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镜洛

6、第 6 章

　　森严的皇宫大内，轩辕翼立在殿内。
　　明帝不可置信的看着轩辕翼，他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轩辕翼面不改色的说：“我不会娶别的女人。”
　　明帝的脸色很难看，是人都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可是轩辕翼却毫不退让。从小到大，他都努力的去做父皇心中的好儿子，大家眼中的好太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什么，自己想怎么样。现在他终于有了一样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要的东西，即使放弃生命也无法放弃的人。
　　所以他想要争取，即使这样会打破他一直精心打造的形象，他也再所不惜。
　　“你想清楚了吗？”明帝的语气缓了一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想的很清楚了，父皇。儿臣不爱那个白族公主，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我不能和这样的人成亲。”
　　“翼儿，从小，你就很懂事，从来不需要父皇为你操心。可是，这一次，你……”
　　“我很抱歉，父皇，可是这是儿臣的终身大事，我不可以就这样和不认识的人过一辈子。”轩辕翼的话在大殿回荡，明帝的脸色却一点一点的下沉。“更何况，儿臣才12岁，父皇何须如此着急呢？”
　　“当初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妃子都有好几个了，哪像你还是一个人。”
　　“可是，父……”
　　“你老实告诉父皇，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明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轩辕翼一方面为明帝的敏锐心惊，另一方面也沉着应付：“父皇，说笑了，儿臣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呢？”
　　明帝笑着道：“真的吗？翼儿，可是父皇却听说你最近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偏殿跑，你去那干什么？”
　　轩辕翼知道明帝虽然脸上笑着，可那笑却是不达眼的，明帝越是笑着就越要提防。“父皇说笑了，儿臣只是最近有点心烦所以到偏殿散心而已。那里少有人经过，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真的吗？”
　　“父皇不相信儿臣吗？”轩辕翼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他必须要保护烙，如果父皇知道烙的存在，那烙就只有死路一条。
　　“翼儿，父皇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不仅仅是父皇的儿子，也是轩辕皇朝唯一的太子。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做，你心里自然是十分清楚的。父皇当然相信你了。”
　　轩辕翼当然明白明帝是在暗示他要知道分寸，可是父皇有些事不是我知道不应该就不会发生了，感情是不受控制的。“那父皇，儿臣的婚事……”
　　明帝挥手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以后再议，朕累了，你先回去吧。”
　　轩辕翼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明帝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再多的话也只好咽下。
　　“儿臣告退。”转身离开，所以他没有发现明帝眼中那抹阴沉。
　　“为什么要走上父皇的老路呢？你知不知道这条路只会让你痛苦。翼儿。”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一声哝哝的叹息。
　　烙坐在高高的树上，举目远眺，他喜欢这样，可以感受到自然的抚慰，姥姥就说过自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他以前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他发现了一件比自然更美好的事，那就是和轩辕翼在一起。
　　也许他不懂什么是爱，可是他是真的喜欢和轩辕翼在一起的感觉，那么美好，那么快乐，就算要他拿全世界来换，他也不肯。
　　远远的，烙看见轩辕翼正往这边来，风吹过林间，发出沙沙的响声，就像他的心，因为轩辕翼而跳动如战鼓。
　　“轩辕翼！”烙从树上跳下，再蹦入轩辕翼的怀抱。已经习惯的轩辕翼还是会为他担心，有时候，是不是爱的比较深的人总是会比较吃亏。
