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豆沙馅汤圆

9、Yes Madam

　　于络秋到达剧组时正赶上一场雨中的戏，鉴于H市最近半个月都晴空万里，这场戏当然是采用的洒水车。
　　郭骁失魂落魄，踟蹰前行，连续几次双腿无力差点平地绊倒，终于还是摔跪了下去。他尝试站起来，但双腿无法支撑身体，最后干脆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弓成了一个虾子的形状。镜头缓缓向前伸展，经过他颤抖的后背，只留下一串低沉压抑的呜咽。
　　于络秋这边默默围观，感叹师兄还是很厉害的，突然感觉一道视线盯在自己身上。她转头看，原来是个很帅气的男孩，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眼神中还带着少年人的纯真。她认得他，亓瑞，兔国知名童星，从三岁开始在各类电视、电影中露面，凭借优秀的外貌和自然的演技成功赢得一片妈妈粉姐姐粉，陪伴他成长到现在，这份长久的关注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没有长歪，演技也没有掉线。
　　在《时尚》中，亓瑞饰演于络秋的助手阿伟，相比郭骁，他们俩的对手戏甚至更多。
　　见于络秋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亓瑞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轻手轻脚地蹭过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本子，递到于络秋面前悄声道：“你好秋姐！我是亓瑞，我超级喜欢你拍的《变身成喵》的！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
　　于络秋受宠若惊，接过本子工整地签好自己的名字递回去。
　　亓瑞看都没看翻过这页，指着下面一张猫女COS照红着脸道：“还、还有这张……”
　　于络秋面色如常，耳朵尖儿却“腾”地红了，她这边刚签好名字，只见一个黑着脸的壮硕大汉揪着亓瑞的头毛就走，一边走一边对她露出了略微扭曲的笑容——这大概是抱歉的意思。
　　亓瑞一手护着本子一手努力护着头毛，用口型对她道：“谢谢啊！”
　　于络秋：“……”
　　“喂！”郭骁一巴掌拍上于络秋肩膀，手向下一滑直接挂在她脖子上，推着她进去自己的化妆间，问道：“看什么呢？哦，瑞宝呀，哈哈哈他又被他经纪人揪走了啊？”
　　于络秋看着他还红通通的眼睛，按捺下想要pia脸的冲动，嫌弃地推开他湿乎乎的身体，问道：“他经常被揪吗？”
　　郭骁顺势走开，让助理给他裹上毛巾擦头发：“可不嘛，我们都习惯了。瑞宝是个有背景的，你没见他资源都棒棒的？这个经纪人也是他家里给找的，管他管得特别紧，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给他知道，就怕在圈子里跟人学坏，十八了还是孩子心性，挺逗一人儿，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过，他确实是天生的演员，入戏快，能共情，而且特别喜欢演戏，没事儿就拿着剧本问导演编剧和组里几个老师。唉，又好看又年轻又用功的大小伙儿，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说话间他从简易的换衣间里出来，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豪气万丈地一挥手，道：“走！哥等会儿没戏了，领你找导演玩儿去！”
　　《时尚》由国内少有的女性导演柯敏执导，她可以以女性特有的细腻视角描绘动人的感情，也拍摄过豪气干云的朝堂政治；她镜头下的男人或刚毅或温润，女人则各有各的婉约或艳烈，无论主角配角都拥有饱满的人物性格。国内一致评价她为“温柔的杀器”、“中国最优秀的女导演之一”。
　　和柯敏傲人的作品列表一样出名的还有她的火爆脾气，据说曾经有个二线小花因为哭戏感情不够生生被她骂了二十分钟，骂完了还补充一句：“你现在哭的这个感情不错，演戏时候能这样就行。”简直补刀小能手。
　　于络秋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被郭骁推着走还侧脸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就怕待会儿给柯敏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好。
　　但是这都是没用的，柯敏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于络秋是吧，我看过几段你那个网剧，表演挺放得开的，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回来。”
　　于络秋：“……导演我会努力的！”
　　柯敏：“反正再怎么样肯定比那谁谁强。”
　　于络秋：“……”
　　柯敏：“剧本看了没？”
　　于络秋立正站好：“看了！”
　　柯敏：“还行，动作挺快，这边安排一下，你的戏三天之内估计全部完成，。”
　　于络秋：“是！”
　　郭骁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对柯敏道：“柯导，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啊？不相信我，总该相信我们悠悠姐吧？她带的演员，那可是金牌保证呀！”
　　柯敏白眼他，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转头又和副导商议事情。
　　于络秋走到转弯处一回头，却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手提小碎花保温桶，正拿碗盛汤。
　　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柯敏的御用编剧、制片人、丈夫，朱思捷先生了吧。她有些羡慕地抿了抿嘴。

