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岩观

2、坦然

　　沈立尔穿好了竺天准备好的干净睡衣。睡衣看起来不是新的，但洗的干干净净，是温和清香的棉制衣料。这大概是竺天自己的睡衣吧。
　　想到这件衣服竺天可能穿过，脸都烧红了耶。
　　稳定了好一会儿情绪，他才踮着脚从浴室出来，站在晕染了暖黄色光晕的走廊里，沈立尔突然觉得自己躲也没用。
　　反正是在他家里面啊，怎么躲？！
　　想通之后反而坦然了许多，沈立尔放开步子穿过走廊到了客厅。
　　宽敞偌大的客厅里暗暗的，唯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孤独地亮着，也是暗金色的光，带着一点浪漫的情调。
　　沙发上侧卧的男人有修长瘦削的身体，一只手垂在下方，嗯，睡姿…也没有那么帅…沈立尔暗自想着。
　　长羊毛地毯让沈立尔脚步轻轻地像猫步。
　　依着沙发坐在毯子上，蹬掉拖鞋，温软的羊毛摩挲着他的脚心，很是舒服。
　　昏暗的灯光下竺天的五官轮廓显得更加鲜明。沈立尔忽然想起，刚刚偶遇，他一直在迷糊或尴尬的状态下，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他。
　　因着他睡着了，沈立尔就肆无忌惮起来。
　　他凑近了些许，竺天应该是在辅浴里面洗了澡，身上清清爽爽的气味和自己刚刚洗过的味道如出一辙。
　　更近了，似乎连他的鼻息都能感受到。
　　竺天的头发剪的干净利落，刘海的长度恰好能露出他修剪得十分挺拔的眉。英俊逼人的眸子舒舒地闭着，没有纤长圈翘的眉毛，但形状锋利狭长，又平添几分英气。
　　他高挺的鼻梁延伸而下，是一张半启的唇。他记得，通常他是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可偶尔他开心的时候，就会呲着牙笑，露出粉红色的牙龈，特别呆萌。
　　那种样子沈立尔其实也没看见过几次，但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也许是反差萌吧，所有他就记住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年少的自己神魂颠倒。
　　鬼使神差般的，沈立尔伸出食指想去碰碰他。
　　近在咫尺的一瞬间，竺天的眼睛睁开，直直地看进沈立尔的眸潭里，眼色带着一点淡淡的寒意。
　　“看够了吗？”他清冷的，似乎不带什么温度的话说出口，也没表情，却好像要把沈立尔看透。
　　“谁让你装睡！我就是…看看我到底认不认识你…！”沈立尔将耍无赖发挥到极致，蹦哒起来作势要坐下，谁知道没掌握好力度，真的就直接一屁股就往沙发上坐了下去竺天不躲不闪，任凭沈立尔坐在手臂上。
　　“嗷！”惊叫的是罪魁祸首沈立尔，“你傻啊！不躲啊你！”他立刻站起身。
　　“嗯。”竺天闷头闷脑地来一句，看见沈立尔充满疑惑的眼神，兀自翻了个身，又把台灯伸手关掉。
　　一室沉静，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
　　沈立尔的心里有一种情绪在流淌，一点点占据他的心，那种感觉很复杂，不好言说。他轻轻地从竺天身边坐下来，自顾自地说：“谢谢你…哦不…对不起。”
　　小鬼的声音是真挚的。说真的，算上高中，他们真的已经认识十年了，还有两年，是在你追我赶形影不离苦大仇深中纠缠度过的。而另外八年，沈立尔会偶尔想起这个人，想到心尖发酸，也不肯尝试去联系他。
　　虽然沈立尔经常闯祸，给自己带来一系列麻烦，可是竺天总是很快就能原谅他。一看他灿烂的笑，伤心的或者是装出来的眼泪，竺天就没办法。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被严格培养长大。他冷静，聪慧，优秀得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可他孤独，偏执，又凉情得难以复加。沈立尔是让他担心的第一个，让他震怒的第一个，也是敢缠着他到处跑的第一个人。他是他所有的不冷静，让他开心，痛苦，心疼，纠结。他把这种情感归结为保护欲，当他是个弟弟，填补自己的亲情缺失。
　　后来他大学去了别的国家，读了八年。他坚持了自己的医学理想，忤逆父亲欲其从商的意志回国做了一名医生。
　　他和沈立尔好像有默契一般，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好像也没有什么矫情的思念。
　　可只是回国不久就能重遇也许两个人注定就是分不开的吧。
　　竺天只是回忆和感慨，没有说话。他听见沈立尔的无语声，以为这小子又胡思乱想以为自己不理他而难过的，（尽管他确实有一点寒心沈立尔一开始认不出自己，觉得自己两年的陪伴都打水漂了）正打算翻身宽慰，没想到那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衣服呢，我要回家…”那声音失落地很，把竺天心里所有的柔软都牵起来了。
　　“扔了。”
　　“什么？！”
　　“睡我这。”清冷的，坚定的，不容置疑分毫的声音。
　　沈立尔脸腾得一下红透了，还好关着灯竺天看不见他的害羞啊。满脑子粉红色泡泡的他想起身离开，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呆坐着不动。
　　竺天翻身，身体紧紧擦着沈立尔挺身坐起来，“去啊。”
