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时光倥偬

13、第十二章:感君缠绵意 系在红罗襦

　　醒来时，天已然全亮。安若伊换上一袭月白云锦长裙，洗漱一番，在丫鬟的帮助下梳了一垂鬟分肖髻，便从凳子上站起，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但还未到达，步子便缓了下来，最终停滞，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如是想着，安若伊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手腕，空荡荡的。

　　在原地滞了须臾，安若伊踅过身，疾步来到梳妆台前，将木屉打开，那手镯便在一小块叠好的淡紫丝帕上。伸手将手镯戴在手腕上，便觉一阵凉意。

　　俄而安若伊将注意力从手镯上移开，看了木屉里的丝帕一眼，不禁蹙眉。然，忖度须臾，末了仍是将那丝帕收好，继而复又疾步向门口走去。

　　安若伊跨过门槛，正欲向左转，却迎面撞上一袭白衫。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孰料脚后跟狠狠地撞到门槛，一下子便失去了重心，就要向后倒去。安若伊不觉心中一凛，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挥，似乎抓到了什么，她想也没想，便借着那东西将自己拉了回去。待到喘过气来定情一看，才知是一片白色的衣襟。

　　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苏沐辰就站在安若伊面前，距离只隔了一分米不到的样子。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安若伊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几朵火烧云。她急忙松手，便欲后退，然还未待她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她的手便被苏沐辰一拉，继而顺理成章地扑到了他怀里。

　　安若伊只觉得自己的脸愈发烫了些。因心里不想让苏沐辰看到她脸上的红晕，便一直低着头。俄而苏沐辰轻笑道:\"安姑娘后退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莫忘了身后的门槛，可别又因此摔了。\"语毕，他便将拉着安若伊的手松开。

　　闻言，安若伊这才将头抬起，继而望了望身后，便明白了过来。俄而小心地四处移了移，这才算是将二人的距离拉开。

　　\"方才急匆匆的，可是有要事？\"苏沐辰面上带着浅浅的笑靥，琉璃般的眸子在浅阳的照耀下愈发美丽。

　　\"啊......倒也没什么，我原是要去见公子的。\"

　　\"见我？\"苏沐辰如是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继而看了一眼一旁一直在观看好戏，并且一脸讶色的丫鬟。

　　那丫鬟见状，明了自己不能再呆在这儿继续听他们谈话，便识趣地施礼离开了。

　　\"找我何事，安姑娘但说无妨。\"

　　\"我，我想回家。\"安若伊的声音小得宛然蚊子的\"嗡嗡\"声。声音小并不是没道理的。毕竟，他待人和善，这样突然说要离开，未免太过唐突了，她实在是没有底气。

　　\"安姑娘......真的那么想回去？\"苏沐辰说着，眼眸中的色彩黯淡了不少。

　　苏沐辰的声音并不大，安若伊却能听出其中的别样情绪。霎时到嘴的话便全数吞了回去。

　　安若伊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那因缄默而产生的压迫感更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想念家人了吧。\"良久，苏沐辰才淡淡开口。这似乎是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让安若伊得以解脱。

　　安若伊还未来得及回应，又听得他道:\"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会送安姑娘回去的。\"

　　苏沐辰所呈现的的只有温和，并没有安若伊所想的那种情绪，就宛然他对于她所说的那句话毫不在乎一般。

　　饶是如此，安若伊也分外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象，他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或许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他这份情愫困扰到她......然而，他愈是这般掩饰，她便愈是愧怍，如此一来，倒也并未好到哪儿去。想到这儿，安若伊不禁喟叹道:\"可有寻到我的家？\"

　　\"嗯。本想让安姑娘再在此多待几日，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语毕，苏沐辰深深地看了安若伊一眼，继而笑道:\"安姑娘先去收拾下吧，我们不一会儿便出发。\"

　　\"嗯。\"安若伊颔首，继而踅身回房。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清的东西。她在这儿待的时日并不多，需要清理的也只有自己被救那日所着的衣物和戴着的一些首饰罢了。不一会儿，安若伊便拿着清好的包袱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地前行，并未有过大的晃动，但安若伊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安若伊看了身畔的苏沐辰一眼，又想起自己清好物什从屋中出来时他说的话:\"虽说安姑娘与我乘一辆马车有众多不妥，但此次能否例外一次？\"她竟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应允了。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安若伊本就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尴尬得紧，现如今又同乘一辆马车，这空气中的尴尬气氛便愈发凝重了。安若伊不觉有些烦闷，但她又苦于不能将这烦闷发泄出来，只得轻轻抓着衣服的一角，摩来摩去。俄而安若伊的指尖似触到了什么其他的物什，心下疑惑，这才低下头，入眼的便是一抹淡紫。

