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时光倥偬

11、第十章: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1)

　　我，姓苏，名沐辰，是梵净国的三皇子。

　　在我还年幼时，母妃便被幽禁在一个偏僻的宫室里。起初我并不明了那清冷的屋子为何处，渐渐长大了才知晓，母妃这是被打入了冷宫。

　　父皇不愿我前去探望母妃，便命宫人看着我。为了摆脱他们，我想尽了办法，好在，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我终是成功了。

　　时隔多年的相见，让我心中充满了不知名的滋味。是苦涩？是高兴？我这一时也难得弄清楚，或许两者都有吧。

　　"辰儿，你怎么来了？"母妃虽是噙笑望着我，眼泪却从眸中不断流出。看得出，母妃已然消瘦了许多，笑靥也不自觉地显出几分无力，但她那双翦水秋瞳从未变过。这一点......至少不会让我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母后，父皇何故将您相逼至此？"我神色微凛，袖下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昔日风姿绝代的母妃竟成了如此模样，我的心又怎么能安谧得下来？

　　"逼？辰儿，切莫胡说，你的父皇并未逼母后，你的父皇......定然是有他的苦衷的。"母妃如是说着，顿了顿，又道:"辰儿，答应母后，无论你的父皇做了什么，都不要怨他，甚至恨他，好吗？"

　　无论做了什么......都不可以。如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也不可以吗？

　　见我缄默不言，母妃不觉蹙眉，又道:"好吗？"

　　明明心里在不断地反对，但看到母妃消瘦单薄的身子，心终是一软，所有的反对......末了只化作嘴上的一声:"好。"

　　看到父皇和别的妃子有说有笑，幸福美满，却从未提及过母妃，我自然是明了此生母妃是不可能从冷宫中出来了，但我心中却还固执地保存着一抹希望。希冀母妃能够获得她理应获得的自由和幸福。是以，我私自去了静心寺为母妃祈福。

　　不过片刻的离开，未曾想立即出现了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眼见自己写的祈福条被那小女孩扯了下来，我心里顿时燃起一团怒火。但当我看到她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时，心中的怒火便没来由的消失殆尽，并且主动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起初看到我面上的愠色有些怯然，但见我扶她，便妍笑道:"别不开心了，既是我弄坏了你写的祈福条，那我便唱曲给你听......来将功补过可好？"这样的笑靥......这样的眼眸......我是见过的，却也只是在母妃的身上。处在那样的深宫中，又有几人能拥有这般真实而明媚的笑靥，拥有这般清如山溪的眸子呢？

　　"不必了，若想将功补过，你且陪我去集市逛逛。"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正是这随口的一句话，让这个"不懂事的丫头"从此与自己今后的人生有了摆脱不掉的干系。

　　她似乎是初次来这集市，每经过一个地方都显得分外兴奋，眼里也闪烁着一种奇特的光。

　　随着时间的流逝，起初的陪我，渐渐演变成了陪她。陪她看杂耍，陪她听说书，陪她看摊上的小物什。事实上，这些事物我早就看过了，甚至可以说是看腻了，但为了能更长久的拥有这样真实而明媚的笑靥和清如山溪的眸子，我情愿将这早已烂熟于心的景致再领略一遍。

　　微风拂过，花枝徐徐晃动，暗香袭来，花瓣落满她的衣裙。

　　虽只是简单的回旋，但已是深入我心，怎知启唇却成了:"你......不常习舞吗？"

　　手中拿着已然编好的花环，向不远处的她走过去，却见她正出神地望着一朵花，低吟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微愣，继而有意地轻咳了几声，便见她慌忙将头低了下来。凝睇着她面上的绯色，我不禁轻笑出声。

　　注视着她一步步走向那妇人，我的心莫名有些慌乱，宛然预知着将有坏事发生似的。

　　王叔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将我拉到一旁，凛然道:"殿下，是时候该回皇宫了。若是被陛下知道殿下又偷偷跑了出来，又要怪罪下来了。"

　　"我......"还未待我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便被王叔带离了静心寺，前往皇宫。

　　"父皇，儿臣想寻一名女子，但......未得其全名，不知父皇能否助儿臣一回。"

　　"你若是想找，便依靠自己的能力，莫求于旁人。然，即便找到了又能如何？你虽未将寻这女子的缘故道出，但父皇又怎会猜不出？你可不要忘了，皇室的婚姻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纵使你对那个女子有情意，你将来也只能娶朝廷重臣之女。"

　　我将藏于衣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末了又恨恨地松开，淡淡道:"儿臣知晓。"

　　依靠自己的能力？若是我能依靠自己的能力找，我又怎会在此这般低声下气的同你说话？如若我的权利能更大些，我就能轻易找到她了。只要......我当上了皇帝......

　　我清楚自己并非长子，若想争权夺位，就意味着我的手上要沾上鲜血。是以，我从未有过登基妄想，也无一统山河的野心，只希冀自己能偏安一隅，有立锥之地吟诗作画......但现如今，我不得不这么做。昔日我也从未尝试着讨好父皇，但如今我每日的勤于功课(政事这方面的功课)，勤于练武，却只是为了得到父皇的赏识，来日将皇位传于我。

　　面对偌大的一张宣纸，提起的毛笔却迟迟不能落下。无奈之下只好作罢，搁下毛笔，宣来画师。

　　"殿下有何吩咐？"

　　"画一幅女子的画像。"

　　"女子？"

　　"是。拥有明媚的笑靥和清澈的眸子的女子。"

　　"这......"画师支梧着，神色颇有些为难。

　　"怎么？"我淡睃他一眼。

　　"微臣定会尽力，不负殿下所望。"他凛然道。俄而向我施礼，方告退。

　　将画师送来的几幅画像翻了又翻，眉宇愈蹙愈深。这几幅画像里的女子分明都拥有明媚的笑靥和清澈的眸子，心里却有个声音明确地告诉自己:"这都不是她。"

　　俄而松下紧蹙的眉宇，我将那几幅画像交于画师，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都不是本王所希冀的，你且处理掉吧。"

　　"那......殿下还需微臣再另画几幅吗？"

　　"不必了，本王亲自画。"

　　将手中的毛笔搁下，已是半个时辰后。

　　然，半个时辰......却只画了一片花海和她的背影......我对她究竟有无情意？若说有，为何会忘却她的容颜，若说无，又为何要加入皇位之争，费尽心思地讨好父皇？

　　究竟......究竟......这样的心里审问让我有些胸闷，俄而只好作罢。

　　不知为何，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渴望与你相知相惜，长存此心永不褪减吗？

　　回神罢，我复又将笔提起，在画的右上角写下这样二字: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