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就学习》吕宋

5、显摆鸟语

　　“言盏？”有人从过道上走，看见她疑惑的叫了声。

　　言盏一抬头，瞧见个身量苗条的清秀女生，穿着合身的蓝白校服，长发披肩，手里抱着几本书，蹙着眉心打量她。

　　这是后妈季芳带来的那个拖油瓶，言盏的继姐李罗。李罗现在改了名字叫言洛，拖油瓶的长相和身材，还算对得起她改的这个名字，如果是她提着水蹲在这里，应该有不少男生会伸出绅士之手帮忙。

　　言洛只是诧异撞巧碰到她，问一声过后，就站在一旁看着。

　　言盏也没想让这个瘦瘦弱弱的继姐帮，自己起身提着桶子继续走，她没走两步，突然感觉手头一空，一旁教室里出来个男同学，接过她手里桶子，直接往前走。

　　“哎同学？谢，谢谢啊。”
　　“哎沈.…..？”
　　言盏和言洛同时出声喊。

　　男同学恍若未闻，闷头当雷锋，拎着水径直前行。男生人高腿长，步伐又快，提着桶子走得又疾又稳，言盏迈着小短腿要跑步才能跟上。

　　很快到了寝室楼下，这边有几栋寝室楼，男生不知道她住哪栋，到了楼下还没有停步的意思，言盏连忙喊住：“同学，雷锋同学，我住在1栋，到了谢谢。”

　　雷锋很酷，听见喊声后，放下水桶，一言不发就折身原路返回，楼道里没有通路灯，远处灯光折射过来，暗影斑驳，言盏甚至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她抬头仰望间，只能看到男生肤色白皙的下颌，一闪而过。

　　“沈时恪……”言洛还在站在教学楼过道里等男生，灯影将人形照得细长，男生走近，两人的身影并肩融为一处，她喊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要帮言盏提水啊？”

　　沈时恪嗯了声，没多做解释，脚步不停地从她身边走过，高长的影子分离了出去。

　　第二天初有天光，言盏起摸索着穿了衣服，起床跑步。

　　清晨的荷莲中学分外安谧，除了百鸟嘤鸣，并无多余车马人声。这座学校坐落于南祈古城的西南端，学校两侧都是老居民区，背倚青山，前傍绿水，不用刻意搞绿化，春夏秋冬，顺时应季，举目望去都是最宜人的天然风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这时候刚刚入秋，天亮的早，言盏才跑了半个多小时，操场上渐渐多了些晨练的老师和学生，言盏“声名在外”，认识她的人真的多，几圈跑下来几乎人人都要问一句。

　　“咦？言盏，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言盏！你在晨练吗？”

　　“这是言老师那个小女儿吗？头一回见你跑步啊。”

　　言盏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满脸的热汗，头发丝黏在脸颊边，笨拙又狼狈，这么多人知道她，热切地围观议论她，甚至当着面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有几个小姑娘能扛住这种压力。

　　也难怪原主从来不在公共场合运动，甚至连体育课都故意逃课不参与。

　　主教楼那边响起了几阵铃声，学生要起床了，言盏收了脚步，调整呼吸，慢走到食堂打了两个花卷，边吃边往寝室楼走，她个子太矮，还在长身体，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言盏故意走的慢，到了寝室楼，同学都上早读课去了。

　　人胖体虚，一运动就一身的汗，黏糊糊的难受，她找寝管阿姨打了热水，又回到寝室洗澡。

　　一出来却碰上丁洁雯，丁洁雯本意要跟言盏冷战，但言盏却主动跟她点头示意，她就有理由开口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老班一早就来了，刚刚点到，全班只有你不在。”

　　“哦，没事，”言盏应了声，不动声色的收拾东西，还下楼把衣服洗了晾上，才不急不缓的去上课。

　　丁洁雯一路犹疑地盯着言盏，以前一说老班点到，她肯定会惊慌失措往教室跑，虽然总说他们“五大恶人”厌学逃课，但像语数英这种主课，还是不敢逃的，更何况魔鬼老班亲自抓人。

　　从昨天下午起，言盏就不对劲了。

　　连柳君瑞都说，言盏可能因为那天晚上没有等到沈时恪，真的生了气。

　　丁洁雯垂下目，心想，虽然开玩笑骗她是过分了点，但是，言盏自己没有自知之明，非要相信沈时恪会约她谈话，在草坪那边喂了一晚上蚊子，自己笨能怪谁。

　　“骗你那件事，不好意思，”言盏太反常了，丁洁雯踌躇了很久，不得不服些软。

　　“什么？”言盏疑声，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丁洁雯翻个白眼，正要解释，但两人已经走上三楼，教室里哇哇唧唧一片早读声，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不善盯着门口。

　　借口上厕所躲了大半节早读课的丁洁雯，耗子过街似的弯着腰直往后门冲，言盏没辙，硬着头皮从前门进，跟班主任打招呼：

　　“Good morning，Mr Lee”.

