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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笼罩于心头,宴夏瞪着双目看着这突然之间出现在眼前的白色人影,脚步一顿间,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似乎就是因为这半步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那人原本直直往街道前方看去的目光,倏然之间有了变化,他微垂下眼,转而将视线落在了宴夏的身上。

      被那双红色眼瞳注视的刹那,宴夏感觉似乎有什么阴冷可怖的东西兜头笼罩而来,让她一瞬竟生出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她浑身僵硬的怔在原地,想要逃离此处,然而那种可怕的气息包围全身,她竟无法再动弹半分。

      长风过处,沙尘四散,空空荡荡的街道保有着它的寂静,不知究竟多长的时间过去,那白色的人影才终于对着宴夏开了口,他道:“叶题在哪里?”

      那人的声音如他人一般透着阴沉,宴夏心中牢牢拽着恐惧紧盯那人的眼睛,似乎并未听懂他的意思。

      直到那人缓慢而冷淡的重复一遍道:“叶题,在哪里?”

      宴夏恍惚间回神,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只是话音却低弱而喑哑,她茫然望着那人道:“叶题……是谁?”

      那人没有立即回应宴夏的问题,只是一步步往她靠近,两人本就相距极近,如今那人走来,与宴夏不过相距几步,宴夏盯着他的动作,不敢再接触他的眼瞳,只得将视线下移,缓缓落到了那人的腰间,然后她看见了那人腰间的一把短剑,那人的手便落在短剑之上,似乎那剑随时将能出鞘,取人性命。

      宴夏感觉自己仿佛能够看到那短剑出鞘时候的剑光,那样的想象让她心中骤然生寒,她紧抿双唇,强自让自己心神定下。

      从小她便听小爹听说过许多这样的故事,冷面杀手出现于月黑风高的街头,剑锋落处寸草不生。

      然而如今她所面对的不是小爹口中那些故事,这样的时刻,也不会有故事中那样的高手前来救她,她所面对的是真实的一切,而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她无从去预测。

      她开始思索起方才那人所问的话,开始考虑他的来历与目的。

      眼前这个人定不是为她而来,他所要找的,应是那个叫做“叶题”的人,可是叶题是谁?难道是南河镇中的人?此人找他,又是为什么?

      宴夏自小便在南河镇长大,镇中的人皆能够叫得上名字,但不论她如何回想,却依然想不出镇上有这样一个人。

      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就是这段时日以来南河镇中发生怪事的源头?

      就在宴夏心中思绪起伏之际,那人似是不耐的皱起眉头,再次逼近一步。

      这一步逼近,与宴夏便不过只两步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只要他扬起手,一剑之间,便可取下宴夏的性命。

      自出生以来,宴夏从未有一次如今天一般感觉到离死亡相隔如此之近,她苍白着脸色,紧紧盯着那人的手,不知对方何时将欲动作。

      然而对方并没有出手,他落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松开,凝视着宴夏道:“你认识叶题。”

      往前一步,那人一把扣住宴夏肩膀,再次确定道:“你的身上有叶题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骤然被那人紧扣住肩膀,宴夏只觉得半边身子因着那力道疼痛发麻,脸上的血色更是瞬时褪尽,慌忙间咬牙看着那人道:“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叶题,你……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不可能。”那人对于自己的判断毫不怀疑,他手上更加用力,沉默的看了宴夏片刻,终于又道:“也许杀了你,他就会出现了。”

      宴夏眸子微睁,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得出来了这个说法,她只知道眼前的人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念,她必须要赶紧想办法逃走才行,否则……她不敢想象死亡是什么样的滋味,更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出事,她那四位干爹干娘要该如何是好。

      肩膀处的疼痛刺激着宴夏,她下唇咬得发红几乎要出血,抬手去碰那人如铁钳一般钳住自己的手,然而宴夏的力道在那人的面前几乎像是蚍蜉撼树,她纵然拼尽全力,却也无法让那人的手有丝毫松动。

      不过片刻之间,那人似乎已经厌烦了宴夏这微弱的挣扎,他沉眉微动,另一手指尖已再次落在了剑鞘之上。

      宴夏重重咳嗽着,苍白的脸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她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动作,心中早已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她却也十分清楚,她什么也阻止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风影缭乱,地面被卷起的树叶与槐花瓣纷纷洒洒,宴夏不甘地看着那人,看他将断剑拔出剑鞘,缓慢而决然的扬起右手,露出森寒剑光。

      然而便在宴夏以为下一刻那把断剑就要落下之时,那人却突然之间往另一侧望去,停下了手中动作。

      宴夏心中微微松下一口气,却不能全然放心下来,她本能的随着那人的视线望去,想要看清让那人动作停下来的究竟是何人,然而一眼之下,她却是神情骤变,禁不住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冲着那人大声道:“小爹!”

