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黑暗中的女子》夜明映梦

5、相遇的瞬间

　　“喂，朱利安---”可怜那堂堂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就这样被粗鲁的一把推开，随即，一个身着白衣的高大男人闯了进来。
　　“……请称呼我为院长，艾利克医生。”朱利安头都懒得抬起，他埋首在特大的办公桌前，两侧堆的书籍几乎将他全部盖住。
　　“是，是……”艾利克随手将门关上。“现在没有外人了，我总可以直呼你的名字了吧，伟大的副院长大人？”
　　“找我有事？”朱利安问道，同时拿起手边的杯子，品了一口里面的咖啡。
　　“是关于心脏科医生詹姆斯吃回扣的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他走上前来，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已经跟他说了，要他在三个小时内离开医院。否则，后果由他自己承担。”朱利安冷漠地说。
　　“啊，啊，果然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艾利克摊摊双手。“这样好吗？他可是小玛丽的主治医生啊。”
　　“是他让你以这个来求情的？”
　　“这倒不是。我觉得他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这样走了，也有那么一点可惜啦。更何况，他了解小玛丽的病情啊。”
　　“可是他没有医德，这是最致命的。这种人我不需要！”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可是，那个小女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大手术又面临在即。临时换主治医生的话，要从头开始了解她的病情，恐怕……”
　　“我已经交待下去了。”朱利安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将担任她的主治医生。”
　　“什么？你亲自……”
　　“是的。”朱利安点了下头。“有什么疑问吗？”
　　“没，我只是觉得很好奇。要知道，在这里有多少病人都渴望你能做他们的主治医生呢。呵呵，小玛丽还真是幸运呢。”
　　“……”
　　“那么，关于詹姆斯……”
　　“我的话不说二遍，让他滚---”
　　“好的。我这就去向他传达。不过，被本市这家最具权威的医院开除，他日后的工作恐怕就难找喽。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给他？”

　　朱利安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院长室的采光相当好，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虽然隔着玻璃，初秋的些许温暖还是毫不吝啬地赏赐给他。
　　“……你去跟他说，当他明白‘医生是一种神圣的职业，掺不得一点虚假’这个道理时，我或许会重新接纳他。”
　　“好吧，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冷酷的。”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艾利克探过身去看了一眼。
　　“是你家打来的，你要接吗？”
　　“……不。”朱利安摇摇头。
　　艾利克随即按下了留言键。一个苍白的声音响起，感情冷淡的可以。
　　“……两年了，你从来都没有回过家，也没有接过家里的电话。我知道你想不通我和你哥哥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是拉德尔夫家族的一员，你就算不想承认，这个姓氏都会伴随你渡过一生。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们的想法……”
　　嘟，嘟---留言到此为止。
　　“你，还是不愿意回家吗？”
　　“……”
　　“朱利安？”
　　“家里有那么‘能干’的哥哥，我回去做什么？只有这家医院，我倾注了三年的感情，我绝对不让任何人夺走。”
　　“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不了解你。你到底不满他们的什么做法？”艾利克停顿了一下。“到底什么事让你连家都不愿意回？”
　　“……”朱利安没有说话，反而转过身来，看着窗外面的景物。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艾利克无奈地摊摊手。“对了，姗妮娅今天下午的班机，她打电话来要你过去接她。”
　　“你去就行了。我批准你半天的假。”
　　“喂，她可是你的崇拜者，我去不太好。再说，我可不想被她骂死。还是你自己去吧。”说着，他站起身来。“我下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好意思，帮不了你了。”

　　看着艾利克闪身离去的背影，朱利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自从两年前认识他，这个充满阳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几乎立刻就与他成为了朋友。记得艾利克刚被分配到医院实习的时候，他还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选择医生这个行业。结果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因为我想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救世英雄啊。原本以为会听到‘医生挣钱很多’等等答案的他，听到了这种意料之外的话语，当时他就笑了，这种性格的人大概也呆不长吧。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浮浮躁躁的大男孩却在抢救一个因车祸而生命垂危的小女孩的时候，是那么的卖力，几乎尽了他的全力。在一旁观察的他看得出来，此时的他，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名誉，只因为他手底下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还记得初次见面的那天早上，他刚一踏进电梯，就看见了第一天来报道的艾利克。他正对着电梯光洁的墙壁，整理着他的领带。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气氛很是尴尬。
　　“那个，你好。我想去院长办公室，请问，我应该在几楼下？”整理完领带后，艾利克先开了口。
　　“我就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他冷冷地答道。
　　“……”艾利克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这样啊，那早上好。”
　　“……你没有别的话说吗？”他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
　　“难道要我请你吃早餐？”
　　“……”他笑了。“不用了，我请你。”

