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AT]N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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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夜空很少看见星辰，通明的灯火让人逐渐遗忘夜观星相的过往。只是，对於Tezuka Kunimitsu来说，要戒掉两年零三个月养成的习惯，也非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
倚著落地窗，眺望那黑幕般的天空，纷繁的光影也映不亮苍穹，不似那个高原王国，感觉触手就可摸及繁星。
回到熟悉而舒适的地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压抑已久的免疫系统终於有了发挥作用的机会──他切实地体会到了什麽叫做“病来如山倒”。
疾病，对於他来说，熟悉得如同一日三餐，甚至连死亡，在那个地方都平常到几乎可以划入日常规程。
之前，不是没有病过，几次体会疟疾的冷热反复，在生死一线间徘徊，咬著牙硬是挺了过来。能够拿稳手术刀的下一刻，就又站在了手术台前，为了责任，继续和死神角力。
只是，没有病到过完全丧失意识。当从混沌状态逐渐清醒，迷蒙中触及那片灰紫色，手中传递而来的温暖，才让他第一次有了这样一种感概──活著，真好。
作为医生，与生命做著最直接的接触──看著生命的降生，看著生命的离去──当初选择这条路，其实并没有考虑得太多──网球是没办法打下去了，但生活依然是要继续的。
顺利地从医学院毕业，进入人人羡慕的医院，短短三年即升上主治医生的职位，一切就沿著既定的轨迹延续──只是，人生总是不会那麽一帆风顺的，转折往往会出乎意料地出现在面前，区别仅在於是否还有选择的机会。
对著医疗援助的计划书思考了许久，他最终决定参与其中，远赴地球另一边的国度。当他说出决定的时候，不意外地从恋人眼中看到了震惊，随之而来的反对也没有令他产生一丝的动摇，倔强地看著同样骄傲的人拂手离去，一个人在沈默中准备著各个事项。
踏进登机口的那一刻，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华丽声线，回头的一瞬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你给本大爷完好无缺地回来──霸道而狂妄的语气让他一贯平直的唇线有了上挑的弧度。
莱索托，地域和人口都算小的王国，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可是，艾滋病的感染率却位居全球第三，比率接近於1/3，医院中就诊患者的感染率则高达80-90%──在这里工作，无疑是以生命为赌注──这些，他都知道。
犹记得那次手术，习惯性地接过护士递上的手术刀，却不料黑人护士根本没有专业所应具备的常识，递到他手中的不是刀柄。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手套，鲜血顺著手掌滴落，当时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或许自己要失信了。可是，手术台上还有人的生命在一分一秒流逝，顾不得恐惧，简单包扎後继续手术。
征得病人同意，对其进行HIV检测的那几个小时里，他一如既往地镇定，依然忙碌地工作著，不能亲自动手，就从旁协助。直到HIV阴性的检验报告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仅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继续诊治──没有人看到他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没有人知道他这几个小时中感受的恐惧与挣扎。
工作忙碌到让人无暇顾及其他，一天八、九十个病例、十一、二个手术，这种在国内想都没想过的情况，在马塞卢几乎天天发生──一天睡六、七个小时，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
每天脱下白大褂的那一刻，他总是会仰望夜空，抚著胸前的挂坠，轻轻地道一声“晚安”。
有时候，保持高度兴奋状态的神经松懈不下来，他就攥著挂坠，眺望夜空，任由寂寞一丝丝入侵──一个人并不孤单，只有想念的时候，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
伸手执起胸前垂挂的指环，小小的银圈泛著柔和的光泽，内壁镌刻的“K&K”清晰可见。现在回头想想那八百多个日夜，他也说不清楚是怎麽熬过来的，除了不断的忙碌，记忆中清晰的片断，总带著那个人的影子。
那年索莱托国庆日前夜，难得的平和，他没有时间去感受，与往常一样工作到深夜。然後安坐在夜空下，在零点的那一刻，轻声用母语说上那一句“生日快乐！”
索莱托的国庆日和恋人的生日是同一天，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他现在才记起，自己忘了计算时差──当他说出那句祝福的时候，东京已是10月4日晨曦乍起的时分──自嘲似地摇摇头，原来自己也会犯这种错误哪……
沈浸於自己思绪的人没有注意到房门的开启，直到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才惊觉另一人的出现。
“Kuni，你还不睡，很不听话哪，嗯啊？”上扬的句尾清楚地透露著愠怒，环抱著清瘦人儿的手臂却用力地恰到好处。
“睡不著。”清冷的语调带著些许慵懒，放松地将身体的重量交付给身後的胸膛。
温暖的手掌覆上光洁的额头，“没烧，什麽地方不舒服？我叫忍足过来看看。”
抓住腰间意欲离开的手，眼眸中满是不赞同的坚持，“我是医生。”
修长的手指抚上晒黑不少的脸庞，华丽的嗓音中染上了无奈，“医生也是人，生病了也要看吧。”
他眨了下眼睛，凝望著那湛蓝色的眼眸，伸出双臂，将头搁在了对方的颈窝，“Keigo，对不起……”这次生病，真的吓到他了呢。
拍拍瘦削的肩膀，浅色的泪痣掩不住欣慰与疲惫，“不准有下次，不然看本大爷怎麽收拾你！”
不会有下次了……如果不是这一直生活在死亡威胁中的两年，就算是身为医生，也无法体会死亡原来离自己那麽近。很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才了解到纵使看透了生命的无常，却仍有一些东西是无法放下的，就如眼前的这个人……
“你要再去的话，我陪你去！”补充的话语让他诧异地抬头，蓝眸中是不容怀疑的认真。害怕失去的，又岂止他一个人……
要感谢那段日子的，让他看清了很多东西。只是，这样的经历，一生一次，足以。
贴著温热的胸膛，聆听著熟悉而有力的心跳，“除了这里，我哪也不去……”
─EN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AT]N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