      自那处拐角处扶着墙走来的,正是宴夏那眼盲的小爹。

      每一次宴夏离开之后久未归来,小爹总会这样出来寻她,这人本就眼睛不便,却偏偏要来寻人,有时候撞了别人的铺子,有时候闯到了别人家院里,总会惹出不少笑话。宴夏也总说让小爹不必前来,然而每次她回来迟了,小爹依然会自己出门接她。每次远远看到小爹跌跌撞撞的出现,宴夏总会涌起些许暖意——除了今天。

      宴夏感觉自己浑身的血几乎在一瞬间凉透,一瞬的怔然过后,宴夏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要往那处奔去,嘶哑着声音道:“小爹!不要过来!”

      “快走……”话音未落,宴夏感觉那扣在自己脖颈上的力道更大,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她被这力道骤然往后推去,禁不住无声的咳嗽起来,想要再转而提醒小爹,却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宴夏在那人的禁锢之下徒然无力的往小爹那处看去。

      小爹双目失明,根本看不见此处的情形,他似乎丝毫也没有察觉到这方的危险,只扶着墙,一步步往这处走来。

      宴夏心中惊惧不已,却奈何不能开口,只得不住摇头,想要让朝着这方走来的小爹知晓,然而就连她自己都清楚无比,小爹看不见这番动静,他根本不知道,他将要走过来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险境。

      小爹的每一步似乎都落在宴夏的心尖上,她只觉得每一寸的距离,都让她心中的绝望更深一层。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步的距离,或许已是许久过去,小爹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一无所知的伸手往这处探来,偏过头问道:“宴夏,刚才是你在说话么?”

      小爹便在不远之处,宴夏不住摇头,却没能够让他生出任何警觉,宴夏的身旁,先前那人已经沉下了脸,凛然神色往小爹看去,宴夏眼角余光仓促间自那人身上扫过,却不知为何觉得他的神情极为复杂,竟有几分看不明白。

      然而她已经没有了看明白的机会,小爹一句话没有听见回应,很快便又唤出一声道:“宴夏?”

      依然无法开口,到了这时候宴夏反倒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她只盼着小爹听不见声响,便能够转身回去,只盼着眼前的这人看小爹眼盲不知情,能够将他给放过。

      小爹最终停在了两人的近前不远处,他轻声又唤着宴夏的名字,似乎是在侧耳分辨着四周的声响,没有继续往前。宴夏见此情形,紧紧揪着的心不觉稍稍松懈几分。

      “这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小爹喃喃说了一句,终于没有再继续往前,转身就要去往另一个方向寻找。

      却在此时,一只鸟儿自旁边的树梢上跃下,落在了宴夏脚边的地面上。

      鸟儿啄着地面的花瓣树叶,发出窸窣的声响,原本转身要离开的小爹听见这声音,停下脚步,再次掉转身来。

      宴夏瞳孔微缩,眼看着小爹跟随着这道声音靠近,最终到了他们的面前。

      白衣白发的那人右手还紧紧扣在闻音的肩头,扣得她生生发疼,而那人另一只手上依然紧紧握着他的短剑,剑锋悄然无息间已往小爹靠近,便要临近他脖颈。

      眼见此幕,宴夏双眸微睁,不知从何处突来一股力气,猛然间挣得了一瞬的自由,当即大声道:“小爹!快走!”

      只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白衣人已有了动作。

      那动作太快,快得不及眨眼,甚至比之宴夏的话声还要快上半分,宴夏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剑锋自暗影中抽出,朝着小爹的身上要害而去,她原本喑哑的声音变得更加撕裂,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在心间凝成了一汪深潭。

      但,一切并未就此为止。

      那一剑并未落在小爹的身上。

      就在宴夏绝望之际,就在那剑锋凛然刺向小爹之际,小爹忽而抬起手,如同闲时休憩,随手拨开身边院中垂落的树叶一般,小爹轻轻拨动,便将那锋芒毕露的一剑拨至身旁。

      剑锋折了剑意,失去了出手时的凛冽寒煞,竟被小爹一把握住。

      白衣人自方才便变得无比凝重的神色,如今变得更加戒备。

      宴夏心中无限的焦灼与担忧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倏然改变,她惊讶的睁大了双眸,无法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情景。

      而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小爹衣袂飞扬,动作行云流水,卸去那人手中短剑将其扔至一旁,这才趁着那人动作僵直的瞬间将宴夏一把救出,拉至了身后。

      动作之间,白衣人看着自己的短剑被扔至地面,却是丝毫不曾慌乱,只微微一哂,踏前一步紧盯小爹的眼道:“好久不见了。”

      “——叶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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