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错》夏侯烦

5、混乱

　　于是，我和谢司炎的碰面变得频繁起来，我也知道了他关机一个月的原因。他从厦门回去后，就被他女朋友甩了。
　　“小艾，她说我太自私，从不考虑她的感受。可是我真的尽力了，她要什么我都给，为什么她还会这么觉得？”谢司炎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望向我似乎在说：“你们女人究竟在想什么？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小艾”是谢司炎对我的专属称呼，他对此的解释是：“大家都叫你小韩，我也叫你小韩太没创意了。以后要是我在路上叫你，你搞不好根本不知道是我。”他顿了顿，想了一会说，“我就叫你小艾吧，记得只有我这么叫哦，千万别让别人用。”
　　我无奈地看了眼他认真的表情，只好说：“哦哦，只有你叫，别人这么叫我一定不理行了吧，炎~炎。”
　　“那个炎炎是什么？”他皱着眉头问我。
　　我捧腹大笑道：“那当然是我对你的专有称呼，哈哈哈，一定要记住啊！”说完朝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不要，难听死了。换个换个！”他一边喊一边来扯我的脸。
　　“切，你给我取的那个也没什么好听的。你别哪天在那唱范晓宣的‘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哎哟~’我就谢天谢地了。”我才不理他，往后仰躲开他的魔爪。
　　叫了几次之后，我和他都接受这两个特殊称呼，每次都喊得周围人朝我们投来暧昧的目光。

　　“算了算了，她既然不喜欢你了，你再留也没什么用。”我拍拍谢司炎的肩，“过去的，就让它随风去了吧。”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而且还是安慰失恋的人，只能随便在那胡扯几句。
　　谢司炎吸了几口奶茶，淡淡的笑容重新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是啊，就让它随风去了罢。被她甩的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结果在家楼下的公园长椅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手机就再也没找着。那个号码原先和她的是情侣号，既然她已经走了，号码也没意义了。”他说着拿出他的新手机，“我就再去买了一只新的。回来后曾经有想过找你的，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你的号码。”
　　我看着他歉疚的眼神，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难怪一直停机呢。现在我们又碰到了，那是老天让我不要忘记你这家伙。我们再交换一次号码吧。”
　　“恩。”我想我还是喜欢看他笑的样子。

　　天一点点地变凉起来，我和夕夕小雨花了整整一个双修日才把衣橱里的衣服改朝换代。自从重新交换了手机号码，谢司炎经常会约我去楼下的咖啡厅喝茶。美其名曰女人身寒，天冷了要经常暖胃，其实是这个谗鬼特别喜欢咖啡厅橱柜里的可可蛋糕，他一大男人坐那吃蛋糕觉得太丢脸，就硬拖上我给他当托。我每回看着他一脸满足地把蛋糕一大口一大口送进嘴里，都忍不住要糗他几句：“炎炎，我很少认识像你这样喜欢吃甜食的男人，别告诉我你其实是个GAY哦？难不成这才是你老婆甩你的真实原因？”
　　谢司炎的脸色一定会瞬间变得像正在吞大便一样难看，然后艰难地挤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词句来解释，像什么“这世界这么大无奇不有啦，既然连UFO都有了像他这样喜欢吃甜食的男人也不会那么稀有啦，并不是只有GAY才吃蛋糕女人不穿裙子也不一定会是LALA啊……”之类的话，一直碎碎念到我朝他喊：“唐僧大人徒儿知错了请您老人家放过我脆弱的神经我还不想自杀哪！”，他才抿嘴自豪地朝我笑笑，低头继续和他的蛋糕搏斗。

