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傲娇》许依

30、辣肉面

　　画廊是个文艺气息浓烈的地方，每个在这里的人都潜意识地配合这里的气氛，以致于没人敢喘一口粗气，加上人少，这里有一种鬼异的安静。

　　顾乔看画的时候并不说话，除了起先与她聊了几句，之后一直没同她说过话。

　　他依然将周边的画一一欣赏了一遍，期间乐怿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有乐潇一个人陪在一旁，这里的画乐潇大多不喜欢，多数时候都是装模作样地看上两眼，顾乔没移步她就盯着画放空，断然不会深思画中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乐潇忍住了第十个哈欠的时候，顾乔又突然开了口。

　　“知道我父亲当初为什么要买下这幅画吗？”

　　乐潇抬头，发现面前的画正是那幅《水中月》。

　　这幅画虽然也属于超现实主义，但却要比其他的画“低调”许多，画作底色为深蓝，巨大的画布上最出彩的便是两只硕大的月亮，上方的蓝色更深，月亮更亮，下方的月亮潜在水里，水色的蓝稍浅，但月亮更暗，两只月亮等对相望却不相交。

　　乐潇没有回答他，等着他继续说。

　　“这幅画是Daniel Bundens画给亡妻的。”

　　“Daniel Bundens在卖这幅画的时候就对每一个有意向的买家诉说画的寓意。她的亡妻喜欢在夜里欣赏月色，画中的月亮代表她的妻子，一个代表生前的妻子，另一个代表死后的妻子，画的中心其实是水中的月亮，代表触不到的爱人，也代表了画家本人对亡妻的思念。”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应该没有人不为之动容。

　　她想起来，顾乔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的父亲一直没有再娶，顾氏这个若大的金钱帝国其实是没有女主人的。

　　“在我父亲买下这幅画之后，Daniel Bundens不知怎么突然火了起来，他与亡妻的故事和这幅画不断被媒体提起，这幅画目前已经是他所有画作中估价最高的作品。”

　　乐潇对这个画家并不怎么了解，听说此人早年并没什么名气，也就是前两年突然横空出世，频繁出现在各大媒版面上，有甚者更吹捧他为现世的达利。

　　这人如今应该不超过四十岁，画作能有如此价值倒是让人吃惊。

　　当然也不排除有炒作嫌疑。

　　乐潇小心翼翼地开口：“既然这幅画如此昂贵，那是不是不应该放在公司大堂那种地方？”

　　她问的问题很实际，他反而耐心回答：“我父亲非常喜欢这幅画，虽然价值不菲，但他同样认为好的艺术作品应该与人分享，使人愉悦。”

　　“再者，这么大的个子，应该没什么人敢打它的主意。”

　　他们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不少。

　　乐潇胆子也大起来：“你说这人的画是不是炒作出来的？”

　　顾乔神秘地笑道：“现代的媒体曝光当然功不可没，画背后的故事可以是个卖点，但我父亲一开始用不低的价格买下它大概也算帮了他大忙。”

　　“不过，Daniel Bundens在卖画的时候只说了画的创作灵感，并没有说他其实身边情人无数，那些情人也促成了他创作出其它的作品。”

　　乐潇丝毫不吃惊：“艺术家多是感性生物，在感情方面，他们不是情圣就是情痴，从不中庸，创作也只随心走，创作时想着一套，创作完了又是另一套。你看看乐怿就明白了，简直就是个疯子加骗子。”

　　看着这画，她就忍不住要吐槽乐怿。

　　顾乔看见她气呼呼的模样也觉得可爱，突然向她靠近一步，问：“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无聊？”

　　她不明所以地看侧头看他一眼：“是我刚才打哈欠了？”

　　明明忍了很久啦。

　　他看着她突而笑起来，那笑容看得她好似春心荡漾，竟一时怔了神。

　　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了手往快步往画廊外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她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心里反复挣扎，是挣开呢，还是不挣开呢，可是，顾乔也算个名人吧，就算红不过影视小鲜肉，那起码是商界巨型磁石啊，人家脸上可是顶着整个顾氏的面子，驳人面子总不好吧。

　　乐潇还没挣扎完，两个人就已经走出了画廊。

　　门口停着几辆档次不一的车，但是没看见他的那辆小马丁。

　　顾乔并没打算开车，而是拉着她一路穿过艺术中心，过了马路，走进对面的小弄堂。

　　这一带本来就是旧城区，虽然延着黄浦江的旧场房已经弃用，又被政府改造成滨江景区和各类商业或艺术中心，但隔着一条不宽的大马路，对面却是正待拆迁的旧式里弄，里弄之间纵横交错着许多条只有一车道的小马路。小马路不是很干净，延路开的小站经常把脏水倒在马路边上，路过时要非常小心。