　　安若伊将那淡紫丝帕抽出，拿在手中，握了握，才微低头道:\"这丝帕......可是苏公子之物？\"

　　苏沐辰颔首。

　　\"那便还给......\"

　　\"不必。\"这简短的话语让安若伊侧过去的身子和伸出去的手霎时僵住了。

　　\"这本就是赠与姑娘的。\"

　　\"怎的突然......\"安若伊有些疑惑，小声嘀咕着。

　　\"既已赠与安姑娘，又何必归还于我？这丝帕对我并无用处，安姑娘收下，便当是报答我吧。\"

　　安若伊张了张嘴，又缓缓阖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俄而低头盯着手中的淡紫丝帕，微蹙眉。这......分明是受礼，怎能算是报恩呢？着实让她琢磨不透。但既然苏沐辰这么说了，那便顺应他意吧。如是想着，安若伊便舒展眉头，看向他道:\"那我便收下了。\"

　　又滞了须臾，安若伊将丝帕收好，便不再言语。

　　如今这种尴尬气氛，除了缄默还是缄默，着实让她吃不消。不过......与苏沐辰分别后，这种情况便会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吧。现下她需要做的，也只是等而已。

　　\"安姑娘若是能日日看到这丝帕，或许就不会轻易的将我忘却了吧。\"

　　原来，苏沐辰赠与她丝帕，是为了让她记住他。记住他便算是报恩，他，是这般想的吧。

　　只是苏沐辰不晓得，他错了，他认错人了，并且将心意也一同错放到了她的身上。他待她如此的好，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伤他，她真是......想到这儿，安若伊的眸子不觉黯淡下来。

　　俄而安若伊将眸中的黯淡缓缓拭去，恢复常态，轻声道:\"我会一直携带在身边的。\"末了，淡睃苏沐辰一眼，见他神色未变，便不再看他，将头偏到一边，撩开布帘。

　　眼前飞驰而过的风景让安若伊有些头晕，马车的速度着实有些快，激起一阵阵的风，这一撩开布帘，那风便迎面吹来，把她本就有些松散的发扬起些许，微掩住她的眼，让她的视线有些缺失，但她并不在意这些，仍是不动声色。

　　为何她要说那种话？是觉得愧怍，想以此来让苏沐辰高兴些？然而，他神色仍是淡淡，不动声色。这是否可以说明他终于相信了她的话，意识到她并不是他初识的安若伊？若真如她所想，这于他而言也是一件益事。

　　由于一直都在走神想事情，安若伊根本没有注意到风逐渐减弱了，直到四周完全没了其他动静，她才后知后觉地将布帘放下，轻声问到:\"到了？\"

　　\"嗯。\"

　　安若伊偏头望着苏沐辰，道:\"那我们下去吧。\"说罢，安若伊微微提起裙裾，便欲起身下马车。

　　\"等等。\"

　　安若伊起身的动作在听到这二字时先是顿了顿，继而不知原委的全数收了回去，复又坐好，道:\"怎么了？\"

　　苏沐辰并未应答，只是将手伸向安若伊的脸颊。这一次安若伊没有再愣住，而是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躲过了他的手。于是，安若伊脸旁的发便静静地搭在了他的指尖，他的手也僵在了那里。空气中再次充斥了尴尬的气氛。俄而苏沐辰将手徐徐放下，喟叹道:\"你不要误会。你的头发乱了，我只是想帮你理好。\"

　　闻言，安若伊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忖度须臾，这才想起方才自己的头发确实是被风吹乱了。

　　俄而安若伊将发丝绾到耳后，略显尴尬地笑道:\"多谢苏公子好意，只是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这等小事，苏公子可以直说，不必劳烦公子的。\"

　　听了安若伊这番话，苏沐辰的眸光不觉一黯，神情竟也有一丝苦涩。许久，苏沐辰才低声道:\"你不必与我这般生疏，唤我苏沐辰就好。\"

　　\"嗯。\"安若伊颔首。

　　\"那我们走吧。\"苏沐辰说罢，便先行下去了。

　　不见苏沐辰的身影，安若伊便将笑靥敛去，徐徐喟叹。她又一次伤了他，不过这也是她的不得已之举。想必，他也不愿将自己的心意错放在一个不对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