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凯乐的男朋友》小帽

1、第 1 章

　　壹

　　大学放暑假，南寻踏着蒸蒸热气回家。

　　不知道是否因为名字里“南”的原因，北方水土滋养大的南寻偏长了张南方脸，白皙秀气易碎。这张脸让他的上海本地同学，无数次对他说起吴侬软语，让南寻的七大姑八大姨看见他后，无不拉起他修长手指，笑着说：“哎呀，去了南方，成了个南方小孩”

　　南寻妈妈的闺蜜也是这么拉着他的手，笑着说，然后另一只手拉过自家儿子，介绍：“这是恁伊凯乐弟弟，他以后也要去上海的大学，请你多多关照”

　　南寻的为人处世从来不出问题，他开朗笑着，用挑剔眼光打量伊凯乐，这个标准的俊朗北方小伙，皮肤黝黑，笑容肆意，身材高大。

　　伊凯乐也在打量南寻，这人乍见是个小白脸，妥妥的南方人，谁知一开口，却是当地标准的土话，语调厚重却带着柔软，字里行间可以闻到尘土气。

　　南寻：“我正好要出去打篮球，你一块吗？”

　　伊凯乐：好。

　　贰

　　伊凯乐知道自己是个gay，他也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南寻有意思。

　　在烈日下，南寻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脸，晒得通红，汗珠渗出，顺着下巴，折射太阳的金光后滴下，飞快消失在深绿色的球场上。

　　这是一个小区里的球场，设施齐全却旧败，连钢铁都被太阳照没颜色，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球场也好，篮筐也好，篮球也好，什么都成了一个颜色。

　　只有南寻是彩色的，生动的，活泛的。他最动人的，就是那金丝眼镜，斯文败类一般，下面的眼神偏偏凌厉至极。

　　叁

　　伊凯乐想着如何对南寻告白，却被抢了先。

　　两人父母都去上班，南寻便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到伊凯乐家里去。

　　伊凯乐从冰箱中拿出一罐啤酒，易拉罐鲜艳到不真实的瓶身上，布满透亮的水珠，伊凯乐把啤酒丢给南寻，自己也拿了一罐。

　　两人就边喝啤酒，边看电视。都不说话，只有电视里，哇啦哇啦的声音，显得室内越发安静。

　　南寻突然凑过来，在冰冷的空调房里，他的温热体温丝毫不讨厌。

　　南寻盯着伊凯乐。

　　伊凯乐也盯着南寻。

　　南寻笑了，还是一口与外面不符的土话，说“我喜欢你，咱俩处处看？”

　　肆

　　于是在一起了。

　　南寻是个活泼人，总是找得到各式各样新鲜事，和伊凯乐一起玩。

　　吃冰棍，比谁吃的快，两个截然不同的笑声相互纠缠，在朗朗蓝天里糅合。

　　游泳，看谁游得快，水花四溅，两人的位移却可以忽略不计。都是旱鸭子，谁也嘲笑不了谁。只见旁边的小姑娘一下就过去了，和这两个大青年比，快成一道闪电。

　　和一众同学去山里露营，睡一间帐篷，半夜闹腾得厉害，差点掀了帐篷。

　　伍

　　在游泳池雾气氤氲的淋浴区，每个水龙头都分成小格，小格前还有勉强可以遮羞的帘子，保护他们隐私。两个人进一个格子，半天才出来。好在打开了水龙头，水声哗哗，里面人做什么，听不分明。

　　家长都去上班的午后，男生凌乱的房间里，大床不停摇摆，床单皱成一片，喘息声压过老空调的轰鸣声。一只脚不安的翘起，却被马上捉回来。狗狗不安的蹲在门口，不知道里面两人在干什么。想进去，门却锁死了。狗狗丧气，摇着尾巴睡午觉去。

　　陸

　　打赛车游戏，伊凯乐总是输

　　南寻：哈哈哈，你个傻逼，这么简单的游戏都不会
　　伊凯乐：还不是高考逼的，我都两年没碰过游戏了，你让我练练，然后cao死你
　　南寻：小弟弟，别他妈做梦了，告诉你，小爷会一直比你强
　　伊凯乐：你指哪方面？
　　南寻：滚蛋，你个满脑子不正常的人
　　伊凯乐：呵呵呵呵呵呵

　　。。。。。。

　　狗狗表示很疑惑

　　柒：

　　伊凯乐真的好喜欢南寻。

　　看他笑得开朗，看他双眼狡黠想坏事，看他一脸无辜装可怜

　　捌

　　南妈妈：儿子，你买的这么贵的耳机，怎么不用了？
　　南寻：啊，我回上海再用。

　　玖
　　南寻收拾好行李，打电话给伊凯乐：“明天就要走了，感伤不”

