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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钟秀宫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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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霞宫里的梅花露出了点点朱红,映在白雪中,分外妖娆。
在这腊月里,为了讨个彩头,宫中的帷幔帘帐都换成了绯红色,绣着吉祥纹样,坠八宝流苏。正殿里点着冷梅熏香,一派固有的清幽安静。那各色檀木家具都擦得油亮,上面摆着掐丝杂果盘或是一两支红梅。
广霞宫里叫朱云的大侍女穿着一件羊毛裘,宫粉色贴金绣梅花褶裙,一双大红五蝠鞋,头上戴着宫花珠钗,手上两对金钏子叮当响。她怀里揣着一个绢布包,神色匆匆地走进来。
“娘娘。”
冉玉真听的这一声唤,放下书,抬起一双杏眼来。她正靠在那短榻上,半搭一件白狐裘,穿的是素白绣飞凤襦裙。
“怎么了?”
“今早说是腊月扫尘的来着,钟秀宫那里空了好久,皇上就让紫金台上的扫洒宫女们也去替着收拾收拾。这宫女里有个和我同年入宫叫莺儿的,说是钟秀宫正殿里打扫时掉下来一个绢包。宫里都传钟秀宫那地方邪门,她吓得要死,就来找我了。”朱云一顿,将那包袱抖开,“娘娘,钟秀宫的事有蹊跷啊。”
冉玉真起先听她唠唠叨叨以为是要说那些怪力乱神的,毕竟钟秀宫里待过的王柔和宁馨都进了冷宫,也就不甚在意。可听到后来,却是和钟秀宫的案子有关,不由得凑过去看那包袱里的东西。
她一看也是吓一跳,惊得头上花翠步摇叮叮当当地响。
“这是什么?”
朱云手里赫然是一个布扎的人偶,上面画满了暗红色的符咒,头上有“漆夜”两个字,边上是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的生辰八字。人偶下面还有一叠空白的黄符,一盒朱砂。这些东西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令人脊背发凉。
“主子想必没听说过,这是宫里的巫术,为的是让被下咒的人迷恋自己。”
“看来,这就是王柔对漆夜下的咒了?”冉玉真蹙眉,叹一口气,“如此痴心,可谓之疯魔。不过这案子都结了,这人偶有与没有都无所谓……”
“不,玄机在这黄纸里,主子且看。”朱云拈着一张黄符,对光放着。
冉玉真凝神注视,忽然瞪大了眼睛,猛抽一口冷气,“这,这是桃花金纸?!”
“娘娘慧眼。”朱云正色,“以王柔的品阶用不了桃花金纸,这宫里能有的,只有三处地方。”
“玄明宫用的是团龙金纸,剩下的只有凌波宫和广霞宫。”冉玉真神色肃然。
“自然不会出自这里……也就是说,这咒术还有王柔私奔的事,或许都是凌波宫里那位怂恿的。”
冉玉真闻言,缓缓靠在那榻上,“冯云珠这几年是越发不知收敛了。闹出那么大的事,连累进漆家王家上下几百口人,还逼得蔺出尘请辞东宫。”
“依娘娘之见……”
“也该收拾她了,你去杂府找王柔和她的大侍女,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记下来。到时候人证物证,不由得她抵赖,治她个祸乱宫闱之罪!”
“是!”朱云领命就出了广霞宫。
于此同时,冯策去了趟凌波宫,见到了冯云珠。
冯云珠正拥着个手炉,一身华贵的雪貂裘,褶裙绣着珍珠宝石,乌发上金翠连绵,摇摇晃晃闪成一片。
“这凌波宫还是夏天好,冬天那池子水说冻就冻,还得差人收拾!”她自言自语,望着门外那方荷花池。
冯策闻言就一笑,“你也真是,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宫里最好的?就说这荷花池,三千院落里,还有第二个吗?”
冯云珠幽幽答道:“荷花池就在凌波宫里,心却不知道在哪儿……”
“怎么,陛下还是冷落你?”冯策皱眉,肖承祚理应是个聪明人,不至于要把这朝廷和后宫两边都得罪完了。
“那倒也没有。”冯云珠拨弄着步摇上的穗子,一双总是神采奕奕得有些跋扈的眼睛莫名现出一丝失落,“陛下前几天才翻过女儿的牌子,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一会子生气,一会子又傻笑的。”冯云珠摆摆手,撅起嘴嘟哝:“不去说这些劳神费心的!听说蔺如轩封了辅国大将军,风光得很,爹你可要小心着他!”
“蔺家正如日中天,蔺如轩虽然没封他大元帅,但照这架势也是迟早的事。世人趋炎附势,如今朝中都要巴结讨好他,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踏平了!”冯策言罢冷笑,呷一口茶,眼底里却满是嘲讽。
“也是,女儿杞人忧天了。想我冯家几世不倒,树大根深,岂是他一个蔺如轩撼动得了的?”
“你前阵子还在念叨那蔺出尘,如今倒不厌他了?”冯策比起蔺如轩,更担心的是这摘星阁之主。毕竟蔺如轩再如何呼风唤雨,只要在朝中,不免是要受他束缚的。可蔺出尘不同,他身在后宫,又身份特殊,断然不可以常理论之。
“他住在那荒僻的摘星阁,那地方人都不见几个的!”冯云珠一笑,“恐怕陛下过不了多久就要将他忘了!”
“摘星阁?”
“就是原来叫堕钗楼的那个!”
冯策闻言却一愣,“宫里极东边的那个?”
“可不是么,原先李红绮的地方,不吉利的很!”
“云珠,你可知道那也是陛下最宝贝的一块地方……”
话音刚落,轮到冯云珠怔楞了:“还有这种说法?”
“记得陛下做太子那会儿天天晚上溜出去在那里看星星,那时候摘星阁还荒废着,一百个大内侍卫满皇宫找他。”
冯云珠听完也是哭笑不得,她进宫晚,没赶上肖承祚最闹腾的那阵子。
“总之,蔺出尘这个人你还须得留意着。”冯策言罢就站起身,一抖袍袖,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