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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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噩耗是在那天传来的。
此时已是入夏时节，天气闷热的要命，一大片的黑云沉甸甸的压在头顶上方，好似要兜满一肚子的水，就在等一个爆发点，然后一门子尽管倾泻下来。
南风来了，席卷着雨水哗啦啦地来了。
大厅里，一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个饭，却被这样的天气搅了兴。叶择担心我受了凉，便叫人给我拿来披风披着，一旁的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却不言一句静静的品着她的茶。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闯进一个人，那人看似很急，连着衣蓑都没披，浑身的官侍服早已被大雨浇个透彻，靴底踩满了泥，混合着身上滴落的雨水，在干净的大厅里留下了一圈的印泥子。
从这人的衣着上看，便知道是大军之中的人，叶择的手下。
脱下官帽额头不知是汗还是雨水搅混着，来不及擦拭身上的雨渍，急忙向叶择禀告：“大事不好了，叶将军，黄使者回朝了，小官刚从他那儿得知，得知叶大将军...叶大将军...殁了...”一片肃然寂静，接着又说道：“是圣上不让外传，所以迟迟没向叶府禀明，适才小官同黄使者交谈，这消息还是从他那透漏的，小官得知便冒雨前来给将军禀告。”
叶择大为震惊，连忙问道：“什么，我大哥，他...那现如今尸骨在哪里？”
回将军：“下属担心叶大将军的尸骨随时间加移会腐化的迅速，便早已给火化掉了，灰骨如今搁置在宫里。”
“他们...怎么可以...是谁如此放肆！”
大堂里乱作一团，叶老夫人昏厥了过去。已是入夏时节，却感觉到一股寒风刮过，冰冷刺入骨髓，使人冷得直哆嗦。不知为何，我听了之后心中立刻涌上一股不知所措的热液，终于爆发了，一口大气吐了出来，浑身瘫软跌倒在地，听见周围大喊着“血......”朦胧中看见叶择那副焦急的样子，大喊着叫大夫，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雷声大响，“轰隆”一声，让人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的打击更甚，直击入我骨髓，要把它抽干似的，连带着孩子一样都要从我身体里剥离开。
“事情都办妥了么？”
“回大将军，都妥全了，就等着圣上交还灰骨，到时候，丧事一办，任谁也不会想到埋在地下的骨灰是叶二将军。”
“李胜，你的话有些多了！”
“喔，大将军，对不起，是小的多话了，小的......”
“......”
剩下的话我听不进去了，大脑一片混乱，腹下疼痛难忍，我咬牙强忍一手托着腹部，一手扶着墙边，屋里烛光暗影下的对话还在继续。我早已脚下发软，根本踱不了步子，要不是正夫人来得及时，恐怕我会再次晕倒下去。
她把我扶进房里，放下我在床上，槐香不在，身边没人服侍，她倒是一副平静的样子，自顾自的倒起了茶喝，好像刚才在叶择的书房里听到的是不关乎她的一切。
我最是瞧不惯她总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我喘着息问她：“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为何至今你还是一副高傲的面子。难道你就不好奇么？”
她玩弄似的举着茶杯，眼睛只顾盯着杯子的花纹看，一声冷哼过来，“本公主早已心知肚明。一切不过是一场幌子罢了。”
我带着疑惑愤怒的眼神看她。接着她又说道，“这件事，我父皇早就告诉过我，他派人查的没错，早在三年前真正的叶择就已经死在沙场上，现在在叶府也叫叶择的人他也不是什么外人，而是叶府那位被报了丧的人，叶择大哥，叶端。至于，他为什么要冒用叶择的身份来接近你，那我便不得而知，只得待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你再被蒙在鼓里，日日享受着的却不是真正枕边人的恩爱。”
我瞳孔瞪得老大，庄红的这些话彻底撕开了这个谎言的口子，觉得那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即将要暴光在白日之下。
我气血积聚，动了胎气，很严重，当天夜里流了不少血，幸而叶择，不，现在应该是叶端请来了名医，适才止住了淤血，槐香又熬了好多药，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嘴里已是发苦的厉害，殊不知，面对着叶端，看着他焦灼而担忧的脸，想到叶择已然去了，心里的苦，最是撕心。
叶府向圣上讨回了叶择的骨灰盒子，圣上倒是没去计较这件事，这里头也有公主的掺和，所以，圣上闭口不提，只当睁一眼闭一眼。
叶择迎回了叶端的骨灰盒，黑沉沉无任何雕饰的四方盒子，这里边装的就是叶择的骨灰。随即叶府办起了丧事，这几天，我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叶择也不让我去前厅吊唁，只嘱咐我好好养病不必出来见了这白事，怕和孩子犯了冲，对以后生孩子不好。
我知道，都是借口，他心里一切都明白，这些事也都是他一手捣划的，这是为什么？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
一连养了几日的病，今日，便就是叶端发丧的日子，我要去见他，我怕错过这次，便是再也没有机会。
我的叶哥哥，我们已经错过了八年，我不想留有遗憾，更想清楚叶端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这日中午，我找了借口支开槐香，大夏天的我依然给自己披了一件毛绒风衣，因为我冷，我也怕叶择冷，一个人以后躲在阴冷湿暗的地底，很难受，所以，我想给他披上风衣，就像八年前他第一次跟上军队去战场前，我给他披战袍的样子。
我的叶择哥，披上那大红的战袍，是那样的英姿飒爽，逆着风，战袍随处乱飞，威武雄壮的样子无可比拟。
一路上，我躲开了下人，害怕被叶端知道，阻止我的一切行动。还好，这时候，府里的人都去了前院哭丧，我也加快脚步。
