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者绸缪》虞结香

5、观星台

　　那个人来得真慢。
　　无黎已经先把自己亲手下厨的镜头拍完了。
　　按照剧本，两人机场分别后各自休息，再约晚餐。
　　这是他们相识之后第一顿晚餐。
　　剧本写道，无黎很用心地亲手制作了晚餐。
　　于是无黎挽起袖子，系上印有常南卫视台标和山海堂商标的围裙，获得观星台的厨师长的允许，进入了大玻璃罩内的厨房。由于时间关系，节目组只要他演出在制作佳肴的镜头感，真正制作出成品的还是观星台的厨师，只要有足够的镜头，通过后期剪辑就能天衣无缝。
　　无黎想象不出为心爱的人制作晚餐这是一种怎样感觉，他从来就没有想象过“爱是什么”，于是只能假想，如果他是在为一群饱受战争之苦、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难民小朋友制作晚餐，那该是怎样的心情，露出怎样合适的表情。
　　意大利面在水中煮沸，番茄酱已经熬制出锅，大厨们替无黎摆好了餐盘，这时——“对不起对不起！过山隧道那里堵了好久，耽误了大家！”
　　无黎抬头看向不停向众人道歉的难民小朋友，他淡然一笑，声色沉稳，令人听之安心，“顾逍，你来了。”
　　顾逍被无黎这么一叫，顺着无黎的声音望过去与他对视，看到无黎竟然含笑，顾逍一瞬间失神，心口狂跳，他也管是不是还在录制，穿过各类机器就要奔过去，差点被地上的各路电线绊倒。这时无黎已经绕过厨房透明的钢化玻璃台面走了出来，一手托着餐盘，一手将差点摔倒的顾逍带入怀中，“小心脚下。”
　　无黎闻到顾逍身上的气息，清清淡淡如盛着露水的小草，又带着些许婴儿洗完澡后爽身粉的香气。
　　真好闻。无黎下意识地把人搂得又紧三分。看到顾逍此刻的样子像受宠若惊的幼鹿，巴眨着眼睛，睫毛如蝶翅忽扇，那双眼睛无黎终于看清楚了，笑起来就弯得找不到了，不笑的话圆溜溜的，还能看出浅浅的双眼皮。
　　“过来坐。”无黎将人松开，手却没有松开，往下牵住了顾逍的手。
　　顾逍愣愣地由着无黎牵着到了节目组提前布置好的餐桌旁。无黎放下餐盘，替顾逍拉开椅子。
　　顾逍耳朵都红了。这害羞来得慢半拍。是演的。
　　两人都就坐后，服务们陆续把之前就备制好的菜端上来。
　　偌大的观星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镜头中。
　　枫麓山上的观星台，以前确实是一个王朝的天文台旧址，后来经历战火，半分遗址都不复存在，破碎的石地间长出荒草。前几年区议院重新开发枫麓山的旅游资源，某餐饮企业就承包山顶上原是观星台旧址的土地，在此地基之上修建了一所开放式的玻璃房，下午供应咖啡，晚间供应西餐。口碑一直不错，就餐需要预约。最吸引人的还不是这里的美食，而是天气好的夜里，山上满天繁星，美如梦幻，令人陶醉。
　　第一期开始的地点，就在这个如梦似幻的观星台。
　　天幕倒扣，群星闪烁。
　　走道两边铺满蓝色的勿忘我，餐桌上是零零星星的满天星点缀着一朵碧绿色的玫瑰。
　　拍摄机场迎接无黎的那一幕，顾逍挑选的就是勿忘我和满天星，都属于细小安静、不引人注目却也很美妙的花儿。可是绿玫瑰……终究还是人工培植的花朵，它再美，也是刻意的，不是天然的。
　　多像我们的关系呀。顾逍又笑弯了眼睛，比起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是“笑”这个行为更简单吧，“谢谢你哦。”顾逍说道，“没想到你会为我做这么温暖的事。”
　　镜外的祖望月听了这话十分满意。
　　无黎举起水晶杯，里头的红酒摇曳诱人，“也谢谢你。”
　　之后两个人按着剧本，把话题一一抛出来，从简明扼要交代自己过去的经历，再到目前正在进行的工作，最后畅想未来的计划，聊天的节奏非常好。
　　很快，导演喊停，要转场了。
　　镜头一关，顾逍拿起叉子把意大利面吃得干干净净，最后还给自己添了杯酒，而且还是满满的一杯，一饮而尽，“饿死我了。这儿的菜真好吃。刚才我闻着香味就受不了了。”
　　无黎再淡定的一个人，看着顾逍这样扫桌子，也不禁目瞪口呆，“你……很饿吗？”
　　顾逍：“你不饿？”
　　无黎想，吃多了要运动，运动了更饿，难到这个小怪物是吃不胖体质，于是，无黎把自己面前的海鲜汤往顾逍那移过去，“这个吃吗？”
　　“我吃虾过敏。”顾逍指着自己脸，“会长红疹子，又痒又肿。”
　　观星台外露天小径，一路都点了蚊香。开拍前，工作人员都把蚊香熄灭，撤走了。山上多虫蚁，尤其是“秋老虎”没走的时候，虽然气候已经转凉，但是蚊子还没打算下岗。无黎补完妆后，见顾逍在喷洒驱蚊水，脱了鞋子连脚底都在喷。工作人员都被他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小A在那里大声说道，“蚊子欸蚊子欸，咬谁都不要咬我们小顾弟弟哦！”众人皆笑。
　　顾逍一见无黎就蹦跳着过去，也要给无黎喷洒，无黎侧过身子躲，“我不用。”
　　无黎想，你已经是现成的驱蚊器了。
　　顾逍想，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出戏入戏要不要这么快。
　　“刚才那些菜不是你亲手做的吧！”顾逍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无黎反而觉得奇怪，这还需要问吗？我干嘛没事找事要为你做饭。
　　顾逍看无黎那个样子，翻了个白眼道，“我不会戳穿你啦。”
　　导演在催促。顾逍把驱蚊水交给小A，和无黎转场拍摄。
　　观星台外面的露天小径，长条木椅沿着□□而设，沿途的小路灯很有意思，是白雪公主中小矮人的造型，它们每个小矮人都提着不同形状的灯。
　　无黎记性好，台词一两遍就能过，所以他正用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与顾逍说着天上星辰、过往流云、古之神话，正说道双心星座，该顾逍接词时，顾逍突然卡住了，“那个……”顾逍心想，双心星座南边那一颗叫什么去了，“真美啊……”顾逍拖延，内心呵呵两声，自己都忍不住嘲讽起自己来了，为什么卡壳了呀。
　　“是啊。真美。”无黎看着顾逍的眼神带着很和缓的感觉，多一分便有了不真实的情意，少一分则成了事不关己的淡漠，这和缓的感觉，似亲似友，又带着一丝礼貌的距离，都被他拿捏得很准，“原本我对日月星辰，并无太多兴趣，也不甚在意。但是，当和聊得来的人在一起时，我仿佛觉得这个世界慢了下来，就像现在，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我们，一切刚好。”
　　影帝就是影帝。顾逍的内心都受到了震撼。这眼神、这语气、这临时改的台词………不能再盯着他看了，要陷入这片海里了，顾逍笑了，露出一边一颗的小虎牙，“无黎，你眼睛里，有一片星海。”
　　日月星辰，都在你眼里。

