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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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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夜昙是流沙城里唯一会开花的植物,百里苓渝很喜欢,楼前的院子里种下了许多,只可惜这种花的花期非常短暂且一年只盛开一次。
现下正好是幽夜昙盛放的时节,百里苓渝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我给幽夜昙浇水,她时而抿唇,时而又皱眉叹息。
我放下木勺,准备推她回屋,突然一阵不寻常的微风拂过,房檐下的迎客铃散出一阵阵清脆声响,百里苓渝的双眼随着铃响爆发出和平时不一样的神采,我猜她若是双腿无疾,大概早就飞奔出了城楼
。
她回过头来看我,嘴角满溢欢喜,我知晓她的意思,开始推着她往城外走。
隔得老远便瞧见了百里复华惹人注目的满头银发,他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位女子,只是距离太甚,我瞧不清她的模样。
往生楼已很久没来过外人,但来往生楼的人都抱持着同一个目的。
那么这位女子想要复活的,又会是何人?
“爹爹。”坐在轮椅上的百里苓渝笑逐颜开,少女最愉悦的事情莫过于此。
百里复华淡扫了她一眼,依旧紧绷着一张脸,似乎有漫天乌云压顶而来。
印象里百里复华一直是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我从小看着他长大,还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爹爹,你怎么了?”百里苓渝拉拉他的衣袖小心询问。
我瞧得仔细,百里复华暗叹一口气,再次抬起眼皮已恢复成了一脸淡笑的模样:“爹爹没事。”
语罢,又看了看身畔的女子,客气道:“沐姑娘,这是小女苓渝,以及何怜。”
女子微微一点头,目光淡扫过百里苓渝,进而停留在了我的方向,她的眼里带着一抹玩味,四下打量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样。
“渝儿,怜儿,这位是沐靖烟,沐姑娘。”
百里复华压低声音开口,百里苓渝立即冲着名为沐靖烟的女子微笑:“沐姐姐好。”
沐靖烟勾起唇角不作答,只是目光更加放肆于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么,于是也毫不加以掩饰的回望了过去。
沐靖烟的后背背着一把剑,那剑用白布裹着勾勒出的形状仿若似曾相识,她着了一席月白杉子与剑相辉映,唇很薄带着抹张扬的血色,但皮肤却像常年见不到太阳般苍白得很。
沐靖烟见我看她,唇角弧度更开,丝毫不害臊的与我对视。
我无意与她对峙,收回眼皮,半垂下了眼帘。
“回屋吧,回屋吧,爹爹有事要和你们相商。”百里复华似乎没察觉到我跟沐靖烟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接过我手中的轮椅,推着百里苓渝一步一步朝往生楼的方向走。
楼里常年只有我们三人,百里复华不在时便由我来照顾百里苓渝的生活起居,现下这端茶倒水的活计自然也落在了我的头上。
百里复华从不品茶,百里苓渝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我翻找了半天,才从前家主留下的东西里寻到一包沉年茶叶。
颜色很旧,我也顾不上那许多,只凑合着捧到了沐靖烟面前。
大概沐靖烟也是个不懂茶叶行当的女子,接过茶杯竟丝毫没有发觉。
不觉中又蹉跎了些时间,百里复华坐在大厅正上方微闭着眼,他的神情在不经意里流露出一丝烦躁,百里苓渝噤声不敢多言,我也在沉默里候着他开口。
“渝儿,我寻到了治你腿的法子。”百里复华终于说话,这原本是件好事,但我却从他的眸子里读出了某种担忧。
“真的?”百里苓渝的眼神瞬间发亮,可能以她的年纪还无法去体会一些别的事情,她只读到了字面上的意思,却无法弄懂字背后所富含的意义。
百里复华点点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百里苓渝:“可能,爹爹要带你离开这座往生城了。”
“离开?”少女的目光充满不解,她从未踏离过这个地方,但进而她又因为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所感到喜悦:“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么?”
“对。”百里复华凝了凝神,话语里带出几分释然:“爹爹要带你前往离火,那里有人能治你的腿疾。”
“至于你——”百里复华幽幽的望向了我,我没有说话,这一切好像与我无干,又或者本来就与我无干。
“怜儿,我要你跟沐姑娘走!”
洛阳烟火十月
青石板堆砌的大街上穿梭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自从进入流沙城,我便很少再见这般喧嚣,难免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耳畔聒噪得很。
沐靖烟倒是无所谓,她一路上好笑的看着我,然后带我投宿进了一家客栈。
或许她觉得有些饿,所以让店家送了些吃食过来,我见她吃得欢快,反倒是越发没有食欲。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口腹需求似乎也在慢慢削弱,或许到最后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活死人一般。
我坐在窗前从怀里掏出那两枚临走时百里复华交还给我的弧形弯刀,刀身在月亮下泛着冰冷的光,虽然它们已经沉寂了许久许久,但还是一如我最初见到的模样。
这两把名为月扣的弯刀曾陪伴我走过许多岁月,我依稀还记得那时的往生楼并不像如今那么太平。
或许是因为锋芒过盛,有几代家主招惹了不少仇敌上门,但往生楼为求神秘每一代家主身边都不会超过三个人,为了保住往生楼,我与许多失败产物被当做杀人武器接受了最严酷的训练,月扣便是我的剑第一次染上血时,当代家主赋予我的奖励。
他的名字我已经忘却了,我也不记得月扣此后饮了多少鲜血,直到上一代家主长大,他没收了我的月扣,告诉我,女孩子的双手不应轻易见红。
或许他是无心之说,又或者是有意而为,总之至那以后,在百里复华还给我之前,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月扣。
“不吃?”沐靖烟皱着眉头看我,她有时候话很多,有时候很少,就跟她爱勾着嘴角,又经常故作深沉一样。
她似乎对我的事情足够了解,却总是做出一副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