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夏未晴》栾戈

4、【四】

　　“归兮，你在哪？”

　　四周白茫茫一片。我听见栾戈的声音，很远，在喊我。

　　“我在这，在这里。”想用尽一切力气拨开四周的雾，却是徒劳。我盲目地在走着，大声回应栾戈，他却好像是没有听到，一直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撕心裂肺。

　　直到再也走不动，我跌坐在地上，栾戈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却看不到他，不管怎么走，都像是有距离。

　　雾好像在散去，慢慢的，看见一个穿着单薄毛衣的背影，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那是栾戈！

　　我欣喜，站起身来，下一秒便飞奔过去。

　　离栾戈越来越近，我却看到了另一个身影，远远地，红色的，在一片白茫茫中很刺眼。她在走远，而栾戈，一声一声，哀切得看着她的背影，呼唤我的名字。

　　“我在这里，栾戈，我在这里。”站在栾戈身前，我伸手，拥住了他。

　　他还在喊着，无休无止，像是看不见我。

　　松开怀抱，我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栾戈，我在这里啊！”

　　他，真的是看不见我…

　　不但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的声音，就连气息，他都感觉不到…

　　“栾戈，我在这里啊！”我很害怕，这种感觉。

　　如同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存在，我也知道，全世界也都知道我的存在，而他却不知道。如果没能在他的世界里留有一点关于我的记忆，那么，我活着，就像是没有了意义…

　　脸上冰冰凉凉，司晴伸手，触到一片水渍，方才惊醒。

　　原来是梦…

　　还好，司晴深吁了一口气。还好那是在梦里，栾戈，是不会看不见她的。

　　“我在这座城市丢失过一个人…”

　　“而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参加她的婚礼，祝她幸福。”

　　“那个人很喜欢这里，我答应要陪她一起来，但是没有履行过承诺。现在，把故事带过来也挺好的。”

　　“她就要结婚了，我不能打扰她…”

　　刚清醒了一点，司晴抹掉眼角的泪水，转念想到了栾戈说过的话，又湿了眼眶。

　　才凌晨五点多，司晴却无论如何怎么也无法继续入睡了，脑海里都是栾戈的话，和梦里的场景混在一起，让人窒息。

　　“叩叩~”天刚蒙亮，就听见对面房间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是两下敲门声。肖肖站在门外，小声得嘟哝着。“起床啦！别睡懒觉了。”

　　没有回应她，果然，不一会，房门就直接被推开了。

　　“死丫头，能不能敬业点，还不快起来！”

　　“我今天轮休。”躲在被窝里，司晴闷闷开口。

　　“我说的是你昨天接的广告，你现在可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了！”肖肖双手叉腰蓬头垢面站在司晴床前大吼，突然皱了眉，在床边坐了下来，轻声细语。“怎么了？”

　　被窝里，司晴没有动静，良久，才传出沙哑无比又带着哭腔的声音。“肖肖，我不想拍广告了，没有用的。”

　　“你要放弃了？还是你已经，不…不爱栾戈了？”说出爱，肖肖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司晴只是栾戈的脑残粉，什么时候开始也潜移默化得觉得那是爱了？难道，司晴真的是从以前开始，就爱上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见司晴没有说话，肖肖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在房间翻翻找找，找到了柳箬的名片。
　　“你真的要放弃？电话打出去可就……”

　　“嘀……嘀……”话没说完，司晴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吓了一跳，肖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谁这么一大早的给你打电话？”犹豫片刻，见司晴没啥动静，肖肖叹了口气，手指划过接听键。“你好！哪位？”

　　“司晴小姐，我是颜瑜集团柳总的秘书……”

　　“啊！”肖肖愣了两秒，随即打开了扩音。

　　“司晴小姐，你有在听吗？”

　　“咳～”肖肖有些紧张，一手抓着手机一手使劲拉拽着司晴的被子。奈何司晴紧紧得抓住被子不肯放开，肖肖气急，拿起枕头对着被窝就是一阵抡，抡完稍稍调整了呼吸，轻声道：“我…我在，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柳总让我通知您，今天九点钟您需要过来集团这边试妆，顺利的话下午直接开始拍摄了。由于新产品有些着急上市，可能近期拍摄排得比较满，请您抓紧时间。”

　　“试，试妆？”好不容易掀开了被子，看到司晴眨巴着她那双肯定是哭了一夜的水泡眼，肖肖有些崩溃。

　　这副鬼样还要怎么试妆啊！

　　“我不想去。”还带着哭腔，司晴突然就开了口。

　　“这……”秘书小姐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柳…柳总，司晴小姐说，她不…不想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皮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

　　“司晴，你要是不来，就按照合约上的数字付给我相应的违约金，不然法庭上见。”

