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镜洛

8、第 8 章

　　第八章
　　天很蓝，风很清。
　　烙坐在高高的枝头，托着下巴，静静地望着远方，神情落寞。银发乖巧的贴在背后，衬的主人更加飘渺。
　　仿佛下一刻，发的主人就会消失。
　　唐以净走进院落，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不想打破这宁静的一刻，却又担心眼前的佳人会消失，唐以净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优柔寡断的人。内心的惶恐不安，心头的煎熬，让他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威武的唐将军。
　　问世间，情为何物？
　　唐以净以前不懂，现在的他却是十分明白。
　　唐以净，陷在自己的心绪里。还是烙感觉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波动，而发现了他。
　　“唐以净，你在发什么呆？”
　　抬头，看见烙正对着他皱眉头，唐以净忽然失笑，他真的变得不像他了呢，竟然会在这里患得患失。
　　蓦的，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人也是这样坐在树上，问他是谁。然后他像个傻瓜一样被那个人偷走了心，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唐以净相信烙就是那个他在等待的人，只是，有人比他更早一步进入烙的世界。
　　如果，如果，他是那个早一点的人，那么，现在，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苦笑的摇头，不管是谁，都没有能力可以回到过去，所以，那终究不过是他的一相情愿罢了。
　　烙奇怪的看着那个在树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苦笑的男人。这人不会有毛病吧？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冷颤。
　　唐以净自然不知道烙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有点心烦而已。
　　“唐以净，我严重警告你，如果你有什么怪病的话，就要老实说，不然，你发病了，我可不管你！”烙觉得自己真是正义的使者，有时，实在是太善良了。
　　唐以净愣愣的盯着烙，他实在是反应不过来，良久，他才笑出声，他的烙啊，实在是一个宝！
　　“我有病，我怎么自己不知道？”他笑着反问。
　　我怎么知道，烙小声的嘀咕。“那你为什么一下子摇头，一下子又笑的，谁叫你这么怪。”烙不服气的说。
　　他的烙啊，这样，他还要怎么放手呢。
　　没有把心里的想法放在脸上。他轻声问：“烙，你不恨翼了吗？”
　　烙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的心还是会痛。他以为可以忘了他，可是，看到糖葫芦，他会想，看到树，他也会想，看到点心，他还是会想他！他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样才能忘了他，就连刚才坐在树上，他的脑子里满满的也是他。
　　唐以净难过的看着烙苍白的小脸。“烙，其实，你心里知道，翼他是有苦衷的！”
　　他知道，他知道，那么久以来的相处，他怎么会不清楚那个人对他的感情。是，他是不懂爱，可那并不代表他不懂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要知道，狐狸都是很敏感的动物。
　　刚开始，他的确是以为他骗他，可后来静下心来想一想，轩辕翼只是不说话，他从来没有说过不要他，不爱他！
　　可他就是气他的不说话，他明明知道他啊是一只九千年的狐狸，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就那么让人不可信任吗？
　　所以，他还是很气很气轩辕翼的。他也是真的想忘了他，却做不到！
　　不明白烙心里的百转千回，唐以净自顾自的说：“其实，翼是怕他的父皇，你不知道明帝这个人，他的手段会让人不寒而傈。”
　　“他有怎么可怕吗？”其实他想说的是，我又不是人，我可是一只狐狸，而且是一只九千年的狐狸。
　　“没有经历过，你就不会明白那种可怕会刻在一个人的骨子里。”唐以净小时候也像烙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对着他笑的皇帝叔叔会是可怕的人。可是，他清楚的记得，当他父亲犯了错时，明帝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他甚至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那个人，是没有感情的。唐以净第一次知道，当明帝在笑的时候，他并不是真的在笑。
　　从那以后，唐以净宁愿呆在战场上也好过待在宫里。
　　“唐以净，你怎么了？”烙敏感的发觉唐以净在颤抖。
　　到了现在，他还是会怕，被他父亲知道一定又要骂他是懦夫。“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冷。”
　　“烙，回去，见见翼吧，他过的很不好。”
