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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断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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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众人的面,邵允梁为救姜容受伤,伤人的还是年幼的小皇帝,这件事在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宫里的萧太后坐不住了,先是话里话外斥责了陈玉张狂,竟敢拉着骑术不精的小皇帝纵马,后又着人往姜家送了许多上等药材补品,既派了医官去给邵允梁医治,同时不忘传口谕安抚受惊的姜容。
即使错不在陈玉,萧太后这番言辞行事,也是把大部分责任都推给了她。小皇帝任性是出了名的,不过他年纪小,只消说他是被人带坏了。陈玉以前就是因为纵马伤过人,现在连太后都责骂了她,都城里的流言风向也就定了,只说是陈家没有教好女儿。
陈家被迫息事宁人,将陈玉送去了山中姑子庙思过。归期不定,但到底丢人丢到了极点。
也有不少人是看热闹的。姜丞相的女儿险些在马蹄下出了事,骑在马上的还是他多年来尽心辅佐的帝王,不知姜丞相又会作何想法。反正第二日,早朝时一向风雨无阻的姜出第一次抱恙未至。
天光清明,正是万物复苏的春日,然而宫中风波诡谲,渐渐有暗涛翻腾而起。
外头风言风语传得厉害,萧太后住的临阳宫里气氛也有些压抑。
临阳宫本是历代皇后的居所,不过宫中暂无皇后,皇帝不提,萧太后也就没搬,一直住着。
临阳宫的景致是宫中最好的,来往的宫人也都是鲜嫩的姿容。而此刻的萧太后沉着脸,仍还年轻貌美的脸上顶着厚重老气的妆容,宫装繁复,整个人颇具威严。宫人们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侍候在一旁。
邵允梁腿伤严重,虽然腿保住了,却还不能正常行走。他是朝中大将,萧太后自然倚重,但关键还是怕得罪了姜出,毕竟没有邵允梁舍身相救,受伤的可就是姜出的宝贝女儿。萧太后初闻消息时就惊出一身冷汗,结果接着就从宫人口中得知,险些酿成祸端的刘倨回宫后还在寝殿里和宫女玩乐,气得心口直犯疼。
带着随行的宫人怒气冲冲地赶到皇帝寝殿,殿门才推开,就正好被用粉色绸子蒙着眼睛的刘倨扑过来拦腰抱住。
他尖俏白皙的下巴微抬着,视线被遮挡,探手胡乱摸索。身上的玄色帝王袍被扯得衣襟松散,高束的黑发也垂落了不少发丝贴在脸上。嘴角翘着,大喊:“抓到你了!”
萧太后一把将他拂开,胸膛起伏,气得面色发白。
她久居深宫,才及笄就被立为皇后,三十余岁就成了太后,大半辈子都在宫中养尊处优。除了薛擅打进宫门让她有一段时间惶惶不可终日之外,其余年岁都过得还算舒坦。
刘倨其实非她所出,生母因为并不受宠,当年为求自保主动把孩子送给她抚养。
只是才寻好了靠山,却在生下刘倨后不几年就病逝了,到底是病亡还是死于深宫算计没人在乎,死后草草下葬,留在宫中的不过是个孙美人的封号。而刘倨有记忆起就被养在萧太后身边,连生母的模样也不曾记得。
刘倨被送到萧太后身边的时候她还年轻气盛,心思都在与满宫争奇斗艳的妃子争宠上,养他也养得也不尽心。而且刘倨自幼就喜欢哭闹,她一抱就哭个不停,要不是她生不出孩子,才不肯留他。
这么多年两人间也没什么母子情分,只是刘倨放浪形骸,却唯独对萧太后还有那么几分尊敬。
萧太后保养得宜的手猛地抓下刘倨蒙眼的布条,手指几乎戳上他的鼻子,指着他骂:“瞧你做的好事!平日荒唐哀家都由着你,这回惹恼了姜大人,我看你如何收场!”