　　紧紧抱着烙，轩辕翼想起父皇那若有所思的笑，父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烙是不是已经暴露了。太多的问题让轩辕翼觉得好累。也许他应该把烙送走了。当初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把烙留在自己身边，他从来没有想过烙是不是愿意，只是单纯的不想放手。
　　一想到也许烙并不想留在他身边，轩辕翼的心里一阵刺痛。
　　可是现在不是他心痛的时候，如果父皇发现烙，那烙的生命……他不敢想象，烙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活了十二年，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
　　烙乖乖的待在轩辕翼的怀中，他觉得今天的轩辕翼跟平常有点不一样，可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只能紧紧的抱着他，希望这样他可以好过一点。
　　“轩辕翼，”
　　“烙，”
　　没料到两人会同时开口，四只眼睛诧异的望着对方。
　　“烙，你有事要告诉我？”难得烙也会有事要说。
　　“呃，那个，那个……”烙从来不知道要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说喜欢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轩辕翼看着烙难为情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烙白皙的脸上已经飘上两朵红云，白里透红，更增添了一抹妩媚，煞是好看。轩辕翼有点看呆了。
　　烙那个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东西，反倒是自己越来越不好意思，脸越来越烫。他决定放弃，先让轩辕翼说。
　　“翼，还是你先说吧。”
　　轩辕翼回过神来，想到明帝，心里一沉。
　　“烙，你，能不能……”看着烙清澈的眼，轩辕翼实在是说不出口，而他心里也是舍不得烙。
　　烙奇怪的盯着轩辕翼，他不知道轩辕翼到底要说什么，可是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轩辕翼接下来说的话会让未来改变。
　　“翼，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要说，求求你，千万不要说。烙听见自己的心在叫嚣，却没办法。
　　“我，我……”
　　“他是想叫你走！”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同时转过头，表情却大不相同。轩辕翼的是不相信，是恐惧，而烙却是一脸迷惑的表情。这个人和轩辕翼好象，只是多了一份严肃和沧桑。
　　明帝也在打量烙，像，像，和那个人好像，明帝仿佛回到了那时候，那时，那个人还在他的身边，还会笑着看着他，会笑着叫他的名字，对他说，别担心。
　　“父皇，你怎么来了？”轩辕翼不着痕迹的把烙圈进自己的怀中。
　　轩辕翼的话也让明帝回过神来。
　　看见轩辕翼的动作，眸底闪过一丝阴霾。“我只是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我的儿子胆敢违抗他的父亲。”明帝话中有话。
　　烙直觉的认定眼前这位老伯并不讨厌他，甚至在看着他时还有种淡淡的哀伤。
　　可是在轩辕翼眼中明帝却是烙的催命符。
　　“父皇，这件事不劳您费心，儿臣自会处理。”
　　“哦？”明帝扬眉，“照翼儿的意思，是父皇的错？父皇多管闲事了”他很满意的看到轩辕翼的身子抖了抖。
　　“儿臣不敢。”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烙疑惑的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轩辕翼似乎很怕这个人，而这个人，对轩辕翼看似严厉实则是关心，只是他不太会表达就是了。
　　“轩辕翼，什么事，你有事瞒着我吗？”烙不喜欢这种感觉，什么也不知道，就好象你在他心中根本不重要。
　　“我……”
　　“我来告诉你好了，轩辕翼要成亲了，当然新娘不是你，因为你是男的，怎能嫁给他。”明帝的话像刀子一样刺中烙的心脏。
　　轩辕翼要成亲了，轩辕翼要成亲了！那为什么还要对他说喜欢，为什么要在他发现他也已经喜欢上他之后，才来告诉他，他要成亲了。
　　烙震惊的模样让轩辕翼心疼。他很想反驳，可眼下的情况却不容许他说。
　　“轩辕翼，是真的吗？”他不相信别人说的，他要他亲口说。
　　还没等轩辕翼回答，明帝又冷笑着说：“当然是真的，这桩婚事是我亲自为他挑选的，我比他清楚。所以他今天是来告诉你，你可以走了，不相干的人不需要留在这里。”明帝的话冷，可更冷的是烙的心，“轩辕翼，你聋了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不是……”
　　“闭嘴！老头子！”烙粗暴的打断明帝的话。
