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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祭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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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圉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心疼,芕道:“苦尽终会回甘,你看我如今便该知道,不论往昔如何,终究是过去了,我得到了我的新生。”
圉一点都不相信芕完全走出来了,若真的走出来了,缘何有了孩子却认为自己没法将孩子给养好,在养卷毛时处处小心翼翼。
想说点什么安慰芕,却发现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往芕的伤口上撒盐,圉最终能做的只有陪伴。
安静的陪伴是最好的,但故事太过沉重,哪怕卷毛懵懵懂懂的也感觉得出来气氛不太对,下意识的没追问下去,非常欢快的对着两个人笑,搞怪,希望两个人也能跟自己一样笑起来。
不想让卷毛失望,芕与圉在察觉到卷毛在搞怪逗自己笑时纷纷回以开心的笑容。
一顿年夜饭总算开开心心的吃到撑。
人族对于祖先极为重视,哪怕是最落魄的氏族也会将祖先的牌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祭祀时用上最好的祭品。
圉是庶人,属于庶人中的底层,有姓而无氏,但没有氏总是不体面的,因而宗族对外还是自称赫胥氏,和赫胥城的赫胥是同一个,一半是因为聚居于赫胥城,另一半则是血缘。
赫胥氏的祖先修建了这座城,这座城以及周围很大的一片疆域都是赫胥氏的封地,不过这些与圉没关系。
虽然也氏赫胥,但圉和君侯属于两千年前是一家的亲戚,旁支得不能再旁支了。
贵族的子嗣中除了宗子会继承大宗,余子皆为小宗,但可以分封到土地。
君侯余子为公卿,建立了小宗也还是高贵的贵族,仍有土地分封。
公卿的余子为大夫,还是有封地,很高贵。
大夫的余子为士,是最底层的贵族,士的封地最低也有一甸,再加上私田,仍旧高贵。
士非继承人的余子则会沦为庶人,但因为有个贵族父亲,本身还是能接受到贵族教育的,不过父亲死后能得多少家产可就不好说了,只是有氏族,哪怕变成了庶人,也还是能享受到不少福利的,而且自己虽然是庶人,但有贵族血统,想要翻身获得封地成为新的贵族也不是没希望,接受过的贵族教育和自身的血统便是最大的底气。
圉和他所属的小宗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圉的这支是小宗的小宗的....的小宗,早已沦为真正的氓庶,血统不会被认可,和君侯所属的大宗早就没了干系。
真要算的话,往上数个三十代,圉和君侯有同一个祖先。
虽然偏得没边了,但人丁并不少,全宗有数百号人。
因而祭祖是个大场合。
圉天还没亮便爬了起来拾掇卷毛崽,用热水将卷毛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用了自己咬牙花了大价钱买的香胰子,洗完后整只卷毛都是香喷喷的。
洗完了穿的衣服也是新裁的,一件又一件都将卷毛给裹成了球,而这一整套衣服除了最外面的虎皮裘衣和虎皮靴是芕进山采药时遇到了一头大虫顺手打死了带回来的没花钱,别的全都是圉花钱置办的,陆陆续续花了五六千枚贝钱。
又是洗澡又是新衣服,哪怕卷毛被抱起来时人根本没醒也完全醒了。
衣服穿好,脸蛋和手再抹上芕调制的防冻膏药,圉打量了下,颇为满意。
卷毛的容貌本就生得极为精致,再加上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拾掇,宛若神祇座下的童子,娇憨可爱,看得圉忍不住亲了口卷毛肉乎乎的脸颊。
真可爱。
卷毛勉为其难的回了圉一个亲亲后,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想想花的钱,好奇的问圉:“今天怎么穿这么好?”