　　字正腔圆一句问早，言盏面色正经，神情坦然。

　　满堂忽静，连班主任李楠也愣了下。

　　一瞬过后，李楠脸上的余怒尚在，正要开口训斥：“言盏你！”

　　“I'm sorry，Mr Lee，”言盏赶紧抢声解释，说自己早上去锻炼，洗浴耽误了时间，来晚了，感到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如果她是用中文说这些理由，绝对会被老班喷到头都抬不起来，然后发配到墙角罚站，所以，她选择了用英语。

　　因为班主任李楠，正是他们的英语老师。

　　这个常年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是荷莲中学的老牌英语老师。当初别人还觉得英语是鸟语，只知道读啊，呗，侧，嘚的时候，他斥巨资买了录音机和几盘磁带，对照英汉词典，开始自学音标，通过勤学苦练，当上了英语代课老师，后面因为教书负责，成功转正入了教师岗位。

　　现在英语受国家重视了，许多年轻英语老师的口音都比他标准，所以他只能被分配到来教普通班。

　　不过无论尖子班普通班，李楠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认真负责，所以211班的学生再无法无天，心底还是挺尊敬老李的。

　　言盏用的都是简单的基础词汇，吐词的时候也故意磕磕巴巴，克制了自己的英伦腔，还夹带了几个语法小错误，然而这一切，都不妨碍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全班同学都瞪大眼睛，竖着耳朵，听班主任老李和言盏叽里呱啦用英语对话。

　　“好...好吧，坐回你的位置上，不允许下一次，”李楠眼里也充满疑惑，被这一出打的措手不及，只好用英语告诫她，一挥手放过了言盏。

　　直到言盏走到教室最左角落坐定，同学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李楠收了收惊讶的脸色，他声音本就粗犷，一声吼下：“继续早读！”

　　“pronounce！pronounce！发音！发音！”

　　“make a decision，下决定!下决定!”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教室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只有言盏前后几桌还在巴巴地看着她，像柳君瑞、李卉、盛峰这些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盛峰:“……你是言五？”
　　柳君瑞:“言五...…你什么时候会讲鸟语了？”
　　李卉:“言盏，你你，你刚刚跟老班说什么了啊？”

　　“装腔作势”，丁洁雯默不着迹收回惊讶的眼神，撇撇嘴，侧头跟同桌说：“言盏学了几句简单的鸟语，就叽里呱啦显摆出来唬人，装”。

　　“但…但是，”她同桌为难的笑:“说的还挺好听的，老李都没骂她。”

　　丁洁雯哼的一声，手里却摸出了英语书。

　　言盏回到座位，开始埋头清理桌洞。她桌洞里的东西实在太杂了，还没吃完的小甜饼，辣条，汽水瓶，小镜子、橡皮筋....就像仓鼠的储物室，乱七八糟东西很多，而书本大多是崭新的，名字都没写。

　　言盏把一堆吃剩的东西清理出来，丢进了身后的垃圾筐，又把书本码的整整齐齐，全部塞进了桌肚。同桌李卉看她把没吃完的零食都丢了，不舍地看了眼，又揶揄她：“终于舍得清东西啦，你的辣条都要发霉啦。”

　　言盏课桌里还有几包没开封的小零食，话梅，小熊饼，麻辣豆干之类，可见言立礼虽然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严父，但金钱方面对小言盏还挺宽裕，毕竟这个时候，吃得起精致零嘴的学生不多，也难怪言盏不爱吃饭不长个子，光吃零食发虚胖。

　　言盏脸上还长了痘，要戒糖戒辣，索性把那些都掏了出来:“好像没过期，你要吃吗？”

　　李卉愣愣的看着她，因为言盏的东西，以前只会送给五大恶人吃，哪怕她是她同桌，也很少能分到。李卉家里条件不好，爸妈都是农民，没有多余的零花钱，吃不起零食，她咽了咽口水，选了一包小熊饼干，小声说:“谢谢。”

　　女孩子克制而渴望的眼神，言盏看的懂，把吃的都推到她那边:“我最近减肥，都送给你吧”。

　　李卉不由看向右前方的丁洁雯，她难得地在埋头背单词，如果被她看到言盏把东西给自己吃，肯定会生气的。言盏却几下抓起零食，直接塞到她的桌肚里:“快藏好，老师来了。”

　　李卉也急急忙忙拿出课本，拦住半边脸脸，对着言盏偷偷笑了。

　　上午第一二节课是语文课，老师讲的有点无聊，言盏就在翻各科课本，了解一下现在的初三学生在学什么，她翻了一会儿就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课本上的东西太简单，知识点都是最浅显的，练习题是最低层次的，看来昨天考的数学试卷都算难题了。