　　伊凯乐：屁，老子个大老爷们，感伤啥

　　南寻：哦

　　伊凯乐：南寻，你干嘛问这种问题，大姨夫来啦，要我帮你吗？

　　南寻：滚犊子，哪凉快滚哪

　　伊凯乐：遵旨

　　拾

　　多谢新开通的高铁，从山东到上海，也就五个小时。

　　南寻踏出高铁车厢，就和潮湿温热的空气抱个满怀，水汽争先恐后附着到人的皮肤上。

　　天还是灰暗的，带着小雨，这和家乡的气候，很不一样。

　　南寻不知怎地，心情不好，牵着跃跃欲试的伊凯乐，冲锋陷阵一样钻到地铁售票处。

　　上海人喜欢排队，无论何处，只要需要排队，都会排的整整齐齐。南寻在家乡呆了两个月，习惯挤，乍一看这整齐的队伍，恍惚才想起，这是到上海了。

　　拾壹

　　南寻有心计的，带着伊凯乐先做地铁到徐泾东，然后从徐泾东，这个始发站，在地铁上从从容容挑一个好座位，往回坐。

　　路过虹桥火车站，就看起一群大包小包的人蜂拥上来，头几个还有空座位，后面的只站着。方才空荡荡的车厢瞬间满了。

　　南寻拿出耳机，熟练的点开一首歌，听起来。即使两个月未做过这个动作，却惊人的熟练。

　　刹那间，一种不属于南寻，但是又无比熟悉，甚至详熟到心悸情感击中他。他回忆起很多事情。

　　学校的作业，人情往来，背叛与被背叛，伪装成同学喜欢的样子搏得好人缘，那个喜欢自己的妹子和自己曾经喜欢过的汉子。

　　不。。。他没有回忆起这些事情，他所想起的，不是回忆，是上海这片土地所承载的，他的情感。

　　那些潮湿的感情，温热，绵长，蚕丝一样，把他包裹在里面，喘不过气。

　　那些和家乡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些一个人，在熙攘的地铁里听耳机的时光。。。。

　　所有在刚刚两个月，像是耳机一样被遗忘的东西，在上海的上空徘徊荡漾，当南寻再一次回归，它们迫不及待，如同铁屑奔涌向磁铁一样，扑到南寻身上。

　　重新拥有这些东西的南寻，似乎从骨骼，到血肉，到每一次肌肤，都开始变化。骨头融化了，血肉扭曲了，皮肤撕裂了，然后，他们在南寻体内燃烧成灰，却又重新排列组合。

　　还是这个南寻，又不是这个南寻。

　　还在六个小时前，他还是别人的儿子，孙子，外孙，外甥，侄子，表弟，和表哥。。。。如今，在这孤单的土地上，他只是南寻。

　　没有一切羁绊，没有一切网络，他不是别人的什么，他只是南寻。

　　一个茕茕孑立的人。

　　这是自由的感觉，吗？

　　风最是自由，风却无根。风筝也有自由，风筝也只有一根线牵着。

　　其实，南寻性格是北方人，可是，每一至上海，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做出不符他性格的举止。每当他这么做，内心深处，南寻有一只眼，冷漠的看着自己表演。

　　其实，一个人的南寻，最不自由。

　　当他是别人的孙子，儿子，外甥，侄子，表弟，表哥的时候，所有人都接受他原本的样子，原原本本，没有雕饰的样子。

　　当他是自己的时候，他却要考虑无数人对于他的要求，无数人对于他的期望。

　　这时候的南寻，是个提线木偶，行动的南寻，都是假的。

　　真正的南寻躲在一旁，冷漠看着自己，试图打碎提线木偶和自己间的屏障，却无力。真正的南寻像是要溺死在深渊里，或者冰封在冰川里，任由这个虚假的南寻，摆弄自己身体。

　　无法打破，无能为力。

　　每次回到家乡，处于一片人际网络中，南寻才觉得自由。因为这些人熟知的，都是真正的自己。

　　拾贰

　　伊凯乐的新鲜劲过了后，他才注意到南寻的不对劲。

　　南寻白皙的脸，在地铁光的映照下，幽幽反光，近乎透明。眉目间笼罩淡淡疏离，琉璃罩一样，隔绝自己和别人。

　　他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陌生。

　　拾叁

　　“南寻，你还好吗”

　　伊凯乐不管不顾，在地铁里大声喊。

　　南寻睁开眼，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少年，突然就笑了。

　　就算我之前在上海是一个人的南寻又怎样，这不，伊凯乐还在么。

　　在家乡，我是伊凯乐的男朋友。在上海，我也是。

　　“我很好”南寻低声说，伸手，和伊凯乐十指交叉握住。

　　“真的”南寻又重复“我很好”

　　伊凯乐，谢谢你。

　　拾肆后记

　　“南寻，你帮我来干这个。。。”一个男生下意识支使平常温柔的南寻。南寻脾气好，大家都知道，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眼神清淡如水。

　　南寻扬声说：“滚蛋，你自己没特么长手吗？干嘛要我做”

　　男生吃瘪，愤愤看向南寻，哪知南寻比他还厉害，眼睛一瞪，金丝眼镜下的眼神竟然无比凌厉，揣着刀子一般。

　　男生怂了，自己去干事情。

　　南寻笑了

　　看见远处跑来的大男生，他抬手摇摇，一改方才斯文至极的普通话，用最土的土话说：“伊凯乐，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