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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郎才女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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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盼郎情妾有意,”
霍子聆手里逮着笔,自顾自慢吞吞在那孔明灯上挥舞着。
“风流快活乃子聆!”
他似是十分满意手中的作品,举着斗大的东西四处炫耀着,一边逼问尽欢:
“怎么样,小爷这句诗对的怎么样等下上了天就指着它来了却这一桩心愿了。”
尽欢认真点点头,替他扶正里面灯芯,又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她拂拂额上的汗,看见混着胭脂和墨迹的手有些愕然,染色了……..
“喔....”
霍子聆赞叹的声音传来,陆远华背对着她在白色孔明灯上写着什么,背影都那么落落大方。
霍子聆又道
“真是一手好字。”
陆远华嘴角弯弯瞧他一眼:
“今儿个倒真是像个孩童一般把该玩的都玩了个遍啊。”
“你这两年在外还有什么没有玩过?”
霍问昕上前去,似乎也有意写些什么。陆远华眸子里闪过一丝憾色。
“这两年,都只顾四处游学去了,况且自己一个人,又哪有现在这般热闹呢。”
霍问昕当真拿起一支笔,随意在那纸上写着什么。尽欢痴痴望着他背影,又缓缓望向陆远华。
她看见她点上最后一笔站起身来,尽欢摇曳的目光在看见她身后的灯时顿时一怔,浑身如坠万里冰窟,心上一阵剧痛袭来。
“每年天上的灯那么多,又有几个人能够如愿呢?”
陆远华样子有些怅然若失,自然转过身来对着她:
“你也来试试?”
却看见尽欢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陆远华心思通透,一眼看出她的异常,又唤了她一声:
“尽欢。”
一直安静中在一边的人像是突然被她的话语惊醒,眼神从那盏孔明灯上移开,突然朝着陆远华微微欠身:
“我有些事,先回去了。”
“哎,尽欢....?”
说罢在陆远华微微的惊诧之中转身离开,不多久就淹没于嬉闹的人群之中。
陆远华行至霍问昕身边,
“她这是怎么了?”
他手中笔墨未停,眼神如墨
“没关系。”
尽欢直起身子慢慢踱着步子,越是往前行走路上人烟越发稀少,最终停在人群稀少的河边。
这才缓慢的蹲下身子,河水就着稀稀落落的灯光映着她混着胭脂与墨迹的实在是算不上顺眼的脸。
原来自己一直是这样一副模样。
怪不得一路上总有人取笑了。
她突然捧着冰凉的河水开始一点点擦拭着脸上东西,看着落下的东西将清澈的河水也变得浑浊不免有些发笑。
看来无论怎么去装扮怎么去努力,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也是肖想不来的,过分的装扮也会是成为滑稽的笑料一般。
因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没有好运的人,往往在在她看来算得上好的事情发生之后往往会伴随着坏事情的来临。
尽欢默默蹲在河水,看着水面上的脸,想着这几日算的上好的事情是什么呢?自己对于问昕的大胆的猜测,与在那猜测之下内心那些个憧憬。问昕温柔停留在他手心里面依旧鲜明的触感,或者是怀里小心收藏着的木簪。
而坏事则发生在大约一刻钟之前,陆远华起身之后,她精心对待的孔明灯上是她大笔一挥留下的墨宝。
而在大约数月以前她也有幸见证过。
那个时候受问昕之命再下扬州之前见过的那封信,原来居然是出于陆远华之手。
当时疑惑这人何以与问昕如此亲近,甚至在内心暗暗揣测到底是谁,现在看来,一切都皆明了了起来。
而事实是这才应该是早该料到的情况才对,那两人彼此之间是亲密而友好的关系,处在一起也有彼此都感兴趣的言谈,无论从身份还是性子上来看,是十分相配的一对才是。
私心也会想一个女人家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俘获他的爱慕,而现在看来如果这个人是陆远华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好好的拍手祝福的才对。
但错在自己这两天内心惶恐爬出的古怪想法罢了,因为问昕的微小的几个动作而有了不应该出现的期待与憧憬。
内心因为一些错误的认识从而变得贪心了起来,会突然想要的更多,才会在得到真相的时候会觉得看到那两人在一起如此刺眼与难以忍受。
问昕尚且念着多年情分留她在青衣府已经是仁至义尽,毕竟终日对着她暴露的心意应该是很困扰才是,这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看来有时候还是要恪守本分才行。
温热的气息之间思及此她也不免红了眼眶,尽欢拍拍脸站起身来,稍稍整理好情绪之后便沿着一路漫无目的荡悠着,但她这一身装束又有些奇怪,原本是怀着别样情绪认真做了装扮,但效果却是只有奇怪而已。
尽欢呼一口气,开始尽量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在经过一处幽深的胡同之时,她一边欣慰于在这一处幽暗之中她尚且不用端着一张脸故作开心,一边又遗憾于就连今日这般让人伤感的日子里自己依旧有许多摆脱不了的烦恼。
她又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面对一路都在跟着自己的人。