圉对于卷毛自然是舍得花钱的,宁肯戒酒也不愿委屈了卷毛的伙食,但再怎样他也不冲动,花钱都是考虑了自身现有的赀财,因而平日里给卷毛做衣服,经常是拆了卷毛以前的小衣服再用小衣服的布料缝成一件新衣服,从而达到既不让卷毛穿料子粗的衣服又省钱的目的。
至于这种个做法衣服会不会不好看。
不会。
圉在缝补的基础上绣上了好看的花纹,一点拆补的痕迹都看不出来,甚至因为衣服上的绣纹而显得非常有品位。
卷毛每次穿出门都会被人夸两句。
买新布料裁衣,除了崽刚出生时买过不少,后来卷毛长得没那么快后都是三四个月才买一次,算算时间还没到买新布料的时候。
“今儿是冬至祭祖,咱们这一支的族人都会来,乔可得给阿父争口气。”圉笑道。
卷毛不是很理解。“乔要做什么?”
“也不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好。”圉抓了抓脑袋,光顾着高兴了,但要怎么争口气却是不知道了。
想不到,圉干脆给卷毛说起了自己今儿为何如此大方的原因,让卷毛参详一下该怎么做。
虽然崽还小,但圉已经学会了尽量将卷毛视作能和平等对话的大人,而非稚童。
这也是和芕学的,明明芕对卷毛谈不上多好,还经常收拾卷毛,但卷毛最喜欢的一直都是芕,他观察了很长时间大概也猜到了为什么。
芕从来没将卷毛当成一个孩子,至少明面上没有,与卷毛时芕都是将卷毛当成了一个能和自己平等对话的人,对于卷毛很尊重,哪怕是卷毛欠抽她也极少将孩子抓起来打屁股,而是通过别的方式收拾。
并且,他也很难在卷毛面前维持父亲的威严。
芕要交崽读书,为了以后不让卷毛看不起自己,也为了以后父女俩多些话题,圉也尝试着跟着识字,但....卷毛都能认好几百个字了,他才会认百十个字。
唯一让圉觉得安慰点的是,虽然自己比不上别人,但自己的崽比所有人的崽都聪明。
诸多因素加起来,圉有什么事也是和卷毛谈而非以父之名要求和命令。
“阿父的阿母是奴隶,乔是知道的。”圉道。
卷毛当然知道,没少听到别人喊圉为奴子,从圉的情绪上她也能判断,那应该是骂人的话。
有时别人说得太过分,圉是会将人揍一顿的。
圉道:“不论阿父的阿母如何,她都是我的母亲,子不嫌母丑,但别人和我想得不同,所有人都觉得,阿父的阿母很不好。”
卷毛还是不明白的看着圉,想了想,问:“要乔从阿母那偷一包毒吗?”
圉生生噎着了。“没那么大仇,别人就是嫉妒我过得好,所以嘴上不饶人而已,不值当为了这么点事杀人。”
圉赶紧将话题给拉了回来。“阿父这样的身份,成婚很难的,看上我的,我看不上,我看上的,看不上我,所以大家一直觉得我不会有后代,族里甚至都准备给我过继孩子。”
“阿母不是为你生了乔吗?”卷毛道。
圉道:“那是你阿母奇葩,也是我幸运,可若没遇到她,我大概真的会绝嗣。”
虽然可以效仿亲爹与女奴私通,但自己又不是没吃过奴子这种身份的苦头,圉不愿意自己的后代跟着自己吃那份苦头。
奴子的身份,再加上圉谈不上又有些孤僻的性情,没谁觉得圉会有后代,包括同宗的族人,也因此圉长大后不乏孩子生得多养不起或是觊觎他家产的族人旁敲侧击给他推荐嗣子人选。
要说别人有恶意也不是,但圉真的听得很扎心,就算他真的很难留下后代也不必这么戳他心肺子吧,他才十几岁不是几十岁。
“那揍一拳好了。”卷毛道。
“别人也没什么恶意。”圉叹道。“他们虽然有一些自私的想法,但也有让我不至于死后没有后代祭祀的想法,而且,阿父的阿父死得早,若非族里接济,我也活不到如今。”
诚然,族里有人想通过过继之事获得他的家产,但实际上他们更早的时候就有机会,在他父亲死后不管他放任他饿死,他父亲留给他的几间屋舍自然会顺理成章的充公由族人瓜分。
吃绝户在人族是很普遍的现像,可人族哪来那么多绝户?九成的绝户都是被绝户。
也正因此,他那口气也只能一直憋着。
卷毛仍旧不是很懂圉的想法,只能道:“阿父想要乔做什么?”