　　小雨每礼拜三中午都会来找我和夕夕吃饭，那是我们的周在外聚餐日。偶尔在电梯里遇到谢司炎和他的同事，我们就会顺道一起去外面不远的面馆撮一顿。久而久之，礼拜三中午居然成了我们三个和谢司炎以及他另两个同事，6个人的固定周在外聚餐日。聊的多了，才晓得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臭味相投，其中最投机的要属小雨和谢司炎的同事之一陈心祺了。莫小雨是我初中同班、高中隔壁班的死党，外表好看得没话说，白嫩的皮肤、不大却有神的眼睛，瘦瘦的，拥有全世界女性都羡慕死的好莱坞式小蛮腰。可是，这女人快破27大关了还是无恋爱记录保持者，这全都归功于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宅女”。只要放假，她一定窝在家里，先看电视再看电影接着玩游戏，就算什么都不做盯着电脑屏幕都能搞得茶饭不思。她在我耳朵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小韩，我家XXX真是太~可爱了！”刚开始我还很惊奇地以为她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逼问那个XXX是谁。她笑眯眯地指着电脑屏幕里动画中的男主角，一脸花痴地说：“就是他啦~哎哟真是太帅了！”此时此刻我的心情，用一个字形容是“寒”，两个字是“很寒”，三个字是“非常寒”。后来让所有人惊呆的是陈心祺这个职业是律师本性却是宅男的男人的出现，陈心祺不是很高，大概172的样子，长相也并不很吸引人，只能算平凡。可是他和小雨可以从碰到开始聊到午饭结束而且一刻不停，交谈内容涉及漫画动画手办同人网游掌机，有时竟然还会扯到□□。我和夕夕曾经试图用我们俩微薄的动漫知识吸引小雨的注意，但结果是被根本无视。听谢司炎说陈心祺很是中意小雨，时常拜托他来向我套小雨的小道消息。为此我和夕夕有次晚上回家后尝试性地问小雨对陈心祺的看法，她眨巴着天真的双眼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我们是共同拯救地球的伙伴关系。”我和夕夕努力将这句话消化了半天才明白，小雨根本没朝那方面去想过，这丫头再宅下去，怕是总有一天要出现在报纸夹缝的征婚广告中了。

　　“夕夕，我终于熬到了这一天，我还以为我会饿死呢。”我热泪盈眶地看着ATM机屏幕上的数字。
　　“切，谁让你平时用得那么疯狂，搞得拿点工资就感动地跟中了500万一样。”夕夕伸出了她的爪子，飞快地按下“退卡”按扭，拔出我的卡丢给我，插进自己的工资卡，“你盯了那么久钱又不会多，擦干口水站一边去，我要输密码了。”
　　我悻悻地退到一边，不服气地嘀咕：“你的密码不就是你生日嘛，装什么神秘。”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谢司炎。
　　“小艾，我和心祺、郑杰现在在钱柜，今天赢了一个拖了1年的案子，你们也过来吧。”手机的那端很吵，呜呀呜呀的走调歌声直刺我耳膜。
　　“你们还是学生吗庆祝会居然去KTV？还有，那唱得那么难听的是谁，让他先闭嘴我听不清你说话。”我对着话筒喊道。
　　手机那头立刻传来谢司炎的吼声：“郑杰你这破嗓子先给我停了，你吵着我讲电话了！”他接着凑到话筒边和我说：“包厢号217，速度过来，我们请客。还有记得一定要带上莫小雨，咱们陈律师想她想得觉都睡不着了。挂了，等你们，拜拜。”“喂？喂喂？等等……”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掐了电话。
　　我叹口气，和夕夕说了下经过，打个电话给小雨让她马上去钱柜，就被拿了工资心情处于亢奋状态的夕夕拉上了出租车。