那人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回身,在不远处的暗处停住,又突然向她慢慢走来,待到足以看清彼此的长相之后,那人看见她的模样之后,像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是你......”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浅灰色的布衣有些微微驼背。
尽欢有些困惑的盯着他,不明白何以这人如此激动,那人嘴唇微微蠕动着,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她在一旁静静等待着,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出光亮,一位打着灯笼的官差模样的人出现:
“那边有什么人?!”
那人听到声音似是有些不甘,带着泪光的眼深深瞧了她一眼便转身快速跑开了。尽欢瞧着那人的模样不见,站立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有些奇怪。
辗辗转转回到青衣府的时候天色还不算晚,路上也多的是欢欣雀跃的人。她本想着趁着那群人还在热闹逛着花灯会时候先行回到屋子里好好睡一觉整理一下今晚跌宕起伏的情绪。
却在大门前瞧见了环抱着双臂倚在墙壁上的霍问昕。
是问昕……
她脚步有些放慢,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在经过今晚发生的事情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面对他。虽然实在是不知道本应该在花灯会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也是迎了上去,朝他认真点了点头
“问昕...”
霍问昕由上至下瞧她,随意问道
“回来了。”
尽欢顿了顿,点点头,越过他正想进门,一双手突然拉住她的衣角,尽欢转过身去不解的望向霍问昕。
他嘴角一扯微微笑了笑,她这才发现他眼里有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倦意,看起来甚至比她这个今日颇为狼狈的人还要疲倦。
而这样明显的消极情绪是他极为少见的,毕竟他是无所不能的霍仙人。
这实在有些反常,尽欢正想开口询问,已经传来他略微沙哑的声音
“一起进去吧。”
尽欢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路担忧着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开了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月亮发呆。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没有反应静静等那脚步声靠近
“哟~”
轻佻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我们家小傻子吗?”
霍子聆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瞧了瞧她寻常的模样,想起不久前浓妆艳抹的样子不客气的笑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问道。
“我?”
霍子聆不再追问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伸手捏捏她脸蛋
:“倒是你,今夜怎么回事?”
尽欢本就是一个隐忍之人,现在只好拿下他肆虐的手,轻轻地道:“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是没什么。那就是有什么,霍子聆看她一眼,又别开眼,默默有些心疼。
第二日她还是来到了大堂之上,厚厚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大堂包的严严实实,她只得找了一个角落安静呆在一边。
座上的人是一身官服器宇轩昂的霍长奕,霍问昕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坐在台下,陆远华在他身旁坐下
惊堂木在桌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堂内肃然安静了不少,一派威严气氛,霍长奕对着台下人发问:
“大胆顾氏,你可曾先后刺杀青平县县令张氏和永乐镇镇长罗氏?”
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了一声:
“他们二人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仗着手中权力与胡满清的包庇在当地为所欲为!实属该死!”
“那...!你是承认自己杀了他们了?!”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霍长奕:
“我还以为大名鼎鼎青衣府有多么铁面无私,归根究底也不是和官府勾结罢了。这两个狗官在位时多少次残害百姓,践踏王法你们不管,现在出了个为民除害的大英雄你们到要抓了?什么青衣府!还不是又一个贼窝!”