　　因为人行道也窄得仅供一人通过，顾乔放慢了脚步，但他还是牵着乐潇的手，没错，他还是没放开她，并且动作还非常自然。

　　乐潇又想到赵毓敏的那句名言，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有皮厚才能在这社会里滚出一条道来。

　　看来顾乔能有今天这番成就，正应了这句话的道理。

　　“这位先生，你这是打算绑我去哪里？”

　　前面的人顿了顿，并没有回头瞧她。

　　“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能开车去吗？”

　　“离这儿不远。”

　　“噢。”

　　乐潇后来坐在路边的小店里，看着对面穿着整齐的男人，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内心是有些复杂的。

　　这是家开在路边的简陋面店，门面是用租来的旧房改造的，店里只有三张桌子，外头人行道上还有两张，椅子破旧，桌子还油腻，这个模样的店可以说做的都是街房生意。

　　但是这家店的人气却出奇得高，他们去的时候快下午三点，但吃面的人还非常多，以至于他们还不得不排队进店。

　　顾乔说，这家店的辣肉面非常有名气。

　　乐潇没想到还能看到顾乔如此随性的一面，毫不夸张的说，以顾乔的身价，想吃一碗地到的好面，都不用亲自出门，他那些高薪的助理们自然可以替他搞定，甚至在家里请好几个米其林三星的厨师都无所谓。

　　可瞧瞧现在坐在她面前这位长得即帅穿得又体面的男士，他吃面的时候斯文又好看，整个人是镀金的发光的，但他却是坐在一家破旧不堪的马路边的店铺里吃着十几块一碗的辣肉面，这简直就像在一堆垃圾里找到了宝石一般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吃？面要糊了。”顾乔是个一做事就很专心的人，吃东西时亦是如此。

　　其实她和赵毓敏来这家吃过面，当初美食频道有做过专辑，专门介绍那些其貌不扬又好吃不贵的小店，她俩就相约一起来尝过。

　　见她吃下第一口，他等不及问她：“好吃吗？”

　　辣肉果然很辣，但很好吃，她忍不住点点头。

　　他放心地低头继续吃面，嘴边多了点笑意。

　　其实她早知道这家的面非常好吃，但她不能直说。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她有些好奇，不会也和普通人一样爱看美食节目？

　　“我家最早住这一块，这家店开了二十多年了，我从前就爱吃这家的面，之前在国外也常常想吃，回来之后有空也常过来。”

　　乐潇没敢相信，他笑道：“我父亲发财致富之前，我们就住在前面那条弄堂里。”

　　他指的地方现在已经建起一片高楼。

　　从前这一带都是有名的里弄和棚户区，早前开发都是成小片式的，拆一块建一个小区，所以这一带的建筑都是几个新式小区隔着几块旧房区，构造看上去特别参差不齐。

　　“从前老房子的环境并不好，脏乱差，我们搬走的时候我特别高兴，不过，就是舍不得这家的辣肉面。”

　　他说着说着没来由地笑起来：“但我父亲用拆迁款做了投资，我们一家只能租房子住，结果住进了隔壁的棚户区。”

　　乐潇失笑：“那其实还是划算的。”

　　相信没多久，顾氏的雏形初现，到他转来他们学校的那一年，他父亲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

　　“是的，没多久，我们就住进了大房子，但我母亲并没有看到那一天。”

　　气氛突然凝滞，乐潇立刻转移了话题：“我听说这里的老房子已经开始动迁了，延街的店面大多开始拆除，我想这家面店也很快要搬了吧。”

　　“确实，不过我给老板找了新店面，其实你脚下这块地是顾氏拿下的，我答应老板等这里的商业区建完，给他的店面最优惠的租金让他搬回来继续在这里开店。”

　　乐潇差点惊掉下巴，看着顾乔做事挺低调的，原来豪起来也是如此酸爽。

　　乐潇瞟了眼正在忙碌的老板，看着老板并没搭理他的意思，有点不确定地小声说道：“那你能不能让老板免个单？”

　　他笑答：“这事是我让助理办的，老板可能并不认得我。”

　　她长长“噢”了一声，其实是有点可惜的。

　　老板啊，你的金主在这里啊，你怎么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