一到前院，正好看到一身缟素的叶端抱着叶择的骨灰盒出了厅堂，身后跟着同样一身缟素的叶老将军和叶老夫人，叶端面色沉闷，身后的叶老夫人一脸泪水，听槐香说老夫人自醒来后便一直在哭，现在眼睛都快哭瞎了。叶老将军一脸愁云，不停地打着咳嗽，身体也更差了。
看到我更是心疼得纠缠在一起，害怕自己前去揭发，叶家二老更是承受不住，心里上的冲击，比身体的打击更可怕。躲在前院角落里的我眼看着叶端要把骨灰盒放在灵柩里时，我按耐不住了，终于冲了上去，冲到灵柩边，在众人的诧异下，我抱起了叶择的骨灰，像抱孩子般紧紧抱在怀里，抚摸着，亲昵着。
“叶择哥，不要害怕，红儿给你送丧来了！”
“红妆，你可知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回房间里歇着。”叶端看到是我，尤其是听到我在众人葵葵下叫着叶择的名字，对我大喊起来，并叫着手下送我回房。
我疯狂起来，披着绒厚的风衣一闪，抵触着那些人恶魔般的碰撞，指着叶端，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叶端，你明明没有死，却为什么谎称是你死了。”
“红儿，你在说什么？”叶老夫人挣脱下人的搀扶，跌撞地跑来我身边，试图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场出丧，却被我搞成了这样。
“老夫人，你可知道，眼前现在的这个人才是叶端，而叶择则是在这里，在这个冰冷乌黑的匣子里。”
“你说什么，怎么会？怎么是这样的......”叶老夫人听完我说的，脚下不稳猛地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叶老将军也受了震惊，中了风躺在地上。
叶端看着混乱的场面，大怒道：“红妆，你在干什么？”
我跌着步子，似笑非笑道：“呵呵...我在干什么，不看看你叶端在干着什么？”
“你怎会知道此事。”
“如不是，那夜我无意去在书房外，听到了你和李胜的话，恐怕这件李代桃僵的事要随着叶择的埋葬而永远的掩埋。”我低下头看了眼骨灰盒，赫然向他发问。
“叶端，说，你为什么要如此做？你究竟藏有何心？你还当叶择是你兄弟么？”
“叶择他是我弟弟，我亲弟弟，扪心自问，谁不疼爱自己的亲兄弟。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你说啊！今日，我要你统统说出来。”我逼近叶端的脚步，把他逼到叶择的灵柩边，发问他。
“想当初叶择是那么的奋发向上的人儿，三年前的一场大战里，因着我指挥失误，错失了绝佳的退敌时机，反而把叶择逼近了死亡的道路。我带领的一支军队被敌人包围了，是叶择孤身杀进，救了我，自己却被弹药炸了，你知道么？那种洪火逼上天，一声巨响的声音是多么的可怕，太可怕了，我至今再也不想听到那种声音，撕心裂肺，我发了狂般找他。你猜，我找到的他是什么一副情景，叶择他被活生生炸掉两条腿，肠子都被炸了出来，翻卷在外，血流不止，面目全非。”
我哭了，感觉到自己心在撕心裂肺，肠子翻卷，疼痛万分，好痛，好痛，身体里的什么要渐渐流走，不要，不要走，“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不要听了。”我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叶端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响。
“死时，叶择他最放不下心的人就是你，他说过还要荣胜而归，回家娶你呢，他不想让你空等待。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接受了当地一个圣手的面部改变手术，成了现在叶择模样，丢掉叶端的身份，以叶择的身份回归。终不能抵抗过圣上的旨意，还是娶了庄红公主，让你成为偏室，这是我作为叶择最愧疚的事。还好，红儿，你现在有了身孕，我会好好待你，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自己，竟然...对你上心了...是我对不起叶择，我该去死。”叶端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双手揪着头发忏悔着。
“为什么会是这样，心中一直想要去探寻一个结果，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玩笑，老天，你在跟我红妆开玩笑吧！我还竟然怀了叶端的孩子。不不不...叶择他不会这么傻的，他一定还在，一定还在,说不定他在哪个角落看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我像失了心疯一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无比，两眼沙红，紧紧抱着盒子，踱着步子就要去找叶择。不让任何人触碰，中间跌撞了两回，我看见庄红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观赏着这场戏。
“是你，对，是你把叶择藏起来了。”我艰难的爬到庄红跟前，我实在是疼的站不起身，死死攥着庄红的衣角，疯狂的一遍又一遍发问她。
庄红见到这般狼狈，实在被我缠的不耐烦，狠狠的一脚踢过来。
“啊......”我惨叫一声，翻滚一圈，“我的肚子，孩子......”
终于，孩子，你要流失了，勿怪娘亲心狠。我扭头看到自己的身后，看到那一大片大片的血迹流淌出来，对着上天，满意的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渐渐的，好冷，好冷啊！忽然，我感觉到侵入心肺的冷意，简直比寒冬的冽风还要刺骨的冷。
我奋力向前爬了几步，努力去勾被我丢在一旁的骨灰盒，用着极其低微柔软的声音说道，“叶择哥，红儿好冷，你冷不？不怕，红儿这儿有披风，很厚很暖的风衣，来，红儿给咱两盖上，这样就都不冷了。”
哇，终于有了暖意，恍惚中，我看到了年少一袭白衣在身的叶择，他总是喜欢穿一身白衣裳，喜欢看红儿一袭红衣在樱花树下同落英飞舞，哈哈......梦中我们是多么的欢乐。“来，叶哥哥，我们一起跳舞。”“好！”芬香的樱花落满一身，舞着舞着，忽然我俩纷纷成了蝴蝶，向着树梢飞去，飞去了远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