　　有一种人，一到KTV就会疯狂地把自己会的歌尽数点过来，然后永远握着麦克风一直到离开。这种人的统称叫做卖霸。在KTV碰到一个卖霸是不至于那么郁闷的，因为你可以联合其他人鄙视他，从他手中抢话筒。可是，当一个6个人的小小包厢中有5个卖霸呢？那只会有一种情形出现，就是五代十国混战重新上演。是的，很不幸的，除了我以外，这5个人，全是卖霸！我们到后夕夕和小雨去点歌，夕夕一边点一边不停地嚷嚷：“喂，你们这群臭男人至于么，12页！你们想唱到后天去吗！”等到她们俩心满意足地离开点歌机的时候，我一看差点下巴脱臼，总共29页，歌曲跨度从中文到日语韩语英语，男歌手女歌手对唱的合唱的，上世纪的到最近流行的什么都有。我汗颜地看了眼身后这一群兴奋得跟吸了毒一样的人，这场KTV，他们打算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他们唱他们的，我在一旁啃我的菠萝包，恩，真好吃，上面脆脆的下面软软的，一会一定再拿几个好当明天的早饭，等吃完这个就去拿。突然脑袋上一痛，“小韩，你干坐那干吗？快来唱一点啊！”夕夕正拿话筒一个劲地往我的脑袋上敲。
　　我愤愤地抬头看着她，吼道：“干坐个P啊，没看见老娘我正在拼命吃吗？再说了，你们唱得跟歌曲接龙似的，我哪有机会拿话筒。唱你们的去，别来烦我！”
　　随着我的话，歌声都戛然而止。他们可能以为我没得唱生气了吧，我刚想解释我是因为吃东西被打断加上到脑袋痛才这么说的，谢司炎突然走过来把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把手里的话筒塞在我手里，又把陈心祺手里的话筒抢了过去。他对着话筒说：“好了，你们都坐下，下首《屋顶》我和小艾一起唱。”说完看着我，眼神里混合着温柔和询问。他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吗？我不知不觉点了点头，想起来刚才的菠萝包还没嚼完，忙抓起桌上的橙汁拼命喝好把嘴里的面包全咽下去。他看见我点头，开心地笑了，带点孩子气的笑容，我仿佛听见我的心正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
　　“半夜睡不着觉把心情哼成歌，只好到屋顶找另一个梦境。”第一次认真听他唱歌，声音挺好听的，有些哑哑的，是白天庭上辩论得太激烈了吧。
　　他唱完第一句，我急忙接上：“睡梦中被敲醒我还是不确定，怎曾有动人弦律在对面的屋顶。我悄悄关上门带着希望上去，原来是我梦里常出现的那个人。”呼，没走调吧？我担心地看向谢司炎。他仿佛察觉到我的慌乱，干脆转身对着我唱。那双眼睛，太电了！我瞬间满脸通红，勉强扭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歌还没唱完我就要心跳衰竭而亡了。刚扭头，眼睛扫到看见我的模样已经笑作一团的夕夕和小雨，本来小鹿乱撞的心忽然回复了平静，这两个死女人，虽然你们现在的样子很欠扁，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搞得我连害羞的劲都没了。
　　“小艾，怎么不唱了？”谢司炎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我马上回过神来：“哦，好好，我刚那句调子忘了。”话音刚落，夕夕和小雨的笑声响得更加猖狂。我恨恨地瞪了她们一眼，将精力全部投入了唱歌，但是始终不敢再去看谢司炎的眼睛。
　　“在屋顶唱著你的歌，在屋顶和我爱的人。”终于唱完了，我虚脱地倒在沙发里，话筒马上被小雨抢走。算了，我继续吃我的菠萝包，因为筋疲力尽我吃得更加大口。眼角瞟到我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我疑惑地看向旁边，原来是谢司炎，他看着中间对唱的陈心祺和小雨边拍手边笑。我以为他等小雨他们唱完就会去抢话筒的，可是他一直坐在我旁边，夕夕她们唱完10多首了他却还坐着。
　　“你怎么不去唱啊？”我问他。
　　他回头看着我：“小艾你为什么不去唱？”
　　“我啊，抢不过她们，而且我也没她们那能耐唱那么久，我唱几首就哑了。”
　　他的眼底浮上淡淡一层宠腻的温柔：“你不去我也不去，我陪你吃。”说罢一下抓过我放在面前的一筐菠萝包准备咬。
　　来不及回味那抹温柔，看到他的举动我反射性地喊：“喂！不要抢我的菠萝包！那是我的早饭！外面已经不供应了！”说罢连忙朝他手里的菠萝包扑过去。
　　“我一会拿其他的赔你，这些就给我吧。”他一手把菠萝包举过头顶，一手按住我，看我怎么抓都抓不到的样子，笑得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可是一向来把吃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我，怎么会就此放弃。我假装放弃坐了回去，趁他放下防备，再次猛扑了过去。
　　哎哟，疼，腰不会扭了吧。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谢司炎的脸部特写。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居然压在谢司炎身上，而他的手此时正环着我的腰。我尖叫一声连忙站起来，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朝谢司炎扑了过去，然后，我们都没坐稳加上我力道太重，我们摔到了地上。我一边不停说着对不起一边把谢司炎从地上拉起来，谢司炎还是保持着他的笑脸，跟我说没事。
　　之后我的大脑基本处于休克状态，结束的时候浑浑噩噩地和夕夕坐上谢司炎的车，直到他把我们送到楼下才反应过来，满怀歉意地和他告别。
　　“小雨呢？”我到电梯里才发现只有我和夕夕两人。
　　“她啊，陈心祺非要送她，反正陈心祺也有车，别管他们了。”夕夕掏出钥匙开门。
　　我们看了一会电视，小雨才出现在门口，看她满面春光的样子，估计陈心祺终于利用他宅男的身份成功虏获了这位美女的心。
　　我们招呼她过来，让她讲讲和我们分开后的事，还有把自己出嫁的过程。小雨扭捏了一会，还是拗不过我们。
　　“我们一路都在谈封神演义，到楼下的时候他突然朝我表白了。你们知道吗？那是我听到的最特别的表白！他说如果我被外星人抓去，他一定会变成奥特曼来救我。他说他希望自己有多拉A梦的任意门，这样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就能立刻来到我的身边。他说他想把我变成PSP，就可以一直带在身上，永远不分离。他还说……”“够了够了，你们那奇怪的语言我们听不懂啦，正题正题，你就这么答应了？”夕夕不耐烦地打断了小雨的话。
　　小雨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低头不语，良久后才微微点了下头：“恩，答应了。”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做工精细的模型说：“他把这个送给我作为我们正式交往的纪念，这个是限量版的哎，我真是太开心了。”
　　我和夕夕的心情一定是一样的，为之前那些捧着大把玫瑰想追小雨的男人们默哀，代沟导致了你们失败。但是，这绝对不是你们的错，相信我，真的不是。
　　我们聊着聊着便说到了今天我非礼谢司炎的事，夕夕奸笑着说：“那个谢司炎看来很在乎你呢。”见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接着说：“今天你们摔倒的时候，他为了你不撞到地砖，可是立刻搂住你宁可自己先砸在地上。小韩，努力一把，有希望。”
　　因为夕夕这句话我几乎彻夜未眠，快天亮才迷糊睡着，梦里谢司炎对我表白然后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夕夕说她来叫我起床的时候我笑得比花都甜。