　　“他怎么了？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烙从来没这么焦急过，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这么慌乱。
　　果然，自己和那个人是没办法比的。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虽然在翼的面前，自己说了漂亮话，可是，自己心里早就知道，是不可能赢的了他的。输了起跑线，其实已经输了一切。只是，心为什么还是会这么疼。
　　见唐以净不说话，烙以为轩辕翼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从树上跃下，他紧紧抓着唐以净的肩膀，急切的问：“轩辕翼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不要，千万不要，他可以不理他，却不能失去他。就算他不要他了，不爱他了，他都可以忍受，只要，只要，那个人，好好的活着。
　　“烙，你不要担心，翼他只是不肯吃饭。”被烙抓的地方很疼，却疼不过唐以净的心。
　　“为什么不吃饭，他知不知道，凡人不吃饭是要死的！”想去见他，想打醒他，其实，只是想见他。
　　唐以净，落寞的笑，“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他是觉得对不起你，他害你伤心了，他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深吸一口气，“翼他是太子，他有他的责任，有时候，他甚至比普通老百姓还没有自由。你明白吗？”唐以净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将话说出口。他是个傻瓜，明明面对着心爱的人，却还要帮自己的情敌说话。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就算情敌是自己的兄弟那有怎样，他还是可以选择将烙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看着烙焦急的脸庞，他所有自私的理由全都灰飞湮灭。
　　所以，他只有选择放手。
　　“去吧，去看他吧。能让他活过来的人，就只有你啊。”
　　傻瓜，彻底的傻瓜。
　　烙能感觉到唐以净的四周凝满了悲伤，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把他理解为是对轩辕翼的担心。
　　他轻轻的退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抬起头，轻轻的笑了。倾国倾城。
　　“唐以净，谢谢你！”
　　“我们不是朋友吗？”其实，我不想做你的朋友，你听到了吗？
　　烙转身离开，怕吓到唐以净，所以，他没有使用法术。
　　他不会知道，在他背对着唐以净时，唐以净那悲伤欲绝的表情，也不会知道唐以净想拉住他的手被他死死的抓在背后，更不会知道，唐以净对着他的背影，轻轻的说了声，我喜欢你。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话语。只能埋藏在他的心底，直到腐烂。
　　烙匆匆的赶到偏殿，却没有看到轩辕翼，他不知道轩辕翼在哪里。从他来以后，他就只在偏殿活动，轩辕翼也从不让他出去。他总是说外面很危险。
　　烙现在才知道自己对轩辕翼真的了解的太少。他可以准确的说出他的爱好，可他却说不出轩辕翼喜欢什么，甚至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喜欢上他，是不是轩辕翼的不幸呢？
　　烙开始不自信。
　　“烙主子，是你吗？”
　　小福子惊喜的看着眼前貌似相当苦恼的人。
　　想起自己还在自怨自艾的主子，小福子知道只要烙主子肯回来，主子就肯定会像以前一样意气风发。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留下烙主子。
　　“烙主子，你总算回来了，主子他……”适当的表演是必要的。
　　果然。
　　“翼，他怎么了？”烙傻乎乎的掉进了圈套。
　　“主子他……”为了效果的逼真，小福子甚至很努力的掐了自己两下，流下了珍贵的泪水。“主子他……”
　　“到底是怎样？”烙心急的催促。
　　“自从烙主子走后，主子就不吃不喝，一直坐在树下，他的身子已经快到极限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主子他会……”
　　烙的脑袋里盘旋着小福子的话，不吃不喝，不吃不喝，不吃不喝……
　　何必呢？轩辕翼，你不是不要我了，又干吗要这样做呢？烙负气的想。
　　小福子继续道：“烙主子，就算小福子求你了，求你去看看主子，劝劝他吧。主子最听你的话了。”
　　“我对他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烙不确定的问。
　　“烙主子，你在说什么啊？对主子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是比你更重要的了。”小福子激动的说。
　　烙低头沉思。
　　小福子猛的跪下，“烙主子，求求你了。没有你，主子会死的！”
　　一个死字让烙的心猛的一颤。
　　不，他不要翼死掉。
　　终于，他的头轻轻的点了一下。
　　小福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主子，小福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就靠你自己了。