　　柳箬的声音冰冰冷冷，话才说完，不等司晴反应过来便挂了电话。

　　“什么？违约金？”肖肖一脸茫然，望向司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顿时感受到了绝望。“你昨天签的合约呢？”

　　“我…我不知道。”司晴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想起来点什么，但却毫无头绪。“我好像…没有仔细看内容，只知道拍完三个广告可以拿三十万。”

　　“合约呢？”

　　“我…没拿。”

　　“要你这脑袋有何用！”肖肖气急，伸手狠狠得拍了一下司晴的头，拽着司晴就把她直接从床上拖下来，塞进洗手间。“快点收拾一下，去颜瑜集团！”

　　“柳总，墨菲姐在外面等您很久了，司晴小姐要是还不来，我就带墨菲姐去试妆吧？”已经一个小时了，秘书见柳箬的脸越来越黑，小心翼翼开口。

　　“我不是说了雏菊不要于墨菲拍了吗？”柳箬看了看手表，有些不耐烦。“再等一会。”

　　透过落地窗看了看集团楼下，柳箬试图从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赶点上班的人群中找到司晴的身影。他就不信，司晴一个在小书屋上班，每个月就拿几千块工资的人，会拿上百万的违约金来做她任性的资本。

　　果然，五分钟后，手机响了。

　　“那个，我应该怎么找到你？”电话中，司晴那边有些嘈杂。

　　柳箬眯着眼，意料之中，他看到了司晴的身影，她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但身上的那种淡雅的书卷气息在个个西装革履的人群中却很容易让人一眼看见。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柳箬挂了电话，回头正要叫秘书下去带司晴上来，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皱了皱眉，走到书桌旁拿起话筒准备叫秘书，余光却瞥见司晴握着手机，低着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没有多想，柳箬放下手中的话筒，径直走出办公室。

　　“柳箬！”

　　于墨菲坐在办公室外面翘首以盼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柳箬出来，却被他完全无视从面前经过，不由气急大喊。“你什么意思！”

　　“解约协议已经让律师准备好了，明天会送去给你。还有什么问题去找张秘书。”柳箬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话说完便直接进了电梯，留下气急败坏的于墨菲。

　　人…呢？柳箬刚走到原本司晴站着的地方，却发现司晴不见了踪影，有些郁闷。不过两分钟时间，怎么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你…在找我吗？”

　　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到塞了满嘴油条还顶着一双水泡眼的司晴，柳箬愣了…他的雏菊系列，居然要用在这个满嘴油垢不修边幅的黄毛丫头身上，而且这是他一手促成的。想到这，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我有点饿，去那边买早餐了。”司晴指了指停靠在路边的早餐车，见柳箬一言不发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将手上的油条递过去。“还有一条没咬过，你要吃吗？”

　　“跟我进去。”叹了口气，柳箬抓过她的手腕，油条被扯落在地上。

　　“你…”司晴被拽着，手忙脚乱捡起落在地上已经掉出纸袋的油条，有些心疼。“都脏了。”

　　“那你还捡起来做什么！”这下好了，不只是满嘴油垢了，还满手。

　　“垃圾桶不是在前面啊！”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浪费了她的粮食还心安理得没有丝毫愧疚的样子，司晴甩开柳箬抓着她手腕的手，大步走到集团楼下的垃圾桶前将油条丢进去，完毕，转过身到瞪着柳箬。

　　身后，于墨菲正好走出来，冷眼看着司晴。

　　察觉到身后有人，司晴回头，瞪着得眼睛立马瞪得更大了。柳箬她不认识，那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不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公众人物，而于墨菲…

　　“虞姬！”

　　“嗤～”于墨菲昂首，明明应该是看天的姿势，目光却还是落在司晴身上。“你以为你在看电视？”

　　司晴一囧，低下头，不再出声。

　　打量了司晴一番，于墨菲有些嫌弃得撇撇嘴，将视线跳转到柳箬身上。“她是谁？”

　　“即将取代你的，颜瑜集团新请的代言人。”柳箬走过来，站到司晴身前。

　　“代言人？”于墨菲冷笑。“我还没有解约，现在你们颜瑜的代言人还是我，就她，还想取代我？”

　　“解约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想，可以法庭上解决。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闹。”柳箬说着，伸手拉过司晴。“况且…谁当颜瑜代言人是我说了算。”

　　说完，拉着司晴就走。

　　看着两人并肩走进集团大楼，于墨菲气疯，趁自动门没关上，将手中的提包砸过去。“柳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渣，我帮你捧红了香氛产品，你居然想把我一脚踹开。”