　　《时尚》已经开拍一个月，很多演员早已经完成戏份杀青，若不是投资商塞进来的女演员实在扶不起来，大概整个剧都已经走入后期阶段了。
　　一周后，于络秋的第一场戏开拍，这却是时间顺序中的最后一场：功成名就的高帅来向她道谢。
　　化妆师为她上了淡妆，服装师准备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旗袍，上面有精致的墨竹图样，恰到好处的腰省衬得她纤腰可挽。服化老师不由得道：“于小姐你这腰，能有一尺七？”
　　于络秋笑道：“刘姐您太见外啦，叫我小于就好啦！我师兄和我讲您在剧组很照顾他，我是他师妹，跟我别客气啦!！”
　　刘姐帮她整整领口的扣子，又绕到背后去看效果，也笑着说：“那敢情好！我这好了，你去吧，等下咱们柯导又着急了。”

　　一条普通的小巷里，坐落着城中最著名的私人制衣坊，名字简单得令人发指：“一家裁缝铺”。若不是熟客，大多人都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颇有种大有种大隐隐于世之感。店主是位妙龄女子，带着一位少年助手，便是所有的劳动力，因而产量很低。但因为服装量身定做，衣料讲究，质量高、样式新，所以始终保有自己的客户群。
　　高帅推门而出，一脚踏进夜色中，从门内照出来的暖黄灯光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橘色，仿若是个油画中的人物。
　　他抬头看看天空，轻轻地舒出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他回头看向门内，身着旗袍的女子正微笑着聆听客人的要求，她容貌不是一眼惊艳，但气质柔和，和她相处总是十分舒服，便越来越觉得好看；但她眼中有流转的光芒，正如她的名字一般：若星，因着这点流光，让她和普通人总是有些不一样。
　　大概是说到了成衣效果，她随手从桌下抽出纸笔，在纸上勾勾画画，而后抬手打了个手势，旁边的阿伟随即开口解释，线条，颜色，款式都一一道来，所谓默契，也不过如是。
　　时光仿佛回到少年时候，他第一次走进这间制衣坊，李若星只是个刚及桌子高的小姑娘，总是巴着台面看爸爸工作，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帮忙，也帮倒忙。别的小孩踢毽子跳皮绳捉迷藏，她拿着皮尺比比划划；别的小孩放学去补习班，她给自己的娃娃做出第一件小衣服；别的孩子开始初恋，她已经是父亲得力的助手了。
　　一方天地中，就是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的一生。
　　客人满意地起身，走出来时候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踏着高跟鞋清脆的声音渐渐走远，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高帅有点茫然地跟随着脚步声也往前走了几步，又回神一般停下来。他的身后是沉沉的夜色，幽深的巷子里，灯光下的青石板路映着冷淡的月光和温暖的灯光，交织成一片星星点点。
　　“哥，你还没走？”阿伟出来关门，看见高帅，诧异地问道。
　　“阿，这就走了。”高帅耙了耙头发，回他一个笑容，“你们是不是也要休息了？”
　　“还得一会儿呢，你也知道，我姐灵感来了谁也挡不住。”少年有些无奈，“要不，你再进来坐坐？”
　　“不了。”高帅顺手整理下衬衣袖口，又探头往门内看了眼。李若星正伏案作画，坐姿十分不标准——她都坐地毯上了，还和人赌气一样嘟着嘴。
　　“这是又怎么了？”高帅斜视阿伟。
　　“我跟她讲十点必须结束，”阿伟随意地靠在门边，年轻的面庞上是和年龄不合的戏谑笑容，“她就生气了，不要理我了。”
　　高帅也忍不住笑了，“也就你还能管住她了。”
　　阿伟回头看看李若星，眼里是少年人特有的炽热情态，嘴边却是苦涩的笑容：“是啊，也只有我管她了。”
　　高帅瞬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在空中比了几下，道：“你回去吧，我也走了，过几天我还要出国走秀，得有一阵子不能来了。”
　　阿伟也不多言，挥手道别后关上了门，高帅也转身朝着巷子外面走。两人都不拿分别当回事儿，反正他忙完了又会来蹭吃蹭喝蹭衣服——诶，说好的国际名模范儿呢？

　　三天后，于络秋在《时尚》的戏份全部完成，唐悠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