　　明帝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叫他老头子，是，他承认他是老了，可是他还很帅好不好，眼前这个人竟然敢叫他是老头子。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朕告诉你……”
　　可是烙却完全没有心思理会他，他的心现在很疼，比起明帝的话，他更在乎轩辕翼的，可是轩辕翼却沉默了。
　　轩辕翼的沉默成了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失望了，原来这个人也是姥姥口中的坏人，专门骗取别人的感情。姥姥说他的哥哥也是这样被别人给骗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可是他以为轩辕翼是不同的，至少以前他的确是。
　　烙终于知道什么是心痛，痛的无法呼吸。
　　“既然不是认真的，为什么还要说喜欢我，你知不知道我会当真的，还是你以为这样很好玩。”烙的模样让轩辕翼的心紧紧的纠在一起。
　　我是喜欢你的。只是这句话他却说不出口，因为明帝在，明帝会伤害烙，他不能冒险。可是，现在他的烙已经受伤了，伤他的还是他，最爱他的人。
　　“轩辕翼，我讨厌你，我讨厌你！”那一声声的讨厌割碎了烙的心，也割碎了轩辕翼的心。
　　明帝看着烙伤心的样子，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对着他喊，讨厌他，那时，他是这样伤心。历史果然还是重演了。
　　只是对象换成了他的儿子和另一个人。
　　轩辕翼伸出手想扶起烙。可是烙却躲过了他的手，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轩辕翼告诉自己，这是自己自找的，他不怨别人，他只怨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完全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烙缓缓的站起身，他的脸苍白而没有血色，却依然美的惊人。“轩辕翼，没有人可以欺骗狐狸，就算你救了我也一样。”狐狸是有恩必报，当然也有仇必报。“可是我不想报复你，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在见到你。”
　　烙的话一字一句砸啊轩辕翼的耳朵里，心上，想拉他的手却停在半空，不行啊，烙，原谅我，也等我，好吗？我会告诉你真相。
　　他知道烙直到现在还在等他的解释，烙的心思单纯，他只要是他说的就会相信，所以他还在等他亲口说，亲口否认。
　　明明不可以，他却爱上了，明明不想沉默，却没办法开口，明明很想拥抱他，却只能在旁边看着，痛着，念着。
　　烙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爱上的男人，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单纯，他以为喜欢就是喜欢，却不晓得他们之间有那么多鸿沟，他们不是同一性别，甚至不是同一种族。
　　也许他该回去了，他已经开始想念他美丽的家。
　　“轩辕翼，我要走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走？去哪？”听到他要走，轩辕翼一下子着急起来，他的烙要走了，他就要失去他了。
　　“回家。”
　　“再见。”
　　烙不想再听见任何话，他给了他很多机会，现在也没必要再听了。
　　他轻念口诀，九千年的功力不是盖的。
　　烙的身形渐渐消失，他一直背对着轩辕翼，所以，自然也没看到轩辕翼那悲痛的神情，那伸出的手，以及那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别走”。
　　明帝愣愣的盯着烙消失的地方，和多年前的那个人一样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
　　“翼儿……”
　　“不要叫我，你现在开心了吧，烙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轩辕翼像头受伤的野兽，暴躁的狂叫。
　　明帝的脸又阴沉了几分，“轩辕翼，你是不是应该和朕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会消失？”
　　“他是不是一只狐狸？”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只是轩辕翼正处在伤心期，所以没有发现。
　　“是，他是一只狐狸，一只我深爱的狐狸。”
　　“哈哈哈哈，”明帝不禁失笑，“狐狸？狐狸？哈哈哈，狐狸！”他指着轩辕翼，“你不愧是我的儿子。狐狸？”明帝笑着走了，身边的侍卫也跟着明帝离开了。
　　轩辕翼没有发现明帝眼中那种毁灭一切的深情，也没有看到明帝眼角那滴泪，不知是笑的，还是别的原因。
　　他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
　　烙走了，他的心也跟着走了。
　　有东西模糊了他的眼。
　　他想起烙的一颦一笑，心痛无法遏止。
　　“烙！”
　　皇宫一角传出一声令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