　　“砰！”提包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司晴头上，司晴吃痛，伸手就要抱头。

　　“脏不脏。”柳箬一脸嫌弃拍掉司晴的手，见她可怜巴巴眨着眼睛，无奈，抬手，替她揉被砸到的后脑勺。转头，看向于墨菲的眼神却异常凌厉。

　　“你收了钱，捧红产品是你的义务，况且，是颜瑜集团捧红了你还是你捧红了我的产品，你应该心里有数。再者，解约的事情是你先提出的，之前我正愁着如何把单方面解约的事情告诉媒体，现如今你也有意向解约，那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会是我把你一脚踹开呢？”

　　许是柳箬现在的眼神有些吓人，于墨菲的气势弱了下来。“我那天说的解约其实是气话，还不是你最近都不肯陪我出席活动了。”

　　“活动？真的只是活动这么简单吗？还是更想制造多一些复合绯闻？”

　　“我…”于墨菲心里一惊，讲话变得支支吾吾。“我没有利用你制造什么绯闻，只是…只是之前我们还没分开时被狗仔拍到的，现在才放出来做文章。而且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当红小花旦了，都…都不用捆绑你来炒作。”

　　“是吗？”柳箬冷哼。“于墨菲，你那些把戏，在娱乐圈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用的，什么不入流的小狗仔也买，你莫非是觉得我很好骗到这个地步了？”

　　“你...”于墨菲咬牙。他居然连她买狗仔故意拍他和她的照片这件事都知道，难怪最近他不答应陪她一起出席活动了。看来绯闻是没办法继续制造了，但颜瑜公司的代言，她不能丢，不能市面上炙手可热的产品代言让给其它人，尤其是站在柳箬身边的那个名不经传的臭丫头，输给她，日后媒体还不知要怎么议论了。“我没有说过要解约，你去找媒体啊，这样全世界都知道颜瑜是个不守合约的集团了。”

　　“徐秘书！”

　　听到柳箬喊她，早就站在身后的徐秘书走到了于墨菲跟前。“于墨菲小姐，公司有全天候的录音监控，那天您在公司嚷嚷着要解约的事情，需要我调出来给您看吗？”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于墨菲推开徐秘书走到柳箬面前，伸手指着司晴，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指甲上镶了满满的水钻反射出来的光都因为她的颤抖在司晴脸上跳跃着。“柳箬，因为她，所以你连我们之前的情分都不顾了是吗？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可以取代我，取代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情分？”

　　“我跟你有过情分？于墨菲，别忘了，当时是你请求我帮你在娱乐圈站住脚，而我也刚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才达成协议的，合约里没写清楚吗？”

　　柳箬的话语很冰冷，可于墨菲似乎还不死心。

　　“可你带我去见过颜...”

　　“闭嘴，要是你还想在娱乐圈混的话...”

　　柳箬眼神凌厉不减，正要再说些什么，衣袖被轻轻地扯了扯。

　　“那个…”不想再听它们扯什么合约什么情分的了，只是觉得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司晴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话，抬头看着柳箬，有些小心翼翼开口。“我脑袋已经不痛了，你的手，要不要放下来。”

　　低头看司晴，见自己的手还放在她头上，姿势有些奇怪，柳箬突然有些尴尬。

　　“咳！”收回手，柳箬僵着的脸有些不自然，把早就站在一旁一脸茫然的张秘书叫了过来。“先带她去洗一洗，送到我办公室去。”

　　“洗一洗，送到办公室去？”张秘书听完，不由更茫然。

　　柳箬深吸了一口气，厉声。“我说她的手！”

　　见他快要发作，张秘书一个激灵，拉着司晴拔腿就直接奔进洗手间，待司晴整理完，她似乎都还在后怕中。

　　“你怎么了？”司晴伸出手，帮她拍了拍后背顺气。“你很怕他吗？”

　　“集团里谁不怕他！你不觉得他刚刚快要发飙了吗？”

　　“没有吧！”司晴摇摇头。“他好像是有点尴尬。”

　　“尴尬？”想到刚才看到的，张秘书突然凑到司晴跟前，满眼星星。“你刚刚有没有一种错觉？”

　　“错…觉？”这下轮到司晴茫然了。“什么错觉？”

　　“就是电视剧里面经常演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啊！”

　　嗯哼？司晴咧嘴，看着张秘书有些尴尬得笑了笑。怎么感觉柳箬的精神病是会传染的，老板不正常就算了，连员工都…还霸道总裁爱上我？被柳箬看上？想着，司晴猛地摇头，环手抚了抚胳膊上不知何时浮起的鸡皮疙瘩。

　　“你们在说什么？”柳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身后，一脸不悦。“还不上去试妆？或者你是想来直接跟我谈违约金的？”

　　“我...我来试妆的。”司晴摇摇头，眼神极度认真得看着柳箬，一字一字念道：“不解约的，绝对不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