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妖夭(Peach Blossom)》木野

5、母亲

　　我从不知道母亲是怎样的人，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
　　也许７岁前是知道的，但现在不知道了。
　　父亲从不谈起，衣洛也从不谈起，而我，应该是庆幸，还是悲哀？

　　让我想起母亲的人，是伊林圣。

　　“你母亲呢？怎么从没听你和你父亲提起过？”
　　“我不知道，也许过世了，也许生活在某个角落。”我低下头，继续画手里的画。老师是不会怪我的，只要我考的好就好了。

　　我很想问父亲，我的母亲在哪？
　　可是我没有勇气，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至于是什么答案，我不愿意去想。

　　别人不知道，我一直是个胆小的孩子。

　　冬天好冷，即使穿了厚衣服，我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教室里有充足的暖气，我脱下外衣后还是冷，伊林圣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
　　“有这么冷么？看你冻的。”
　　“很冷，很冷，我觉得。”
　　“那你把外衣穿上。”
　　“那么厚，我还坐不坐了。”我白他一眼。

　　“老师我拿衣服。”伊林圣说完后就站起来，转身，取衣服。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的衣服披到我身上。
　　衣服很薄，但材质很好，很暖和。
　　“谢谢。”我只能说这个。
　　要不然还说什么？
　　“嗯，继续画画吧。”
　　老师奇怪的看着我，老天，这家伙嫌我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果然，下课后我的问题就来了。
　　“汐洛，你和伊林圣什么关系？”
　　“汐洛，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汐洛，为什么你交给他的礼物他不会撕掉？”
　　……　……

　　“汐洛，伊林圣是不是喜欢你？”顾芸说出这个问题后，大家齐刷刷的点头，可笑，竟然还有很多男生。
　　“不是，不是的。”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直到现在我都惊异于自己的平静。“他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他，我们没有特殊关系，剩下的，你问他好了。”
　　我走出教室。

　　为什么那么肯定？
　　我不是自作多情的人，看到他的眼神，我就很明白他不喜欢我。
　　对我的关心，一定和我丧失的记忆有关。
　　因为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愧疚。

　　多可笑，多可悲。

　　我再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很平静了。
　　凭直觉判断，一定是伊林圣发威了。
　　我笑一笑。除了这个表情，我不知道该换上哪副。

　　日子一点点划过，快到期中考试了。

　　班里突然来了个转班生。
　　学校里一直按成绩编班，编座。
　　我们班一直没变过，座位会变，但变人却是始料未及的。
　　这个女生，叫：圆蕙。
　　她是转校生，考了第三名。
　　我一直想，这个名字很好看，很好听。

　　事情发生的出乎我的意料。

　　“伊林圣，我喜欢你，我可以和你交往么？”不知道是对伊林圣的第几次表白了，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圆蕙站在我的右边，伊林圣站在我的左边，我坐在中间，站不起来，也不能抬头，生怕破坏了气氛。
　　其实圆蕙长得很漂亮，还有一头俏丽的短发，声音很甜，眼睛很大，像漫画上的美少女。

　　伊林圣接过礼物，在大家的屏息中放进抽屉。
　　“如果你这次期中考试，考到第二名，坐我的同桌，我就和你交往。”我听见伊林圣的声音，平静又好听的声音，刺激到了我的神经。
　　“好。”圆蕙答应，“你等着，只有三天了。”

　　全班的目光投向我，圆蕙的最后一句话，明摆着也是对我说的。

　　我停下手中的笔，笑着站起来，我一定笑得很自信。
　　“狂妄！”我轻轻地说，声音不大但全班都听到了，语气到位但没有人感到愤怒的情绪。
　　我走出教室，临出门前回头，“不要误会，我是说伊林圣的。”我对圆蕙笑一笑。

　　我去了老师的办公室，拿了一份期中考试的时间安排表。

　　接下来的三天，我在学校还是一样的学习，但在家里不辅导衣洛的作业，并把睡觉时间推后２小时，都用作温习功课。
　　几天下来，打破了我的正常作息时间，黑眼圈就出来了。不过没人发现。

　　期中考试，我从最后一科考场里出来，是中午了。
　　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觉了。

　　下午我请假了，在家里睡觉，一睡一下午，把所有的都补回来了。
　　黑眼圈也令人满意的消失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我得了全校第一名，把第二名伊林圣拉了整整５分，圆蕙依然是第三名。
　　真是爽，神清气爽，看到伊林圣的表情，圆蕙的表情，全班的表情。

　　我第一次换座位，坐到了第一名的位置。
　　“我早知道你会赢过我，但我没想到我会输这么多。”伊林圣对我说。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我笑着说。
　　“？”
　　“你输就输在，不该利用圆蕙。”我很安静的说完。
　　的确，我所说的狂妄，不是指他向我间接挑战，而是指他利用圆蕙。

