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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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桃花盛开的样子么？
慕家老宅院里有数棵桃树，乃是北郊舍取寺移植过来的百年老树，每逢三月，桃花便次第开放，用不了十日，便从星星点点到连绵一片的灼灼。桃花极艳丽，但许多人说它俗，太过耀眼而变成了俗。
慕阳觉得疑惑，他问父亲，为什么世人都说桃花俗气，父亲还要留着呢？父亲那时候身子已不大好了，春天也要披着厚厚的大氅，手也总是冰凉的。
“若是你从未听谁说过个什么‘世人都觉着这桃花俗气’，你在院子里顺着桃树爬上爬下的时候，觉得它俗气么？”父亲的声音清冷，却不像他的手那样冷。
“孩儿只觉这桃花开的极好，可是它开的太好，让人觉得莫名的心悸。”慕阳那时还是个毛头小儿，可颇为聪慧，非常讨喜。
“应欢，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不是‘世人说’的，都是对的。因为桃花开的太过艳丽太过夺目，而且好似随处可见，众人都看腻了它，便觉得它俗了，也有可能，是他们羡慕，嫉妒，却比不上吧。”年轻书生从桌边拎起一坛酒，拍了拍道，“今年刚酿的桃花酒，再过几年你行了加冠之礼，爹再将这酒送给你。”
慕阳没能喝上那坛桃花酿，因为父亲从未告诉过他那酒埋在什么地方，父亲走了，自然也就没人找得到那酒。
自始至终慕阳都没有解释过，为什么桃花会让他心悸，甚至让他感到恐惧。
成片的红，粉红有，艳红亦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应当是舍取寺后山罢，那么多的桃花……那颜色愈来愈深，变得猩红起来。是血？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也有人在尖叫嘶吼。唤他名字的人声音好熟悉，可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来了。
“应欢！应欢你醒醒！应欢！应欢你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应欢你别吓我……应欢你痛不痛……你说话啊……”那个人好像在颤抖啊，抱都抱不稳，明明平日里那么正经严肃的，很痛的，全身都好痛，好像被生生撕裂开，他恨不得立刻死去也不愿承受这种痛，尤其是那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的痛。
“枫秋……”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粉，慕阳心头一窒，原来是个梦。那现在呢？又是什么。他静静躺在那柔软的榻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酒香。
意识渐渐清醒后，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慕家老宅的机关通道除了他，再没有人知道了，可为什么有人能找到他，还将他带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扫视四周，清爽简练的摆设，可独独这床帐是女子用的颜色。他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床，缓步走到门边侧耳探听外边的声音。当他正想探入怀中取出暗器时，却发现他换了身白色里衣，榻边的摆架上挂了青色的外袍，净手擦脸的用水还腾腾冒着热气。
他眸中杀气陡增，浑身紧绷，双手握拳发出“咔咔”的响声，无论谁换的衣服，他定要他生不如死！
外面人声嘈杂，分辨不出是什么地方，偶能听到几声女子的娇笑，还有大汉吼叫着劝酒。慕阳在等，他要等将他带来的人出现，他好把那个人活剐了以解心头之恨。
“慕兄！你在哪儿听啥呢？”慕阳一震，回身望去，发现昨晚凭空出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人此时，正蹲在窗台上。
他几乎头皮都要爆开，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两次慕阳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虽然武功被废，但是慕阳敏锐察觉力还在，昨晚的提斧人是个意外，他本以为是因为懈怠才导致连这个人都没有发现。可是就在刚才，他突然发现，不是他迟钝了，而是这个人，实在太过可怕。
“你给我换的衣服？”若是这个人动的手，要杀死他还得废点儿劲……
“是啊，怎么？大家都是男人嘛，你不会还介意这个吧？”那人稳稳蹲在窗台，还抬起手来挠了挠头，在白日里慕阳才得以看清，这个人上身依旧赤裸，古铜色的皮肤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双臂纹身密布，那些图腾相当眼熟，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听他如此大方的承认了，慕阳心中冷笑，眼神更加阴鹫。
“哦？男人？”
“可不是嘛！我说慕兄，你这小身板可不行，养了一身白皮肉有何用？男人嘛，还是要经些风吹雨打的……”
“呵呵，这位兄弟，你怕是认错人了，你口口声声叫的慕兄，怕不是我吧。”慕阳低声说着，声音哑哑，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还没醒透。眼神虽阴鹫，但还是背手朝那人一笑，他本就长的好，此时换了身白衣，更衬得他俊秀，轻笑间也算是顾盼生辉了。那蹲在窗台上的人被他的笑撩到，一个没蹲稳差点从那翻下去。慕阳背手向那人走去，边走边问，“小兄弟不是京城人士？”
那人呆愣着，回了一句，“昨晚不是跟你说了，我乃城外游民……”只消半句话，慕阳一个闪身便来到他面前，锋利的东西抵在他喉间，竟是用来束起床帐的银制器物，这玩意儿一头圆滑，一头锋利，此时对着他喉间的便是那锋利的一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姓甚名谁，什么身份？谁派你来的？说！”慕阳声音嘶哑，顾不得保持什么所谓气度。手上用了些力。那尖端刺破了表皮，有少许血丝顺着溢了出来，
“唉唉，你别那么暴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坐下来说么？非要动手？”那人举起手来表示投降，嘴里还是不正经的说话。
“快说！”他嘶哑着吼出来，听来颇为可怕，慕阳手有些抖，刺得更深了。
那人觉得有些疼了，说话声音也小了，“我真的是城外游民，没有姓啊，我就叫望朔！你你你别刺了，挺疼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连续说了那么多话，慕阳已有些承受不住，惊天动地的咳嗽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涌向口腔。
“哎哎哎你轻点你轻点儿破了破了，哎哟流血啦！”那个人斜眼看他咳得如此夸张，便大喊起疼来。
“哎哟喂我说慕兄，你这是啥病啊？那么严重？”他还是双手高举着，稳稳蹲在窗台上
。
慕阳呼哧呼哧急喘着气，手抖的不成样子。这个自称叫望朔的男人究竟什么目的，居然摆出一副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他脖子上被慕阳划得鲜血淋漓，连个眉头都不曾动一动。
“慕兄？慕兄你倒是说话呀，咱们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吗？我腿有点儿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你闭嘴……”蹲在窗台上那人看着他咳个不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究竟是……”
“闭嘴！”慕阳眼神狠厉，丢了那银制器物换手紧紧扣住望朔的颈子，说话时气声很重，不太能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我我只帮你换了上衣，要知道你这样讲究我就不碰你了，啊还有若是你实在不解气揍我一顿也是可以的啊……”望朔被紧紧扣住脖子，那些血糊到慕阳掌心，还带着烫人的热度，望朔脸有些涨红，说话断断续续，虽然还说着调笑的话，但面上表情已经变了，他死死盯着慕阳，眼神深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慕阳面色阴沉，一字一句的对着被他扣住脖颈，向后倒去的望朔说。
“你，必须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