表演拙劣的大戏。
长安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笑,她当然知道霁月生气不是因为这个。她背过身,撩起车帘,看向了窗外,久久未在言语。直到霁月以为对话到此为止了,却听到对方叹息般的声音:“若是如今处在我这个位置上的那个人和先生没有半分关系,先生还会这般恼怒吗?”
“不会!我会对他的这番做法拍案叫绝,同时也心生敬意!”霁月回答得倒也干脆。
长安扬了扬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突然车外一阵喧闹,然后马车停了下来。
“惊扰姑姑了,重欢有急事求见!”
霁月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惊讶的不是重欢的突然出现,而是求见的方式。他比谁都清楚,当年两人在鬼谷时的亲密无间,如今竟然已疏离至此!
唉,天家骨肉啊……
他看了长安一眼,对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情绪。显然已对此习以为常。
霁月向来难起波澜的心田忽然涌起一阵难言的悲凉之感,不是替他自己,而是替长安!
长安有些不一样了!这在今日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已经感觉出来了!在她如今这副若无其事的面容之下,隐匿了多少当初蜕变时的阵痛。
他突然很想问问她,当年的决定,她是否曾经后悔过!
重欢上了马车,先向长安行了个礼,然后直直看向霁月,面上惊喜交加:“先生,果然是你!”
霁月回过神来,接话道:“哦?你怎么猜到是我?”
“我就是知道!听他们的描述,这样的人,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霁月随意地坐在马车里,一条腿平放着,一条腿随意地曲着,手指轻轻敲着膝盖,说不出的恣意洒脱。他轻笑着打量了重欢一阵,意味深长道:“重欢也长大了!”语气里听不出是欣慰还是遗憾。
三人在将近五年之后,再一次重聚在了一起。可是长安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无尘垢的长安,重欢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乖巧简单的重欢,只有霁月,一如既往,即使如今这番恣意风流跟在山上时看起来大不一样了,本心却丝毫不移不易!
一时之间,三人都有一些感慨,马车里却一片安静。重逢的喜悦是真实的!可当年那种亲近无间也许再也不复!
在几人复杂的思绪中,公主府到了。长安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么久不见,你们定有许多话要说!新府没住过人,我先进去整理起来。你们先聊着!”说罢便下了马车。
没想到有人比她回来的还快。一进府邸,就被告知睿成王已经等在了花厅。
长安隐隐猜到了他的来意,不由放慢了脚步,脸上有几分犹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