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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芳草碧色(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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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某星大翻白眼的不良行径,紫川看了下这数日来从各地传回的情报,逐一念起:“三日前,幽州司马和兵部侍郎张千思被人刺死在家中。”
“嗯,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是活该……啊哈……谁干的?”晨星斜斜地歪在舱门边上,有气无力地应了句,感觉眼皮比刚才又要重上了几分,马上用力晃了下自己的小脑袋。
谈正事的时候,她若是不小心睡了过去,自家这位性情暴戾的侍卫大人,估计又得拍案而起了。
紫川看向最后几行格外娟秀的蝇头小楷,颇有几分眼熟,应该是雪主子的亲笔批示:“官方论断是江湖仇杀,不过天玑阁认为是楚家的人做的。”
“楚家……这几年他们不是已经将朝中大半的官员都掌控在手里了么,怎么还不满足啊,连司马和兵部侍郎这么不起眼的位置也要安插自己人?可真是贪心哪。”
她有点无聊地扁了扁嘴,抬手示意紫川继续说下去。
“嗯,千机子的行踪已经查出来了,是被天都白家给劫了去。”紫川翻向下一页,看了没多久便笑了起来:“据说他把白家现在主事那个向老头给气得半死。”
一提起某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晨星就满脸阴郁,眼睛里差点没射出刀子来。
“我早说过叫他好好待在家里了,没事到处乱跑做什么,武功又不好,还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不惹事才怪呢,我都数不清已经救了他多少次了!”
安排好救人的相关事宜后,她一肚子的火气终究还是没忍住,猛地一击船板,怒道:“该死的老混蛋,整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回头我非得把他那几撮毛揪干净不可,看他以后还怎么出去现!”
瞧她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紫川不觉莞尔,低下头来继续看那资料上的内容,“白家数百名高手昨日暴毙于寒山,死因甚是蹊跷,似乎并不是外敌所歼,而是自相残杀所致。”
“自相残杀?呵呵,看来秦家也忍不住出手了啊……”听到此言,晨星迅速坐直了身子,眸子里闪过异彩,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方才的困意仿佛一下子没了。
紫川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晨星不以为然地答道:“那白家人又不是寻常江湖人物,岂会被那些不入流的幻术所惑,能做到这点的当然只能是拥有伏羲琴的秦家。”
紫川又翻了几页,神色忽变得有点凝重,道:“北边最近的动静很大,几个大部落都在纠集人马,突厥现任的国师拓茇,二十年前就已步入天道高手之列,雪主子说最好是多安排几个高手到大将军身边,以策安全。”
晨星讶异地挑起了秀眉:“拓茇?他不是退隐很多年了吗?”
拓茇乃是突厥三百年来武功修为最高之人,十年前,他与中土“剑神”柏平在泰山之巅一战之后,便避居千叶山不出。关于那一战的胜负,众说纷纭,谁也不清楚战果到底如何,只知道柏平回到中原后,也一直在凉山寺闭关,自此不问世事。
紫川解释道:“听说前不久,突厥的延庆可汗亲自到千叶山跪求了数日,就是为了请他出山,此事关乎两国命运,加上国主相托,拓茇也不好退却,雪主子很担心他会不顾宗师身份,行刺于大将军。”
晨星沉吟了会,方开口道:“拓茇答应出山确实麻烦,而今放眼天下,能与他一战者不过廖廖几人,舅舅也不会准我前去。你安排一下,让朱雀速速派人支援北疆大营,舅舅乃是国之梁柱,若有闪失,郏门关必然不保,鞑子一旦长驱南下,就无力回天了。”
紫川点点头,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嗯,这最后一条是执明传回的,他说慧王爷有意将雨婷郡主下嫁于楚公子。”说完便用内力将那沓资料全部化了。
晨星有点出神地看着前方,那些纸末在半空中尽情地起舞着,最后纷纷扬扬地向湖面飘坠下来,细碎的影子落在她的眸子里,渐渐幻作一片迷离。
过了好一会,紫川瞥了眼身边一直不语的女人,淡淡地问:“你猜楚公子会怎么打算?”