圉琢磨了许久,道:“你就按你平日里的表现来吧。”想了想,补了一句:“见到人必须打招呼。”
这没问题。
“好。”卷毛回道。
“我说的打招呼是你称呼别人尊称,然后别人说诶,不是别人说尊称,你说诶的那种。”圉叮嘱道。
卷毛回以一声天知道有没有诚意的哦。
圉:“....”总觉得不太安心。
事实证明圉想多了,卷毛虽然皮,但还没在他特别在意的事情上皮过。
祭祖时只要是能到的族人全都到了,哪怕圉都不敢保证自己每个人都记得,卷毛却是表现优异,让喊人就喊人,不仅喊人还夸人,并且第一次喊了,第二次完全不用人提醒,喊得主动且奶萌奶萌的。没有一次喊错,不多久便搏得了所有人的喜爱,收获了一大捧小孩子的零嘴。
卷毛啃着零嘴问圉:“好不好?”
圉高兴的亲了卷毛一口。“心肝真棒。”
冬至除了祭祖还会将宗族里的新生儿给记入族谱,不序齿,序齿一般要到总角以后,孩子站住了确定不会夭折才会序齿。
父母一般都是等孩子三岁了才会记族谱,不过要早一些也是可以的,没有具体的时间规定,什么时候都可以,完全看父母的想法。
圉就是专门带着崽来炫的,自然顺便将记族谱的事给办了。
卷毛还不会走路,自然由圉一路抱着,因着高兴,圉试探的问自己这一支小宗的家督能否自己写,他想亲笔为自己的崽记族谱。
“可以是可以,但你会写字吗?”家督问。
虽是赫胥氏,但因着已经变成庶人,并且和大宗偏得不能再偏了,它们这一支识字的人真心不多,也就嫡支还有几个人识字。
“我学过几个字,会写乔的名字。”圉道。
家督闻言将笔递给了圉。
乔并非婚生子,因此只能算作庶嗣,但因着圉未婚,只要圉以后不嫁不合婚,那么乔便具备家业的继承权,当然,若圉日后娶妻或合婚有了别的孩子乔的继承权便没了。不过芕对此完全不在意,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圉的那点家财,至于圉,他也没打算再要别的孩子,因而一对父母在子嗣的问题上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祭祖、记名之后是分食胙肉,人族的传统,祭祀过祖先的祭品被祖先享用过后会沾上祖先的祝福,分食胙肉便是分享赐福。
卷毛的嘴里也被塞了一块祭祀的胙肉,腻得登时就想吐却被圉捏住了嘴巴。
圉道:“胙肉是不能吐的,它代表先祖的赐福,吐了不吉利。”
祭祀祖先的祭肉自然要用最好的,而肉的品质以肥瘦来定,上品为肥肉,下品为瘦肉,祭祖用的牲畜是精心饲养的,最大的特点是肥,唯一的特点也是肥。若是是别人祭祀了带回去的肉,倒霉点,胙肉送回来时发霉了都有可能,但胙肉哪怕发霉了,也得吃两口。
卷毛还好,祭祖的胙肉都是这两天准备的,加之又是冬季,便没发霉,只余肥这一特点。
祭祀用的牲除了人牲都是精心饲养的,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肥肉,而祭祀的肉都是白水煮的,除了盐什么都没加,并且盐都没放几粒,腻上加腻。卷毛出生至今就没吃过这么肥的肉,肥得腻人,非常努力才将肉给咽入腹中。
冬至祭祖后卷毛难得主动的吃了三天菹,一点肉都没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