　　轩辕翼颓废的坐在椅子上，虽然已经决定不再消沉下去，可是想到唐以净的宣誓，他的心就堵的慌。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可以和以净竞争呢？横在他和烙之间的鸿沟实在是太多，也太危险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既不伤害任何人，有可以达到他的目的。
　　想的出神的他没发觉背后的脚步声。
　　烙无法相信才短短的几日，轩辕翼就憔悴成这样，他的下巴都是胡渣，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全然没有以前的样子。
　　如此沮丧，如此颓废。
　　大概是觉察到了身后的目光，轩辕翼烦躁的说：“小福子，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打扰我吗？”
　　没有人回答。
　　“小福子？”轩辕翼有种奇怪的感觉。
　　难道会是他？轩辕翼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会失望，怕那个人不是他。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终于无法在继续沉默下去，烙率先打破。
　　真的是他，这个声音，他不会记错的。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竭力控制自己，才能让自己不转过身，不去拥抱他。他害怕自己一转身，会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他会发疯的。
　　见他没反映，烙以为轩辕翼不想见到自己。他很伤心，这个人所有人都说他想念他，可是，现在他都站在他面前了，他却理都不理他。
　　“你真的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躲在门外的小福子见到这一幕，差点拿石头砸醒他家那个笨主子。
　　就在烙感到绝望，想转身离去时，轩辕翼终于按捺不住想见他的欲望回过身，即使是梦，他也想见他。
　　看着眼前的人，是梦吧，那个人怎么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说了啊，他说他恨他，再也不要见到他。
　　轩辕翼苦笑着，“烙，告诉我，这是梦，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烙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是真的爱惨了他，爱他爱到患得患失的地步。他走向前，轻轻的触摸他的脸庞。“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吗？”
　　真实的触感，他是真的烙，他是真的。
　　紧紧的握着那只手，仿佛下一秒手的主人就会消失，“烙，烙，烙……”喃喃的低语着。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你说你恨我！”
　　“傻瓜，那是气话，你也信！”
　　“我好怕，好怕，你就那样永远离开我。”
　　感受着怀中人的温暖，轩辕翼闭上眼。
　　“我不是回来了吗？”蓦地，肩膀上传来灼热的感觉。是他哭了？明明如此骄傲的男人，却哭了？烙所能做的就是紧紧依偎在轩辕翼的怀中，让他不再害怕。
　　“你为什么会回来？”
　　“因为唐以净说你快死了呀！而且小福子也说你快翘辫子了。你说我能不回来吗？”
　　是他？可他不是来和他宣誓他要烙的吗？
　　不过，他才不会告诉烙唐以净对他的心思。
　　“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只是怕……”
　　打断轩辕翼的话，“嘘……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怕你父皇会对我不利。”
　　“可是，我还是很气你……”
　　“烙……”轩辕翼急着想解释。
　　“听我说，我只是气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应该知道我是一只狐狸，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伤害我的，即使是你的父皇，也一样。”
　　“所以，你只是气我不相信你的实力？”轩辕翼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真的很气你要娶妻却瞒着我。”
　　轩辕翼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翼，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烙的脸通红通红的。
　　“当然没有……你刚才说什么？”
　　“有些话只能说一遍。”烙的头埋的底底的。
　　轩辕翼的嘴角却高高的扬起，他听到了，他的烙对他说喜欢。
　　小福子开心的看着这一幕，他的主子终于等到他的爱情开花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呀，当然，这里面也有他小福子不少功劳哦。
　　仿佛是为了应证这一刻，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笑脸，照亮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