　　在他的周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这样的人了，不会说奉承的话，不会见风使舵。他承认，这种真实的感觉才是他想要的，至少不会觉得累。
　　他轻轻地笑了笑，有朋友的感觉很好。

　　---今天阳光明媚，公路上的车辆很少。朱利安极为不情愿地开着他的悍马，前往市国际机场。他打开收音机，里面正好放着一首歌曲，名字不知道，不过他却很喜欢里面的歌词。

　　在我内心的某处，总是希望有人能够对我说，
　　他很需要我。
　　微风轻轻划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的心为之荡漾。
　　请你用最温柔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这里没有依赖，这里没有答案。
　　有的只是我们曾经向往的蓝天。
　　夜深人静时，我总是在想，
　　我们是否身处同一时空，
　　我们是否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我不会忘了今天的景色，
　　亦不会忘记和你在一起的种种。
　　面对着镜子，我遇见了曾经的自己。
　　面对，我忆起了往日的回忆。
　　今天的我，该做些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梦想中理想的人生，何不从现在开始就制定目标。
　　告别了即沉的夕阳，挥别了昨日的自己。
　　让明天的白云，逆风而行。

　　为了理想中的人生吗？他轻笑。我只希望能够再见她一面，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正想着。---突然，一辆红色的甲壳虫从旁边的小道拐了出来，幸好他的车速开的很慢，只将前面的甲壳虫往前顶了顶。然后，那辆红色的甲壳虫慢慢地停靠在了路边。一个身穿蓝色运动装的短发女孩推开车门，并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
　　竟然是她，那个在克罗伊公墓遇到的女孩。
　　“喂，你怎么开车的！”莉贝卡一见是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怎么是你？”
　　“哦，真巧……”朱利安看了一眼甲壳虫上被撞得有些歪了的后视镜，说道。“非常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我倒是没事。”莉贝卡无限幽怨地说。“可怜我这辆车，被苏菲娅撞过，现在又被你撞。而且，你还开这么大的车。你想撞死我啊！”
　　是你违反交规在先的……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对不起。”朱利安一味地道歉，又突然觉得这女孩很可爱。出了车祸，她居然先提到的是车。“修理费由我全部承担。”
　　“那好！”莉贝卡眼前一亮。“那我要把零件全部换掉，要最好的。”
　　“……没问题。”怎么突然觉得有种被敲诈的感觉。
　　“哎呀！”莉贝卡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这个时候了！”
　　“怎么了？”
　　“我要迟到了。”她一把拉住朱利安。“快，快送我去机场。”

　　---市立国际机场。
　　车子刚一停稳，莉贝卡便推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不见踪影。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急躁的女孩。
　　“朱利安---”
　　一踏进候机楼的大门，就听见一个声音破空而来，引得为数不多的人把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不一会儿，一个‘物体’便直直撞向他的胸口。
　　“姗……姗妮娅……”他眉头顿时皱起，轻轻地推开怀里的金发少女。真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好想你，朱利安。”名叫姗妮娅的金发少女说道。“在蒙特利尔的这段时间，我可是天天都想你的。你也一定很想我吧？”
　　“……”朱利安无奈地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发现莉贝卡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先走吧。你的行李呢？”
　　“唉，我的行李还没拿呢？”说着，姗妮娅左右环顾了一下，便拉着他朝行李传送带走去。

　　人群开始大量涌出，一个个身影与他们擦肩而过。模糊中，他的内心仿佛有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他轻轻地按着心区，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感应的来源。果然，于层层人群中，他看见了她的侧影。长黑的秀发，精致的俏颜，爱琴海般的清澜眼眸。就算只是瞬间的朦胧，他也绝对不会看错。
　　她是那么独特，那么清灵。她总是能轻易地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是的，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他要寻找的天使。
　　“哈，找到了。”姗妮娅将她的行李挑了出来，一把甩给了身边的他。
　　这是他三年来一直未曾忘记的倩影，曾经一度自他的世界中消失，他一直梦系魂牵的少女。
　　但是，只是一瞬，她又消失在人群中。他知道，他又错过了……

　　“你发什么愣啊，朱利安？”姗妮娅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看见熟人了吗？”
　　“……没什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