　　沈立尔赶忙站起来绕过茶几匆匆走了几步就猛地转身回头，“去哪儿？”
　　“卧室啊。”
　　竺天拍拍沙发，“懒得收拾客房。”
　　“你…你去床上吧…”沈立尔虽然脸皮厚，但是毕竟这是竺天自己的家，睡衣穿了人家的，总不能连床都给人家占了啊。
　　“别啰嗦。”竺天皱了皱眉。
　　沈立尔委屈地噘嘴，“我又不知道在哪里睡啊！”
　　他头发刚干，还乱糟糟的，带着一点点湿湿的感觉，自己的睡衣在他身上穿着免不了松松垮垮，他噘着嘴垂着手，表情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啊…竺天没忍住，扑哧笑了一下。
　　这还是今晚沈立尔第一次看见竺天笑呢，八年后第一个笑容。
　　竺天冷冰冰的样子拽拽的有点让人讨厌，但是一笑就完全使沈立尔失去了抵抗力。
　　沈立尔咬着唇看着竺天走到自己身边，他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肩膀，把自己往他怀里带了带。
　　“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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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竺天搂着自己进了二楼一个房间，没开灯，竺天就哐当一声砸上了门。沈立尔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竺天扔到床上，从上面压制住。
　　竺天胳膊支撑着床面，居高临下。温热的鼻息喷在沈立尔脸上，麻麻的。
　　“啊啊啊啊他要干什么！色狼！果然是流氓！”沈立尔心里叫苦，刚出虎穴，又入狼口？没想到他跟那些男人一样！正欲发火，竺天的脸在黑暗中猛地冲下来。
　　沈立尔赶快别过脸去，试图留给他一个“坚定不屈”的侧脸，可是立马被竺天抓住下巴轻而易举地扳过来。
　　惨了惨了…踢他自己又不忍心啊…
　　四目相对。
　　他的指腹摩擦着自己的下巴，十分温柔。
　　沈立尔迷离地很，气息也燥热起来，温温热热软软香香的身体在下面不住地扭动，像一条妖娆的蛇。竺天就压得更紧，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束缚住底下那个小人儿。
　　他的眸潭在一点点破碎震荡，他甚至觉得竺天是不是喜欢自己呢？要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自己，从开始到现在，现在又怎么会如此失控地压住自己。
　　沈立尔干脆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
　　突然那温热的躯体不见了，没有那种真实的重量，取而代之的是身边轰然倒塌的竺天。压住自己的一条胳膊，有些疼痛。
　　“喜欢男人？”竺天冷冷的声音从容地传来，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跟你没关系。”沈立尔一下子就火了，原来刚刚就是在耍自己吗？！他一下子窜起来，却被竺天一伸手就拽倒。“是啊！就是！你瞧不起我？！”
　　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明明是他，是他让自己喜欢男人的，又让他恨上那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明明是他搅乱了一池春水却自以为雁过无痕，现在却在这里嘲笑自己。
　　眼圈有点红了吧，沈立尔想着，至少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
　　“我没有瞧不起你。”竺天一字一顿地，极为认真地说。
　　黑暗里，有一双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后背，牵引着他往那边带了带，就那样扎进那个怀抱里面。
　　沈立尔没再闹，只是像个洋娃娃一下躺着。
　　“不是我每次都能救你。”他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俨然是教导。
　　他总是惜字如金。那句话隐含的东西，大概就是什么以后你别再去那种地方了，太危险啊之类的话。
　　“你管我……”沈立尔嘴硬。
　　“管。”
　　沈立尔愣住了，“管”这个字代表了什么呢，是在乎吗？是心疼吗？还是占有？或者是别的什么。
　　“明天跟我见个人。”竺天不紧不慢依旧自在地说，话题似乎被转移开了。沈立尔从他怀里挣出来，挺直了腰。
　　“喜欢男生不是病，我不治！”他甚至别过脸去，就算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这中形式上的抗议还是要有的。
　　“不是医生。”
　　“那是什么？”
　　“我女朋友。”
　　他平静的语气好像不是在阐述“女朋友”这样一个人，竺天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补了一句，“也不是，是未婚妻。”

作者有话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会勤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