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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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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那日,宾客散尽,洞房内只剩下相识不到五天的兰生和陵越。
无言安静许久,陵越叹息,见床榻上那个瘦瘦小小、紧张的身子。
每走进一步,对方手里的衣物便拽的越紧,低头俯首的模样让陵越莫名有些心疼。
抬手,藏在红盖头下的兰生身子明显颤抖一下,不敢再动。
陵越只是掀开他头上的红帕,不再动作,转身离开了房间,临走丢下一句“今晚你一人睡吧”
温和的声音,不令人讨厌。
兰生待陵越走后才彻底放松身体,望着满眼的红色,不禁发呆,自己……这便嫁人了?
刚才是自己所谓的夫君?似乎并不难相处。
可夫君走了,自己该干什么?兰生从袖中掏出刚才喜娘偷偷塞给他的书,封面没有名字,喜娘还在自己耳边神秘的说了句兰生听不懂的话
“你是雏儿,学点儿今晚服侍少爷”
服侍?兰生疑惑的翻开第一页,粗糙的白纸模糊了画上的线条,但仍让兰生羞红了脸。
这、这……兰生大脑转了半天,也想不出用什么词语形容,最后只有慌乱盖上书,两眼四处张望,深怕被别人看见。
脸颊像火烧般炽热,深呼吸几空气才彻底放松下来。
真是……
兰生红了脸将书塞回自己袖中。
这可不能让人瞧见……
其实这个时刻也不会有人走动了,门外下着大雪,深更半夜,家家紧闭房门,只有客栈门口随风摇曳的两盏大红灯笼。
静的渗人,兰生害怕这般安静的夜,可自十岁爹娘死后,自己过的每个夜晚如出一辙的孤独寂寥。
并不冷,可兰生还是瑟缩着身子坐在床沿,头上饰物太重,兰生晃晃脑袋,伸手将首饰摘了去。
那个人,他去了哪里?
现在还下着雪,黑灯瞎火的万一出了事……
兰生甩甩脑袋,暂停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人那么有钱,怕是也不会让自个儿挨饿受冻的。
望着窗外不停歇的簌簌落雪声,嘴上虽这么说,可兰生还是担心不已。
陵越一夜未归。
天大亮,兰生是在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傻愣的看着房梁许久,才想起自己已经嫁为人妇。
“少爷少夫人,老夫人来看你们了。”
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唤回兰生的意识,听到是老夫人来了,兰生慌乱的起床穿衣,一边回答着。
兰生生来就怕严肃不怒自威的人,以前暂时养他的舅舅,现下陵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一眼瞥见床上并没有陵越的身影,有些不悦。
“少爷呢?”
身上乱糟糟的兰生听到问话就是一紧张,在老夫人面前,兰生不由自主的就哆嗦。
害怕归害怕,兰生还是有自个儿想法的。
听说大户人家家教甚严,这陵越一夜未归,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顾及此,兰生替陵越扯了个慌。
“少爷他一早就出去了。”
老夫人倒也不执着这个话题,看到凌乱的床榻,唤来丫鬟整理。
一掀开被子,床上那块显眼的白布整齐的摆放在那里,那是新娘子新婚之夜闹喜用的,此时上面一点多余的痕迹也没有。
老夫人心头火起,倒也不表现出来,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你说少爷今早出去了?”
“是……是,一大早的就……”
兰生还小,不懂得为何老夫人突然生气,只能怯怯的回答问题。
不料老夫人脸色更是难看,她看兰生的眼神充满嫌恶。
“把她给我带到大堂,家法伺候!”
陵越心中烦闷,又无人倾诉,出了房门径直去了客栈饮酒。
陵越平时很少喝这杯中物,酒是穿肠药,陵越生性稳重,也不愿多喝,也就逢年过节迎合亲朋好友,但今天喝了很多。
人生四喜,自己莫名其妙就占了一样,感觉……却是如此的无奈。
至于自己刚娶进门的媳妇,陵越模糊间只记得对方紧张颤抖的身子,连名字,似乎也没问。
怕也是个可怜人吧……
一直喝到三更天,圆月高挂,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陵越和衣倒在客栈床上。
至于那些恼人的烦心事,统统被抛之脑后。
兰生家里很穷,他爹在他五岁的时候上山砍柴不幸摔落悬崖,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此后家里更是连锅都揭不开了。
兰生很疼人,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娘亲,可十岁那年他娘因为顽疾卧床数月,最终还是看不到兰生长大成人就逝世了。
临终前,兰生他娘求于自己亲人,照顾年纪尚小的兰生。
而兰生,守在他娘病床前,无力绝望的看着他娘虚弱直至死亡。
最后领养兰生的,是兰生的舅舅,他平日里最怕的舅舅。
怯懦的看着周遭陌生的屋舍,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兰生的话变得越来越少。
舅舅有酗酒的毛病,他家也不富裕,领到一个拖油瓶,一家老小都不同意,舅娘甚至每日因为兰生还跟他大吵大闹。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记忆中舅娘刻薄的嘴脸,舅舅冷淡的表情都让兰生不寒而栗。
一开始兰生以为是自己不听话不讨喜,后来渐渐接触的人情世故让他明白了,自己是累赘。