那人说的激动看起来对于张氏罗氏深恶痛绝,他这一番话引得围观百姓三三两两闹作一团,纷纷声讨那死去狗官,场面一下子有些失控。
霍长奕有些微微头痛,虽说早就料到了这样,但依旧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那几个县官的事迹他早就有所听闻,想着早晚也要将那几人绳之以法,谁知半路杀出了这群人,明上打着维护百姓除贪官的棋子,真实却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大事情。
然如果接了这案子,必定会将此事与青衣府牵扯进来,不接,胡满青和他背后的京官又有非议,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尤其知道他们这群人背后目的,真是难办。
在霍长奕正思索时刻,人群中传来一阵清亮的女声:
:“大家稍安勿燥。”
霍长奕望去,瞧见站起身子的陆远华。
见这出声的是一位弱女子,人群之中有人不满的问道:
“你又是谁?现如今青衣府审案又有你何事!”
陆远华迎了那人凶狠的语气,淡淡的开口:
“我?我乃当朝五公主陆远华。”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纷纷瞧着她似乎有些怀疑与猜测,陆远华坦然受着这些目光落落大方,倒是霍长奕有些气愤,正想开口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
“是她是她!这个人的确是五公主!三年前在长安的诗会上我见过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这才相信面前的人是那个传奇一般的五公主,陆远华这个名字在寻常百姓中也算是如雷贯耳了,在百姓之中的呼声甚高。
众人瞧见了她,也不敢再造次,陆远华笑了一笑,对着地上那人道:
“诚然,这几人的确是罪该万死,所谓民为国本,那几人触了国本,自然是罪不容诛。我相信这般恶官,自有像霍大哥这样清正廉明的好官来为名除害。”
陆远华眼神飘至霍长奕身上,向他投以宽慰的目光.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自然该交由法律处置,若然贸贸然取了那些人的性命,那这所作所为又与张氏罗氏又有什么分别呢”
人群中传来叫好声,那人面上一阵青白咬牙切齿,陆远华欠身坐下,一阵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
“果然不愧是长安第一才女,五公主一番话果然是巧妙。”
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地上那人瞧见来人一阵激动,忙叫了一声:
“主子!”
那人微微的驼背使他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但那一双眼睛却十分锐利。在人群中四处扫着,在看见霍问昕时面色一变,后者端起茶杯平静与他对视。
是昨晚的那个人! 尽欢在在人群中认出他来。只是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开口道:
“五公主句句在理,实在令人感动,但许多时候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有多少忠义之人一生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却不得善终,又有多少冤臣难民被官官相护这场大门所杀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世间自然是有公平道义的,但在这之上,又有多少人白白牺牲了?”
霍长奕在这人进门那一刻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那人又继续道:
“即使多么高呼正义与廉洁,坏人依旧还是坏人,贪官依旧还是贪官,与其最后被他人所害不得善终,还不如为了这天下大众,为了死去的那些烈士多杀几个贪官多救一方百姓的好!”
霍长奕镇下惊堂木:
“公堂之上,岂容你等吵闹。此事人证物证俱在,本官自会秉公处理。”
那人阴测测一笑:
“秉公处理?你青衣府如今终于学会这四个字了?”
霍长奕面色一怔,眸子里有万千心事,看起来十分疲惫,瞧了来人一眼,终究只剩下无奈地挥了挥手:
“把人带下去吧。”
“慢着,”
那人开口:
“人你可以带走,但一物换一物,我们藏在你府上的东西现在可以还给我们了。”
霍长奕瞧着那人眉头皱的越发深沉。
一直在一旁未说话的霍问昕却突然开口:
“够了。”
他先是将目光投在霍长奕身上,然后坦然对上那人的目光。
“退堂吧。这位先生若是有话要说,大可慢慢再聊。”
虽说那目光是坦然,但她又在问昕脸上看见那种淡然之下的疲倦之色了。这实在有些奇怪,因为问昕.......向来是不太爱管这些事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