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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得了的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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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所说的,我的职业是画漫画,有时接一点插画。在朋友和亲近的人面前会自称是最伟大的漫画家。而坚决地相信这一点的就是我的竹马沈楠罄——当然我也是他的竹马。说起来也是他最坚决支持我当漫画家来着。
沈楠罄特别好玩,因为名字笔画太多,直到小学三年级才把名字完完全全地写正确。和所有字写的丑的小朋友一样,说起童年他最为痛恨的就是他的名字,每次犯了错,他那个强势的妈妈就会先揍他一顿,然后罚他写一百遍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就拿起他的小作业本跑到我家让我来跟他共患难。因为我们的字写得一样丑,大人也就没发现什么。
后来我们读了不同的高中,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大学的时候我更是只有春节回家几天,虽然家住得近但我们几乎可以说是断了联系。后来我大学退学选择了职业漫画家这个职业,到了沿海的E市,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工作也选在了这个城市,我们又算“破镜重圆”了。毕竟有很多话是只能和最信任的人倾诉的。我们当之无愧是互相的知己吧,在这么多年的相交下。
我们有时候会趴在江边的金属护栏上看对岸的绚烂灯火,听着船的笛声呜呜。
沈楠罄个性倔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是最能安慰我的人,即使分开这么多年,他仍然是那个能够坐在我身旁听我说话的那个人,而也是这个人,他的正直善良和死心眼,让我不敢再对他抱有幻想。
沈楠罄有个女朋友,大学时代在一起的,现在的状态也就是传说中的异地恋。沈楠罄说起她的时候眼神里的温柔好像快要将人溺死。我很嫉妒那个女生,能让一个人魂牵梦萦至此。突然心生烦躁,从兜里掏出烟来,江边的风大,要小心地搂着火才能点上。
沈楠罄歪头看了我一眼,嘴开合了几次,最终化成带着叹息的笑。
我把烟放在手间把玩,烟灰一点一点地剥落,消失在茫茫江面。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附着在这烟的灰烬里飘散在风中。我们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沈楠罄稍一俯身将我的烟拿过去,狠狠吸了一口,烟身上的火星像快要烧出明火一样亮,然后他对着天空仰头尽数吐出。就像化作实体的叹息。
我一笑,“原来你也学会抽烟了。”我知道他的工作涉及很多应酬,会抽烟会喝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你也知道,从事我们那个行业,不会也得会。”他眯起眼,没有吐完的烟一缕一缕顺着唇边流淌出来,我甚至可以看到丝状的白色的烟萦绕在他的齿间,他瞟了我一眼,“但我倒是没想到你也会。”
我耸了耸肩,开着玩笑,“毕竟我也是男人。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我也想受欢迎。”虽然我喜欢男的。
“你变了很多啊。”他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刚刚抽烟的样子我简直都快不认识了。”
“哪有那么夸张?你还不是变了很多。”
沈楠罄皱眉,“是啊,我们都变了。以前那个经常放人鸽子的鸽王居然真的成了漫画家。”
我狠狠打了他一下。
时间接近深夜。没想到居然聊了那么长时间。
我的公寓比较近,走路离这里只要十多分钟。现在也没有车了,我便提议到我家去留宿,反正我的床够大,而且也还有一间客房,随他选择。
回去公寓要穿过一个公园,里面树木繁密。我们并肩走在黑色的鹅卵石小径上,月亮很亮,冰冷苍白的月光被树影剪碎,落在地上斑驳得不像话。
“记得以前我们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的感觉吗?”沈楠罄说。
“当然。月亮很圆的时候嘛。”
在老家,月亮很亮的时候,我们会趁着家人熟睡的时候偷偷从自家溜出来。小孩子总有用不完的活力,尤其在这种好像神话世界的夜晚。我们坐在石磨上交换着讲老人讲给我们的神话故事。苍白的月光让白天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又有了一种奇妙的魔力,好像鬼神就这样通过月亮的伪装附身在我们的日常用具中。
“我们好久没有感受过那种久违的感觉了。”我感慨道,“后来常常都是有月光却没有一起看的人。”
他点头同意,“和别人一起看都没有那种感觉。”
“小学的时候?好像是小学吧,我们不是学了一首诗?‘天阶月色凉如水’,当时我就想,写得真好啊,一下子那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就来了。”
“初中学的吧,我印象也很深。”他说,“古人就是会形容。”
我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还没看得很清楚,大脑就弹出两个字“秦源”。
我制住沈楠罄,他配合地停下了声音。这个公园的中心是两棵百年老树,树长得不高所以躯干庞大,盘枝虬结,将我们完完全全地挡住,而秦源站在另一棵树的旁边,对面有一个女孩子,化着浓妆,大概穿了一身蓝色的裙子,被皎洁的月光模糊了原本的颜色。
沈楠罄戳了戳我的腰,低声说:“这样不好吧?”
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解释那是我的一个同事,我只是关心一下。他立刻肃然起敬。他之前说过,对于手残党来说,任何会画画的人都是他会肃然起敬的对象。
女孩大概是秦源的女朋友,个子小小声音却不低,抽抽搭搭地哭泣了一会儿后女孩说她怀孕了。
我默默哀悼了一下我的暗恋。怎么这场暗恋来的快去的也快呢,我还没有开始任何的动作居然就这样突然结束了。我甚至都还没开始和他接触……
沈楠罄小声地问我,“所以情况是怎样的?”
我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情况?人家喜当爹了,马上谈婚论嫁了!”
沈楠罄疑惑地看着我,“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喜吧?”
什么意思,我回过神,前面的场景居然是秦源掏出手机问女孩电话号码?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你的那个同事向那个美女说分手。”
女孩好像被激怒了,操起手边的包扔向秦源,秦源没躲,包包上的金属链擦过秦源的脸,在颧骨的位置留下了一道划痕。女孩大骂:“如果不是你不行我怎么会这样!”
我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抬头看了看沈楠罄,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秦源的眉头开始皱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现在接近午夜,公园里没人,除了躲在树后的我们。确认没人后秦源又看了女孩一眼,“易珊珊你够了。”语气平淡,而这种无所谓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女孩。其实就连事不关己的我也有点觉得不舒服了。
易珊珊抬起的手被秦源一把握住,涂满厚厚指甲油的指甲长长的,中指上也戴了一枚形状怪异尖尖的戒指。我试想了一下如果这一承满力量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绝对又是好几道血痕。易珊珊看手上不行,就飞快地换成了脚,那种极细的高跟对脚背的伤害可以想象。我都感觉自己脚背一痛。
易珊珊踩痛了人后自己倒哭着跑开了,我听到沈楠罄发出啧啧的声音,连忙敲了他一下让他安静。而身为主人公的秦源好像才感觉到痛,瘸着腿龇牙咧嘴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他盯着受伤的那只脚,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我们……就这样看着他?我明天还要上班。”沈楠罄小声说。
我看了看表,十二点半。又探头去看看秦源,他正扶着凳子站起来,有些勉强地活动了下脚。应该没问题的吧。
“你过去帮他?反正你们工作是同事的啦。”
我能帮我早就去帮了啊!还要你说!像是这样想,我还是放平了语气说:“我们其实也不是很熟……再叫上我们可是在偷窥啊,还听到了那么不得了的信息,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就这样?也不帮他,也不回家?我还要上班!大哥!”沈楠罄压低声音,所以气势完完全全地弱了下去。
确实有点对不住沈楠罄这个上班族。就在我们说话的时间,秦源走远了。沈楠罄叹了口气,拉着我回到了公寓。
夜空下一切都静谧得好像死物,公园里的灯光偶尔颤动一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万事如
常,等待着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