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断层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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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了消毒的房间里一片药水味。
护士拔了三个针头，又用棉签按捺住了冒血的部位。
刚刚送走拔针的，又来了一位嘴碎的。林维轩的律师叫李韩东，专门负责这次事故的调停。
律师吃饭无非靠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
“签署庭外和解书对您也有好处，这件事本来是一起交通意外。林先生对您的遭遇表示了深深的遗憾，他也许诺承担您一生的生活费。可以的话他也能够支持您去国外学习……谢小姐，请您理解当事人的心情。”
“和解书我不会签署。”
“谢小姐，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据我所知您是一位富有才华的画师，需要一个合适的舞台展示您的才华。我们可以为您提供……”
“别对我用您这个字。”
李律师吃了个哑巴亏，但他见的各色人多了，说法立即转变：“谢小姐，咳咳。需要提醒你一件事，林先生的家族在国内很有名望。只要和他达成了和解，您的任何请求都会得到满足。如果不达成和解，我们会和你的家人进行联系。”
当她是傻子呢？谢小嘉冷笑道：“我已经满了十八岁，具备法人责任，如果我的交通意外和解书上签署的是监护人的姓名那也是不具备法律效应的。”
李律师又一次吃瘪，他只好提醒她：“谢小姐，和林先生作对没有好处。林先生已经提供了你一个月的治疗费，他也可以随时停止提供你的治疗费用。请你三思后果。”
看看，资本家的丑恶嘴脸终于显现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李韩东，眼神是那种空洞到了极点的冷。然后一字字道：“那好，让你们的林先生再背负一条杀人的罪过吧。”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现在连脚都没了。
李韩东终于无可奈何地走了。
“消消气，你没必要理会这一群快要倒霉的人。”提托在她耳边劝说
她得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我没事。”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她反而咨询起了他：“提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小嘉。我的意见是……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你现在的手上有一个很好的筹码。还有就是……亚当研究所的事情，拜托你了。”
对了，亚当研究所。她答应了提托的……
“你放心，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会努力为你办到。”
“好的。”提托乖乖不说话了。
而她闭目养神，等了又是一天一夜。病房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但这次的敲门声很轻很慢，好像一个书生在午夜扣门借宿一般。她道了句“请进”房门就打开了，进来的人是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顾佐楠。
她懒得问候，但闭着的眼代表了她的想法：一切免谈。
“谢小姐。”
她把头扭了过去。顾佐楠就换了个方位站，连窗外的阳光都被他挡住了。她咬了咬牙诘问他：“当林维轩的说客是么？！”
“是。”
“我不要听任何解释。”她一步也不肯后退：“林先生的律师已经和我说明过了。我的态度还是那个——这是刑事事故，肇事人应当承担法律责任。”
顾佐楠颔首，怪不得李韩东搞不定她：这丫头性子够烈的。说起来他和她也不过一面之缘，哪知道最好的朋友开车撞伤了她。维轩是个善良且心思细腻的人，这算是他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大的挫折。身为朋友他想分担一点责任。
“谢小嘉。”顾佐楠喊了她的名字，她这才睁开眼睛望着他。顾佐楠有一双看起来很冷淡的眸子，瞳仁偏棕色，好像有点混血血统：“如果你的想法是一起事故让三个人都不幸……那你不妨现在就请律师为你辩护。”
“什么意思？”她有些糊涂：哪里来的第三个人？
“如果你想要法庭上见，可以。下个月我和林维轩都会出庭作证——当时的情况是翟志安的车撞到了维轩他的宝马，所以才发生了你的意外。如果要算的话，当场的第三个人翟志安对你的车祸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顿了顿，顾佐楠又加了一句：“至于翟志安，他就是这些天为你主刀的那个翟医生唯一的孙子。”
谢小嘉傻了傻，她没听说这件事。
“谢小姐。”顾佐楠又恢复了陌生的称呼：“请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翟大夫这些天带着医疗团队救你的命，可不仅仅是因为医者仁心。”
说完顾佐楠就走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出了门，他就听到林维轩这么问。
