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念念不忘》隋止宁

6、来不及忘记

　　廷牧回来了，尽管不能语言交流，我也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你怎么能往他那儿游呢？你忘了临走前祝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了吗？”
　　我开始觉得，廷牧有点像母亲了，絮絮叨叨的话令我有些不耐烦，转身想要逃离。
　　闭上左眼游了一段，我的左眼却浮现他的脸庞，“我完蛋了”，我告诉自己，记住一个永远不会再见的人没有什么意思，我一定要忘记他，就像日后对这段旅程也只有短短几字的回忆，“真有趣”。
　　漫无目的地游了五天，我知道这是在人间的最后一天了，五天的潜意识麻痹没有起效，我还是迫切地想要去见他。
　　像是赴一场单人的约，我如箭矢般游到了初次见面的荷花池，他果然在那儿，赤裸着上身向天空吹着海螺。
　　“再见”，他放下了海螺拉着妹妹离开，我的耳畔似乎有人这么说着。
　　“能再见到你吗？”我有些忧伤地想想，“如果可以，我是能够付出一些什么的。”
　　远处的海里响起了阵阵叫声，嚷得我不安，我转身游过去，发现是一群小鱼被渔网抓住了，渔网是从一艘大船上放下的，这样的大船对我而言，无疑是庞然大物。船还在驶动，又放下了几只渔网，我才开始东躲西窜地逃离，“糟了，马上就要回去了！”
　　巨大的渔网像是从我的四面八方靠近，我拼命向前甩尾，却敌不过它的速度，挣扎着被网在了最外层。
　　渔网越来越紧，我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呼吸也渐渐无力起来，“母亲，父亲，爷爷，湫……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了他，那个少年，他拿了把银晃晃的匕首，向我刺来，“不！不要！”，我奋力挣脱着，冰冷的刀刃却划破了我的皮肤，血珠一滴滴地向上飘去。
　　“别杀我！”我对人类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数放大，尾巴拼命甩动，由于求生的意念，力气透支释放出来。
　　“我好像撞到他了……”，当我产生这个念头时，我头脑清晰地发现渔网破了，自己自由了，我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他是来救我的？”我到处寻找他的踪迹，却悲伤地发现他定定地躺在一块海底的石头上。
　　我游过去，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剧烈的挣扎将他撞进了旋涡深处，令他窒息，我用尾巴探了探他的鼻息，上空传来他妹妹撕心裂肺的叫声，“哥哥，你快上来啊！”
　　他死了，是因为我，因为我求生的本能害死了他！
　　他脖子上的海螺飘了起来，冒出了一个个小气泡，我游过去将它衔了起来，“我想再见你一面，却没想到是在这种场面，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活回来呢……”
　　廷牧又一次适时地来了，他推动这我向前进，一步步向前，离那个少年越来越远，似乎我的罪恶也能被洗清。
　　好多同伴已聚集在旋涡处，他们在等着我一起回去，我最后转了个身，看不清他的身影了，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了。
　　去时的路与来时的路是相同的，我呆呆地随波逐流，终于回去了。
　　母亲早已在围楼上等候着我，“椿，你可算回来了，急死我了！”
　　廷牧也被他的妹妹和母亲簇拥起来，他也没认真听家人的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好了，回来就好，人间发生的一切就把它忘了吧，你妈给你烧了最爱吃的菜！”父亲笑着说。
　　我捏了捏手中的海螺，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自己说，“忘？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