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重光》霜月溪明

4、初见

　　 琉璃是被清亮的鸟鸣声唤醒的。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记忆里熟悉无比的天花板。他讨厌这里。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睡在这个地方。最初的时候，他每天都是在昏迷中度过。
　　随着无数珍贵的草药被送到这里，逐渐修补着他破烂不堪的身体，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能行动，不能吹风，就连阅读和聊天都是被禁止的，甚至连回忆都不可以，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会给身体带来更大的负担。每天每天，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默默忍受着巨大的孤独。
　　一年后，身体逐渐好转，能够在院子里散步了。可是为了能够更加自如的行动，他接受了卫宫家的魔术刻印。
　　虽然起源是包容，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够移植卫宫家传的刻印，但是终究还是会给身体带来负担。
　　所以他在三个月后又开始了躺在床上养病的日子。不过这次至少有老师陪着他，给他讲有关魔术的一切东西。
　　在身体习惯了刻印之后，他每天都会在醒来的下一秒起床，然后跟着老师学习魔术，在离开这里的前两天，老师还将从妻子那里得到的银丝鸟之术教给他了。

　　“这种讨厌的感觉，还真是阔别已久了啊！”琉璃喃喃道。
　　“唰啦！”纸门被打开，入目的是灿烂无比的阳光。
　　“他们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客厅。”黑发的英灵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连牙膏都挤好了，只待主君起身。
　　琉璃一言不发，伸手逗弄被吸引过来的麻雀。
　　直到蓝发英灵收拾好一切，重新坐在他的附近，琉璃才收回手指。
　　“我做了一个梦，然后听到了我的命运。”琉璃的声音听起来飘渺而悲哀：“真是绝望啊，那种未来，真的，太孤独了。”

　　当他有能力对世界使用第一法的时候，就是神明消失的时候。当世界上再无神明时，他就必须担负起延续世界的重担。
　　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生灵能够和他看到同样的风景。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独自观察着命轨，为世界寻求最后一丝生机。
　　这样的未来，只是想想都会觉得痛苦吧。

　　“只是梦而已，主君不必放在心上。”黑发英灵不想看到自家主君难过的样子，只好开口转移话题：“今天就要去东京了吧？不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琉璃扭头，看着坐姿随意的英灵――不，现在应该说使魔――感觉有点挫败，那点忧郁也被丢到了脑后。
　　“卢多，好歹也安慰我一下啊！”轻声抱怨着，琉璃还是起身了，一边洗漱一边说：“不过东京的话应该和我们见过的其他城市没什么区别吧？除了语言不同，人多了点，空气浑浊了点……以外……”
　　琉璃你话逐渐变得迟疑起来：‘就我这个破身体，去东京不会出问题吧？毕竟纽约什么的都过来了……’
　　“主君？”黑发英灵皱眉：“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琉璃拿起毛巾，快速的擦干脸上的水珠，然后就跑出去在储存了大量物品的勾玉手链里翻来翻去。
　　勾玉手链是天照大神在他三岁时赐下的以八咫琼勾玉为原型的伪神器，同时，伊邪那美命赐下了黄泉之语，月读命赐下了弓箭，素盏鸣尊赐下了海洋指环，只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当初叛乱者偷偷让他吃下了能够暂时封印力量的草药，没有灵力的催动，神器也只是死物。

　　手链中九枚勾玉各有各的作用，不过都有储存的能力。
　　‘所以说战斗的时候才不喜欢用勾玉啊！万一丢了会心疼死的！’作为一个心血来潮就要来一钞说走就走的旅行’的任性家伙，琉璃表示：‘攒家底是个好习惯，勾玉更是不可缺少的好东西！’至少他从来没有为行李发过愁，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某些东西身边却没有”的情况。
　　这次去高天原，天照大神同样命神侍将他的勾玉填满了，在日本，他永远也不用担心缺少资源。
　　“找到了！”琉璃拿出一大堆的优质玉瓶，推到英灵面前：“这里是各样的药物，如果我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的话，务必对症用药！”
　　黑发英灵看着面前大大小小几十个瓶子，佩服极了――身体这么差还能环游世界，自家主君还真是了不起啊！
　　不知道对方正在心里腹诽，琉璃看着英灵收起药瓶，轻松的笑了：“不愧是爱尔兰的‘光辉之子’，真是可靠啊，不枉费我跑到爱尔兰把你召唤出来。”