晨星没有回头,脸上却浮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听说慧王的小郡主,可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呢,他倒是艳福不浅哪。”
只不过啊,那只狐狸心思诡变难测,这郡主的身份虽贵,他却未必看在眼里呢。
紫川扯了扯嘴角道:“主子,我似乎闻到一股酸味呢。”
“酸味?哪?哪?”晨星听了这话,立即兴奋起来,四下张望了会,突然指着岸上大叫了起来:“哇!那边有人在卖冰镇酸梅汤啦!快走快走,我们上岸去喝上它几大碗,这种天气……”
急步向前冲去的她,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某侍卫的脸一下子全黑了。
衢州坐落在江南水乡,位于苏扬两州之间,乃天下最富庶之地,城中太守赵得山以寒儒之身,得以入士为官,兼之政绩非凡,一直为百姓们所津津乐道。
五年前,皇帝广纳有才之士,不论布衣或是世家,一律以才论之,御笔钦点为各州太守。
世家大族之人对皇帝此举颇多非议,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忤逆圣意,暗地里却极瞧不起这些出身贫寒的儒生们,个个翘首等着看笑话。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结果却大出他们所料,像这衢州太守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想他赵得山不过一介书生,毫无半点背景,却能将手下一众官员治得服服帖帖,不出三年便将衢州此前的颓势一扫而光,治理得井井有条,商贸繁荣至极,所纳朝廷岁供也跃为全国之首。
消息传回京城,那些高官们都禁不住暗暗心惊,这也难怪,毕竟世家士族与寒门布衣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演越激烈,这些儒生一旦得势,必然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这日,城中最出名的酒楼“登临台”里。
一位头发花白的说书人,正摇头晃脑地讲述着赵太守的生平趣事,席间众人听得俱是心驰神往,恨不得能亲眼见见这位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角落处,一位青衣书生低声道:“圣上当年此举的确英明,可惜犹如昙花骤现,难寻踪迹。”他苦读寒窗多年,一门心思为图报国,却因朝中世家权势过大而无法致仕,不免有些郁郁不欢。
“这位公子莫要灰心,你若不是那池中之物,早晚会腾云于九天之上。”旁边把杯独斟的褐衣老者虽已年迈,耳力却是甚佳,闻言不由缓步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在他面前坐下。
青衣书生拱手行了一礼,语中有点寂寥之意:“老人家有所不知,如今这朝堂可谓尽在宁容两家的掌握中,圣上这几年对他们言听计从,连后宫所在也成了此两家之女的天下,似我等布衣之士想要出头,岂非难于登天?”
没待那老者回答,另一个声音已然插了进来,却是位文质彬彬的白衣儒生,只见他一脸讶异地问道:“这后宫凤印不是由司马皇后所掌吗?兄台何出此言?”
青衣书生颇不以为然地说:“那司马氏虽为位居中宫,然则母以子贵,立后多年却只得了位公主,其父为官十载,也不过官至巡抚,又岂及得上那权势熏天的宁容二妃?”
白衣儒生听了,也不由点头道:“也是,圣上一直没有皇子,难怪后宫这些年来纷乱不已。”
褐衣老者拈着长须,目光如炯,满含深意地说:“依老夫所见,此时世家权势滔天,若早立了太子,恐怕朝中更不得安宁。”
青衣书生疑惑地问:“老人家此言何意?”
褐衣老者朗然一笑,正色道:“我看公子也并非那目光短浅之人,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夫就送你一言,请附耳过来。”
青衣书生依言而为,老者在他耳畔轻轻道了一句,他听罢不由脸色大变,心头思疑莫辨,正欲问个究竟,抬头却见那位褐衣老者已飘然远去,只剩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那白衣儒生有点好奇,凑过头来询问,那青衣书生的表情极为古怪,双目呆滞,也不理会旁人,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几个字,忽然狂笑三声,竟也掷下酒钱离开了。
在场众人见状尽皆瞠目,都道他必是被那孤魂野鬼上了身,谁也没想到这个外表寒酸,似疯若癫的布衣公子,竟因今日一悟,日后成了名满天下的当世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