“精神不错。”顾佐楠坐在林维轩的对面，长长的医院走廊只有他们两个。
“她提出什么要求了吗？”林维轩点了一支烟，这里本是禁烟区，然而一层楼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了。但吸了一口他就呛到了，吐出一口浊气才觉得胸中顺畅一些。他本不是什么烟民，但聊胜于无。
“没有要求。”顾佐楠道：“但她刚才听说了翟志安的事情，我看她心里另有想法。你也不用担心，肇事的责任只有一半在你，还有一半在翟志安。”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双脚说没就没了。不恨我才怪。”林维轩脸上的自责不言而喻：“她如果没有想法，那一定是想着和我同归于尽。”叹息了一声，仿佛感慨也仿佛遗憾似的：“更何况她长得那么漂亮。”
是的，谢小嘉是个美人。虽然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惊艳，但白皙的肌肤搭配长长的乌发也相当的动人。她有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猫一般的慵懒精致，还带着小小的狡黠。
点了打火机，分享了一支烟。顾佐楠随着林维轩走到走廊上。
“谢小嘉不会原谅我们的。”顾佐楠心知肚明，算是安慰好友：“挑明翟志安的事情，不过是让她良心考虑的范围再大一点。就算签了字，也是看在人情世故的份上。她要是聪明一点，应该主动提出和解的条件。”
“顾大哥。”林维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是我全责，你别掺和太多。”
其实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他以为谢小嘉必死无疑。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包括以后一辈子活在牢里，包括一颗子弹射进太阳穴结束了生命。后来得知她还活着，才长舒了一口气。但截瘫两个字对于一个才十八岁的女生来说太残忍了，更何况还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孩。这意味他要背负一个女人一辈子的生活负担了。
现在看来这个女孩要的不仅仅是钱，那么他只能尽力满足她另外的要求。
除此之外，这件事别无他法解决。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台灯关了。
谢小嘉也在黑暗中思考“原不原谅”的问题。
可以的话，给她一把刀子就想跟肇事的林维轩和翟志安同归于尽。原谅？哪里这么容易原谅？当她是圣母呢？不好意思谢小嘉这个人记仇的很，小学三年级谁抢走了她的盒饭都记忆犹新。
“小嘉。”提托忽然告诉她：“有人来了。”
她这才发现主治医师翟院长站在了床头前。这些天她的性命其实就游走于这个老人的刀刃上，结果老人一次次用精湛的医术挽救了她。说起恨，她实在不会去恨一个救命恩人，何况翟院长的确是个慈祥的老人。
“翟院长。”
“叫我翟爷爷就好。”翟老先生的脸色温和：“晚上睡觉还疼不疼？”
“不疼。就是早起的时候出汗，难受……”
“植皮手术才结束不久，排汗功能还有些障碍。忍一忍就过去了。”翟老先生拿起她案头的一个苹果来削。她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先生手脚麻利地剥光了一个苹果，然后切成小块泡在水杯里：“苹果这样吃胃才不疼。”
她眼睛里酸酸的，因为想起了自家奶奶：“谢谢。”
“不用谢。”翟院长看着她：“我孙子翟志安的事情，你知道了？”
“我……我刚刚才知道。”
“他很怕承担责任，连医院都不敢来。”
翟院长叹了一口气：“还打电话跟我说：爷爷，我老是做梦梦到一个女孩躺在车胎底下，地上都是血。然后那个女孩就站起来向我索命……我说你这是什么屁话，人家姑娘还活着。然后他说不是啊，我不敢去医院看看那个女孩是不是鬼。”
谢小嘉笑了笑，可以想象这一幅滑稽的场面。
“我就跟她说，爷爷我会为你请求人家姑娘原谅的。”说完，翟院长忽然站了起来，鞠了三躬：“谢小姐，我孙子的无意之举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惭愧。但请你放过我孙子一马。只要你能原谅我孙子，我这一把老骨头可以随你处置。”
“……”她张了张口，却是无话。夕阳给老人镀上一层别样的色彩，像是希腊诸神画中的那种无以言喻的辉煌。她忽然觉得累了，对于一个舐犊之情溢于言表的老人，实在没法子说出什么恶言。于是道：“我知道了。”
送走了翟院长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一开始是压抑的哭泣，然后哭声渐大，干嚎似的。
“小嘉……”提托喊她，她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般哭泣。最后提拖也跟着一起悲伤起来，还许诺道：“你放心，我以伊利爱坦思的名义发誓，任何伤害你的人都会有报应的……这个报应已经为时不远。”
据说伊利爱坦思是提托的世界里至高无上的光阴之女神。掌握轮回，生死，时间和命运。代表信念，不屈，奋斗和智慧。提托既然以她的名义发誓那么一定要做到。
而她摇了摇头，却是说不出个什么。就任凭悲伤的感情洪流一般的发泄。
而房门外的两个人，静静听着她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第8章 008 断层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