　　黑发英灵――不，应该说迪卢木多·奥迪纳――稍稍沉默了一下，而后释然的笑了：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不必继续沉溺在怨恨之中，能够看到更多更大的世界，面前的这个人给了他太多的礼物。
　　――“在没有看清对方的本性之前就献出忠诚，这种行为太愚蠢了！被抛弃也是自作自受吧！”
　　――“因为自己的识人不清就否定所有人类，真是傲慢的家伙！”
　　――“为了不值得效忠的对象而堕入魔道，那些在乎着你的人还真是可怜啊！真心就这样被你践踏到了泥土里！”
　　冰天雪地里，用鲜血绘制的阵图如此刺眼。漫天大雪中，那个身穿白色大衣的女孩在他出现没多久就开始冷嘲热讽，最后更是和另外一个人联手揍了他一顿，也让他明白了一个会魔术会幻术会灵术的家伙到底有多难缠！
　　层出不穷的符文阵法幻觉和陷阱，再加上无处不在配合默契的黑弦，成功的坑到了愤怒max，智商c，魔力不足时的自己。
　　“做个交易吧。你做我的使魔，我帮你达成愿望。”
　　“我可以成为你的使魔，但是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杀了你。”
　　“好啊。”
　　女孩轻描淡写的同意了这个不平等的条件，却始终遵守着约定。
　　‘说不定这次押对宝了呢！’迪卢木多这么想，然后化为金色光点消失了：“快点去吃早饭吧！”

　　昨天早上收到那份迟到了十三年的资料后，手冢国晴就立刻请假，和手冢彩菜开车去了冬木市。
　　到了资料上所说的孤儿院，却并没有找到那个孩子。由于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许多资料都不在了，这让寻找变得更加的困难。
　　之后，夫妻两人在孤儿院的档案室泡了一下午，才终于在残缺不全的档案中找到他们想要的那份。
　　“卫宫……”咀嚼着这个姓氏，夫妻两个又跑去了市政府户籍管理科，从那里找到了收养者的住所。
　　由于天色已晚，两人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找了间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早上再去拜访。
　　经过难挨的一夜后，两人匆匆吃了一顿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早餐后，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立刻赶往纸条上写着的地址。

　　而现在，他们就坐在卫宫家的客厅里。
　　对面坐着红色短发的男孩，据说是卫宫家的养子；旁边的厨房里紫色头发的女孩正在做早餐，看起来动作十分流畅。
　　 “所以说，二位这次过来是要带走琉璃？”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士郎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琉璃亲生父母的事情，当初将琉璃带到这里的也只是他的“叔叔”而已。
　　这样普通的一对夫妻……很难想象琉璃会是他们的孩子。
　　“抱歉。可是那孩子刚出生就失踪了，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所以……”手冢彩菜哽咽着说道：“我一直盼望着能够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盼望了十三年……”
　　“我明白的。”士郎将纸巾递过去，低声道：“老爸不在了，琉璃自然是要和你们回去的。我只是，有点舍不得。”
　　“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东京？”手冢国晴稍微想了想，道：“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不过养家还是没问题的。”
　　士郎顿感惊讶，对琉璃日后的生活也不那么担心了。虽然对这个提议很动心，但他还是拒绝了：“再有一年，老爸的女儿就会回来了，我要留在这里等她。”
　　看出手冢国晴眼里的疑惑，士郎解释了一下：“我也是被收养的。老爸的亲生女儿在德国。”
　　 刚说完，客厅的门就被拉开了。
　　手冢国晴和手冢彩菜的目光立刻就被进来的女孩吸引了。
　　 白色毛衣，黑色长发，略微苍白的脸庞，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和名字一样，有种精致脆弱的感觉。
　　 刚看到琉璃，士郎就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放松的笑了：“嗯，退烧了。”
　　然后又开始数落道：“以后可不许这样，你身体不好，下了飞机就该立刻休息，要回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英国都是怎么生活的……”
　　“是是，我知道啦！士郎好啰嗦！”琉璃嘴上说的不耐烦，但是眼里满满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士郎看着这么有精神的琉璃，也觉得很开心。可是在扭过头时，笑容也变得有些苦涩。当年琉璃是被匆忙送走的，如今离开这里，大概和当年的事情也是有关系的吧。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是一定要保护琉璃的。所以就算再怎么不舍，他也说不出让琉璃留下来的话。
　　琉璃也看到了手冢夫妻。从祭主婆婆告诉他真相之后，这家人的消息就源源不断的传到了他手里，哪怕是在那件事之后，也没有断绝过。
　　可是照片和真人是不一样的。琉璃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的，可是在看到手冢彩菜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就浮现出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精疲力尽的女子。
　　那是他的母亲啊，是那么勇敢那么坚强的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啊！
　　他不觉得祭主婆婆把他偷走有什么不对，可是终究还是很愧疚――他永远都不可能给自己的母亲带来幸福。
　　他能给的，只有这短短的两年时间。在此之前，在此之后，他只属于雪叶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