刘倨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皱了下眉,缓了一会儿才仰脸看向面前的萧太后。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站直身子,绸布首尾还系着,松松地挂在他脖子上,见萧太后依旧是满脸怒容,笑嘻嘻地说:“母后别气,听说您已经派人到陈家骂了陈家阿玉一通,这不有人替儿子背了锅嘛!”
姜容险些因他受伤,邵允梁也被马踩断了腿,他却满脸不在乎,继续拖腔拉调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萧太后总和刘倨强调她们母子当年在宫中举步维艰,他能坐稳皇位是多亏有姜丞相的辅佐。此刻她照旧苦口婆心地劝刘倨:“你若喜欢骑马,阖宫的马给你骑,怎偏要跑到宫外,还与陈家那个女儿共乘?陈家女儿可是要嫁到姜家去的!而且你还差点伤了姜容!姜丞相的女儿为你所伤,岂不是寒了臣子的心?”她压住怒火,摸摸刘倨的发顶,尽量和缓着声音说,“你懂不懂母后的苦心啊?”
刘倨躲开她的手,喃喃重复了一遍:“臣子?”然后阴阳怪气地回,“姜丞相对汉室最是忠心,他不会怪我的。”
萧太后被他的话噎得一哽,而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绸布带子,扔到跪得最近的宫女怀中。
方才和刘倨玩闹的宫女们早就瑟瑟发抖着埋头跪在殿内,萧太后眉一竖,刀子一样的视线从她们脸上一一划过,指着她们厉声说:“都滚出去领板子,打到跑不动为止!”
刘倨是不会开口替她们求情的,这些年在此处挨打的宫女一波又一波,打坏了,自然有新的一批顶上来。
宫女们连哭出声音都不敢。小皇帝玩闹时就像个孩子,脾气好得不可思议,收敛了表情就显得异常阴郁,喜怒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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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宅里姜容的心情也不太好,邵允梁为了她被马踩断了腿,父亲却不许她到前院去。
听说宫中来了许多医官,父亲也几次着人带话到后院,告诉她邵允梁伤势平稳,已无大碍。她却总是放心不下,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自己被邵允梁护在怀里,听到他痛极的一声闷哼。
简直是坐卧难安了。晏娘在一旁安抚她,还特意让灵袖跑去前院打探消息,灵袖回来时一脸庆幸,说:“邵公子福大命大,属实无大碍,只是断腿需要养上许久。”
回府一整天了,晏娘哄她好歹吃些东西,可她难得没什么胃口,撑着腮帮子倚着矮几往窗外看。
晏娘凭着记忆从架子上拿了几本她常看的书,摆在她眼皮子底下,柔声说:“看些书,分分神也好。”
姜容懒懒地垂下眼皮,平时很有趣的书此刻也吸引力全无,她兴致缺缺地用指甲划书皮上的墨字。
她身上只有些隐痛,是撞到了骨头的缘故,一点擦伤都没有。近来算是多灾多难了,晏娘在一旁念叨:“老夫人说近来府里多事端,要请高僧来做做法事呢。这样也好,去去晦气。”话说完,发现自家小姐心思全不在此,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心都皱出了小小的结。
故意同一旁的香旬说着:“看,咱们小姐也懂发愁了。”
从前在梧州,小姐小小年纪遇事时就很稳重了,还没见她这么心情阴沉过。
香旬回说:“小姐是在担心呢,这次多亏了邵公子舍身相救。”她只是听说就能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凶险,平时她还总觉得邵公子凶神恶煞,没想到也会舍了命去救小姐,满心敬佩又感激。
手里还拿着姜容换下的衣物,低头翻看了一下,啊了一声又道,“这衣服被勾破了。”
晏娘听她这么说也走过去看了眼,伸手翻了下,可惜道:“口子还不小,别送去洗了,洗好也不能穿了。”
姜容却突然回神,转过脸认真地强调:“别扔,拿去仔细洗了放回柜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