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灯迷 ...
-
李若白这几日只是在家中闲坐。李家并非大户，若白父亲生前是教书先生，母亲也在一年前离开她。若白和胞弟若明住在父母留下的旧宅里。宅子并不大，只请了一个小丫头一个帮厨的大娘。父亲生前并非酸气书生，不只不酸气，父亲自有一种气韵，胸中豪迈胜似浪人侠客。他并不刻意抹杀孩童天性，虽也让他们如寻常子弟般背诵四书五经，却又肯带着他们去放纸鸢，看花灯。他慈爱又严格，只把两个孩子一样看待，并无男女之分就有分差的看待。
若白心中，父亲才是真正洒脱。任何人皆无法逾越的山。
在这样的家教中，若白自是殊于别家的女子。
她一直都厌倦女子所谓的闺中生活，可是一想起那日的波折，又淡了出去的心念。只在房里泡一茗茶，随意找来书籍来看。
“姐，你又不肯好好吃饭。”若明踏进若白房间的时候，若白正对着手中的书专心致志。若明自小便以神童闻名。自两年前，便早早接替了父亲旧时的职，在城里作了教书先生。
“若明，你回来了。”若白并不抬眼，只是口中随意应道。
若明走上前去把若白手中的书抽走，顺手敲了她一个榧子。
见若白瞪着自己，不禁笑道：“你哪里还有个姑娘的样子，成天穿了男装到处闲逛。这几日我还纳闷你怎就改了，不想又像是个书呆子似的，饭都不肯吃了，多早晚你能不让我这作弟弟的操心。”
“书拿来，一回来就闹我。你怎就知道我没好生吃饭。锦生，你又跟我们敬的了不得的李大先生告状，我就把你撵回家去，一个铜子都不给你。”
换作锦生的小丫头不去理“让作弟弟的操心”这句话怎样别扭。只笑道，“小姐，我说的是实情。不不，是奴婢说的是实情。少爷关心您，我们做下人的也是一心为了您好吗。”
“哼，这时候就奴婢奴婢了。告状的时候你是小姐。”若白并不在意下人是否称呼自己为奴婢，便是直接叫自己的名，也是无妨。可是总禁不起告状后若明的絮烦。
“好了，别怨这丫头了。不过姐你是真的…………”
“好了好了，小女子这厢赔罪给你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了，你就饶了我吧！”
看若白皱着脸的样子，若明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姐姐，哪里有姐姐的样子啊……
“哦，对了，姐…………”看到若白松了一口气听到自己话语又突然瞪过来的样子，若明禁不住笑出声来。“别紧张，我只是想说，你不是忘记了晚上的灯会吧？”
“没忘。”若白懒懒答道。
“那你不去？”惊讶若白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干吗不去？”
“那你一副恹恹的模样？”
若白没应答。总不能让若明总跟我操心，何况他那样小心的个性，说不好就不肯让自己出门了，她心里暗想。想想自己真是好多日不曾出院子了。哪里还会碰见那样的事呢？这么多年都这样过，还为了那样的泼皮改了不成。想到这里，底气不自觉的足了起来。
若白轻轻一笑，“只是一些倦怠罢了，现在好了。”
若明一怔，“那你换身衣服，我们一会便出门。”
“好，先生。”若白像摸小狗一样扬手摸了摸若明的头。
“姐，不要这样摸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了。”若明抗议。
“少来，我是你姐，你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
“不过就大我一年………”
“一天也是大！”
若白着一身青色丝裙，头上只用同色丝带挑起一缕青丝绑起。跟着若明出了门。
平日街道的生机转化出一种繁荣盛况，街上挂满各色花灯。
“老规矩？”若白看中了一盏碧绿荷叶灯笼，便向守摊的老者问道。
老者伸手示意她自便。
那灯笼上悬的纸上写道，“情急无心垂钓钩--射一字。”
“张伯存心放水，那我就不客气了。”若白微微一笑，“是‘静’字。”
“怎么是我存心放水？是若白你愈发慧敏才是。拿去吧！”张伯把灯递给若白。
“谢谢张伯拉。”若白笑逐言开地接过荷灯。
“姐，我才一眼没看你，你就又跑去骗灯了！”若明横了若白一眼。
“哪有，我是射到的好吧？”
“都说了，人家手艺人准备这些不容易，你若喜欢便拿了银子去买，要射我们回去要多少我出给你。”
“那意义就不一样啊。”若白对着若明吐了下舌头。
“好了，下不为例。走吧。从现在起再要射，把答案小声说给我就好了。不许再去要灯。”
“那个漂亮…………那个迷我会的…………那个很简单…………不就是………………”因为弟弟的警告，若白只能小声嘀咕。
“姐，你不要光看灯谜，人很多，不要又走散了…………姐…………”已经不见了，若明无奈。每个人多的节日都会和若白在街上走散，只不过是重复每年都会发生的事，自己走回家而已。
“织杼半融读书声--射一字”眼前的花灯无甚特别，只不过谜面意境极好。若白想到弟弟教书的情景，孩童稚嫩模样口中朗朗书声。恍然间，弟弟似乎又化成了父亲当年的模样，对着若白微微浅笑。若白眼中不禁渗出淡淡泪光。
“猜不中便要哭么？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哪里射不中…………不对，是我哪里要哭了，你凭什…………是你？”
若白本能的回说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可相比之下，在别人面前垂泪又是她更无法忍耐之事。她习惯在人前压抑自己情绪，只是本能地防备。守着幼时便有的这种个性让她渐渐成长为一个执拗的女子。
江漓无意遇见若白。他远远瞥见若白小小身影，她只是侧着头望着一只只妖娆花灯，看似洒脱似乎不食烟火，却自有一种彷徨在她碎碎的步伐中。她若有若无的彷徨，逼他走向她。她眼波定在一丝帛花灯上，目光如月光般皎洁。江漓只觉似乎所有都已不在，只剩一个她。她全身笼罩轻晖，似乎已超脱一切，只是眼底微露泪光。
江漓拿出银子递给摊主，“店家，这灯我们要了。”
两人已是第二次一起走完这条街了。若白小心藏匿着心中狼狈，每一次都是在她不想被人知晓的情况下碰见他，他似乎已成了这世上若白最不想碰见的人。
“江漓。”他轻轻说出自己的名字。
“啊？”
“我叫江漓。”他笑。
“李若白…………”若白无意识的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叫什么啊？”若白顿时懊恼，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目光沉稳望着自己，若白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慌乱。
“你无须觉得狼狈…………我是说，你勿需想那么多…………不需要什么都隐藏保留，你…………”
看着眼前沉稳男子尴尬的吐字，若白忽觉一切瞬间通透。若白面庞浮现笑容。
“我叫李若白，我记住你了，江漓。”
江漓了然。
他和她是有灵犀的人。
“还有，谢谢你，江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灯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