　　言盏翻书翻的很快，把主课的几本书都看完，才上完两节语文课。第三节是英语课，老班一来，同桌李卉就紧张了起来：“完蛋了，上星期布置的单词我还没有记住。”

　　柳君瑞也反过身来:“烦，又要抄断手。”
　　盛峰则神秘兮兮地朝言盏挤眉弄眼：“言五，老规矩，记得打掩护，你懂的。”

　　言盏其实没懂什么老规矩，但这时班主任已经发出了指令，让同学们都拿出默写本，书都盖好收回课桌，默写上周布置的25个单词。

　　一阵呼啦啦塞桌子挪凳子的声音，言盏刚摸出个练习本，老李就开始念：“发音，宣称，还有演讲的意思。”

　　言盏近乎机械地写下：pronounce，今早上前面有个大嗓门男生，起码念了10遍这个词。

　　李卉也在埋头写，没写几个字母，就抬起头四处张望，神色焦急，最后才看向言盏的本子，她面色一松，小声问:“是noun，还是nucn？”

　　言盏嗯了声：“noun。”

　　班主任又念了几个单词，都是比较简单的词汇，言盏也就随便写了写，李卉他们见言盏不用翻书都会，简直欣喜。

　　前边的盛峰不时往身后看，被班主任发现了端倪，直接边走边念，从前排走到了他们这个角落，屁股挨着李卉的桌子，不动了，“下面再抽默几个词组:下决定，下决心。”

　　李卉简直欲哭无泪，盛峰拿着圆珠笔龇牙咧嘴，凌空戳着老班的屁股，言盏戏谑地瞥了他一下，下笔又写了几个单词。

　　因为刚刚柳君瑞已经说了严重的后果，默不出来，要抄断手。

　　默完单词后，分组打乱顺序，让班上同学互相检查错误，老李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学生更狠，错一个词，抄50遍。

　　言盏拿到的是第一小组一个同学的本子，巧了，这名字又是个熟人，“五大恶人”的老二，谢明。

　　既然是“五大恶人”，水平不必多说，谢明默写的单词，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牛头不对马嘴，25个单词，就对了一个“错误” mistake。

　　言盏勾勾唇，毕竟，还认识错误不是。

　　言盏的本子被丁洁雯拿到了，丁洁雯本来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交白卷，省了许多麻烦，但没想到，打开默写本一看，言盏竟然写满了！

　　丁洁雯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凝神屏息，仔细盯着课本上的单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对照，在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上，好姐妹也不能互相包庇。

　　让丁洁雯惊诧的是，言盏，她竟然默对了整整20个！只错了5个单词！

　　丁洁雯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乱了，因为早读课言盏显摆了英语，后面晨读的时候，丁洁雯特意背了好久单词，却只默对了8个，而言盏明明早读课没来，后面晨读一直在收拾东西，什么时候背的这些单词？

　　“言五！”下课之后，丁洁雯气冲冲把默写本摔到言盏的桌子上，“你也太虚伪了吧！”

　　“不是说不记单词吗？为什么写对了这么多个！”

　　言盏眨了下眼睛，没明白丁洁雯发的这是什么脾气，前桌几个人都在盯着她俩看，言盏拿起自己的默写本，打开看了看，慢吞吞抬起头，说:“这几个单词我错了吗？”

　　丁洁雯冷哼一声，随手拿起李卉的英语书，翻开单词表:“你什么意思？错了就是错了啊，难道要我帮你作弊？自己看！”

　　言盏看了眼书里的单词表，才知道，因为班主任念的是汉语，她写的是其他英语单词，虽然翻译的意思一样，但不是课本上要默写的那些，所以被丁洁雯打了叉，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每个单词抄五十遍，明天早上交给我”，丁洁雯食指点点那几个叉，终于消了点气:“我是为你好。”

　　“不是吧，”言盏这下犯了愁，她不想做这些重复无意义的工作。

　　言盏收好自己的默写本，等课间休息，直接找到了班主任老李。

　　李楠对言盏早上特殊的迟到坦白词还记忆深刻，当即关切地问：“言盏，你今天单词默的怎么样了？老师今天才发现，你的口语真不错，虽然有小语法错误，但只要勤学多练，相信很快就能追上来。”

　　“李老师，”言盏挤出一个笑:“我正要跟你说默单词的事……”

　　第二天早读铃刚响，丁洁雯就到教室等着，等言盏跑完步回来，丁洁雯立即板着脸问:“言盏，你的单词抄完了吗？”

　　言盏呼了呼气，抄起丁洁雯桌上的笔，在她的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单词，就是昨天默错那5个，“好了，我记住这几个单词了，不抄了好不好。”

　　“不行！”丁洁雯想都不想就拒绝，“老班规定的，你不服去找他，我只负责收作业。”

　　“我已经跟老班解释了，”言盏缓声道，“他今天上课应该会说的，以后只要记住会用就可以了，不用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