没用的拖油瓶,兰生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一边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倍受煎熬,舅舅平日里不理睬他,一旦醉酒,就是絮絮叨叨的谩骂。
十一岁的兰生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家,从此过上居无定所,流浪的生活。
而十三岁,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兰生还是懵懂的孩子,不知道身为男子是不可嫁人的,更不知道成亲是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厮守。
老夫人坐在堂上,一言不发,一旁的下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垂头怜悯的看着唯一跪着刚过门的少夫人兰生。
这陵府外界人人都知晓得,在琴川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府邸,这掌控整个家族的陵老夫人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陵老爷死的那年,唯一的独子陵越尚小资历浅,外界人摇头叹息都说这陵府这回怕是过不了这关了,可这随后,看似柔弱的陵夫人居然撑起了这个家,这才打消了外界的非议。
商场如同战场,一路走过来的风雨练就了如今陵府的盛名,当年的陵夫人也历练沧桑,德高望重的立威于商场。
平日以严厉态度的陵老夫人总让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在气头上,更是让人害怕。
兰生很怕,瑟缩他在的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看老夫人的脸色,这情景倒是重温当年舅舅家的日子。
管家很快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拇指细的藤条。
兰生一见那物,不由得发抖,以前舅舅醉酒时抽过他一回,那种火辣辣痛觉,使得后来兰生只要一见舅舅红脸就立刻躲的远远的,甚至天黑也不敢回家。
那次兰生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这次难道是因为说谎?
想到只有这个可能,兰生更是害怕起来,手里绞紧的衣物发皱也不得解。
“身子不洁,实在是耻辱!”
安静的大堂回荡着老夫人明显怒气的声音,让人生畏。
兰生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不洁何意,管家手上的藤条高高扬起,快速的落在兰生的背上。
“啊!”
毫无征兆的,泪瞬间从眼眶掉落。
兰生原本跪直的背受痛变成跪趴,白皙的双手摁在地上,以难堪的姿势承受剧痛。
痛……
抽在身上的藤条没有停下,兰生除了痛哭连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完全。
日上三竿,床上的陵越才悠悠转醒,第一次喝多了酒,头痛非常。
估摸了时间,陵越吃惊,自己几时会睡到这么晚?看着被压皱的衣物,陵越不由苦笑。
不知不觉深陷情中,绕是自己也无法预料。
不知道他会不会让自己受伤,受伤了,又会有谁在身边呢?
脑海渐渐浮现以往自己为他包扎的场景,温暖的回忆总是令人无法自拔。
不能再想下去了,陵越起身,仔细整理了下衣物,手足间,动作快了不少。
成婚第二天,自己彻夜未归,不知道娘知道了会如何惩罚。
身着嫁衣的纤细小人儿,紧张发抖的身子让陵越莫名有些不安的预感。
不知道那小孩儿面对众人会不会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
刚一跨进大门,府里的下人立刻像看到神一般两眼放光的扑了过去。
“少爷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了?”稳住明显气喘的下人,陵越问道。
“老夫人叫我们去找您呢,老夫人生了好大的脾气,在大堂把少夫人打的好可怜……”
年少的小厮越说越小声,最后也就是嘟哝几句,但陵越还是听到了最后一句。
“怎么回事?!”
问完陵越也不听回答,大步走向大堂去了。
还没到大堂,稚嫩的哭声先传入耳中,哭声的主人似是叫唤久了,声音沙哑,不大,仔细听还能听清哭声中压抑的闷哼声。
“娘,你这是做什么?!”
入眼满是血红,昨晚面对自己紧张的小孩儿此时背部已沾满血迹,痛的蜷缩成一团,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怕是哭了好一阵了。
陵越吃惊,娘性格虽不算温和,但也没见过像如今这般狠戾。
管家见是少爷,手停了下来,询问老夫人,见老夫人一脸冷淡,叹气继续扬鞭。
“够了!”
陵越不敢违抗娘的命令,只能向前护住兰生,生生替他挨了一鞭。
打在身上方能体会其中的疼痛,这一鞭毫不留情,绕是陵越,也不由闷哼一声。
怀里兰生已然进入半昏迷中,盛满泪水的眼睛留有一丝清明,他安静的预备承受无止境的疼痛,可迟迟等不到那条如毒蛇般的藤条。
直到有人将他护在怀里,那一刻,兰生几乎像要睁大双眼。
很久以前,爹爹在家时,会常常抱着幼童小兰生,将他高高抛在半空中,然后稳稳的接住,小小的时候自己会很怕,可爹爹每次的怀抱都会让自己安心。
爹娘死后,没有人再抱过自己了,那如同冬日暖阳的怀抱,兰生以为,此生自己不再拥有了。
直到如今毫无预警的被人抱住,兰生此前漂泊无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想依赖他。
“不洁的身子理应受到惩罚!”
陵越这才理清了整件事,不由愧疚起来。
这小孩儿,难道都不解释的吗?
“娘,孩儿还未和她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