　　年底是最忙最累的日子，特别是财务这块，光是要做的报表堆得就跟小山一样高。我因此许久没空去和谢司炎喝茶，每天在那堆山里爬进爬出。一番奋战之后，我拖着快要失去知觉的四肢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窝。
　　“你回来啦，辛苦了。”帮我开门的是夕夕，她是人力资源部的，交几张总汇表就能快快乐乐地蹦回家。
　　小雨看我回来，也迎出来帮我拎手中的一大堆“回家作业”：“小韩你终于回来啦，我和夕夕刚刚在谈你的事情呢。”
　　我大致洗漱了一下，换了睡衣，坐到客厅的中央的矮桌边啃西瓜：“你们说我什么哪？”
　　“你可千万别受打击。”小雨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说吧，别钓我胃口了。我韩艾淘可是钢铁人的化身，再糟的消息也伤不了我半分。”我吐了一口西瓜子，朝她们俩笑笑。
　　小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是这样的，前天我和心祺出去的时候，他告诉我的。他还让我别和你说，怕你伤心。他说他们有一同事问谢司炎：‘和你经常在一块的那女的挺有趣的，她是你女朋友么？’，应该指的是你吧，但谢司炎笑笑回答说不是。问的那个男的听了很开心，就问谢司炎要你的联系方式。谢司炎立刻回答说：‘你不是吧？你喜欢她？就她那样子，跟竹竿一样，而且她的脾气不是很好，肯定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还有，心祺和我说，谢司炎的手机根本没有丢，他被他女朋友甩了之后一气之下就不再用原来的手机和号码了，才去换了新的。”说完她关心地看着我。
　　小雨的话好象晴天霹雳，惊得我一口西瓜汁差点吞到气管里，不停地咳嗽。这么说他完全可以联系到我，但是他没有。如果没有电梯里的相遇，他早已完全忘了我了吧。
　　夕夕急忙拍我的背帮我顺气：“哎，我真是太鄙视这男人了，表面上那么温文尔雅，背地里根本是个衣冠禽兽！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你看他明明有女朋友了，还在厦门和你那么亲昵。搞不好他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上次搂着你只是想吃你豆腐。”夕夕说罢忽然头转向我，“听我的！小韩，收心吧！爱上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一边的小雨也附和着点点头。
　　我的大脑有些纠结，取昵称、那次KTV事件，还有夕夕对我说的话，弄得我都快以为他对我有好感了，怎么瞬间，我的世界就被颠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