　　“你知道么？”我看着林的眼睛，“我可以忍受你撕毁别人给你的东西，可以忍受你收下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可以忍受你关心我时眼睛里的愧疚，但绝不可以忍受你利用别人对我实施什么目的！不论好坏！”
　　我说得很小声，说完就请病假早退回家了，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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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大考完，老师都会开很无聊的班会，让每个人说出考试中的收获和遗憾。按照名次的顺序，从后往前。

　　圆蕙只是说，她很遗憾做不成伊林圣的女朋友。
　　我听了只是笑一笑，圆蕙也是很聪明的女生。

　　“我对于这次考试，想给许汐洛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他可以原谅我。”伊林圣站在讲台上说，“另外，我有个对她的请求：不要逃避对于母亲的问题。”
　　这算是请求么？

　　“我接受伊林圣的道歉，另外，他的请求我会考虑的。”我说完就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老师清楚一切，除了我母亲的事。
　　所以，她表现得也很平静。

　　哎，木木，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呢？

　　我笑一笑，对呀，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母亲，她是谁？

　　我与父亲面对面，坐在书房里。气氛不压抑，因为我挑选了一个好天气，冬季难得的，晴朗的天气。
　　天上飘着乳白的云，像一只只可爱的绵羊，太阳依然把脸藏在绵羊身后，但是暖暖的光芒也不小心射了出来。

　　“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笑着问。
　　父亲看着我，开口说：“你的母亲，她是一个很完美的人，美丽，聪明，温柔，贤惠，体贴，有时候倔强，让人着迷。”
　　“妈妈她，这么好。”我喃喃地说。
　　“是呀，”父亲笑起来，“她喜欢桃花和紫藤，喜欢红色和紫色，喜欢静静思考的时候拖着下巴。”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我急切地问。
　　没想到我和衣洛的喜好，却和母亲不谋而合，这是血缘的关系么？
　　“她现在，一定在天国里，穿着白色的衣服，背后有翅膀，头上有光圈，微笑的看着我们，希望我们过得好。”父亲露出向往的神色，看着窗外的天空，仿佛那里有母亲。
　　“她什么时候走的？”我笑着。
　　“你四岁的时候，那时候你和衣洛哭得很惨呢，现在不记得了吧。”
　　“四岁……”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说等到你懂事了就交给你，我看现在差不多。”父亲递给我一封信。

　　我回到房间，打开信封，里面是暗红色的纸，用银色的荧光笔写的字，很清爽的字，很，像我的。

　　“亲爱的汐洛，
　　这个称呼实在很肉麻，不过我想不出别的更适合。
　　我在病床上给你写这封信，窗外有温暖的太阳，杨树上停留着几只小鸟，春天的好天气。
　　我的旁边有你和衣洛送来的香水百合，很香，谢谢。

　　汐洛，你喜不喜欢你的名字？
　　我起的，好听么？你爸爸给衣洛起了名字，为了配合你的名字。
　　我喜欢潮汐，当初你父亲带我去海边的时候，我在傍晚爱上了潮汐，就像我爱你一样。

　　我没有给衣洛写信，因为我更喜欢你，我是不是一个偏心的母亲？
　　但我知道，你喜欢衣洛，有你喜欢她，代我多一倍的喜欢她，我就很放心，你一直让我放心。

　　我让你父亲在你长大的时候交给你，在你不会为我的离去掉眼泪的时候交给你，他不能偷看这信的内容。
　　他是否遵守这诺言？

　　你喜欢桃花，我知道，你就像桃花一样。
　　衣洛喜欢紫藤，这两样我都是喜欢的。

　　我想你一定原谅了我的离去，的确，我不该在你这么小的时候离开，不要哭，好么？
　　我很喜欢你，喜欢衣洛，喜欢你们的父亲，可是我听到圣母对我的呼唤了，她要我到另一个世界去，我舍不得，但没有办法。
　　相信我，我会再天上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成长，幸福快乐的生活。
　　如果天空蔚蓝，可以看到乳白的云朵，那你猜一猜，我躲在哪一朵后面，对你微笑？

　　‘要记得
　　春天时，穿那件杨絮一样颜色的毛衣
　　夏天时，多喝绿豆汤小心中暑
　　秋天时，不要只欣赏落叶而忘了时间
　　冬天时，要带上厚厚的暗红色围巾
　　我会在每一天想你’

　　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的活下去。

　　母亲，绯洛”

　　我抬头看窗外，露出笑容。
　　“母亲，我看见你了，你躲在最白的那朵云彩后面，另外，我答应你。”我说，“父亲他遵守诺言了，我长大了，放心吧。”

　　木木，我很开心，我不怪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