　　任务卡来了。
　　黑底金边，一面是节目名字和山海堂的商标，一面是写着任务内容的白字。
　　顾逍拿着任务卡，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给无黎，问他，“你怎么选择？”
　　根据网友投票，无黎和顾逍的票数最高，可以优先选择房源。节目组提供的三套房源分别是：九十多平方米的青年公寓，电梯直入的精英复式楼，豪华装修的花园别墅。
　　无黎很直接地做出选择——别墅。
　　顾逍心想，你果然是住惯了别墅的大少爷吧。如果我偏偏选青年公寓会怎样……于是这样想着，他的手指也移到了青年公寓这几个字下面。
　　无黎平静如水地盯着顾逍几秒，“听你的。”
　　什么？！顾逍瞬间崩溃，我只是想跟你制造矛盾点，引起点争执而已啊！又不是真的要去小公寓！简直欲哭无泪！
　　顾逍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无黎仿佛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有点乐了，火上加油，“只要你喜欢。”
　　“你——”顾逍气吐血，想制造一些收视点我错了吗？“你真体贴。”
　　这时任务卡又来了，顾逍念道：“恭喜你们选择了最能发挥想象力的青年公寓。在此公寓中，所有的家具、家电等用品，都需要你们自己采购，你们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设计软装的风格。”
　　设计，装修，采购，布置，啊……顾逍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个麻烦事，要耽误很多时间呢。
　　明天就开始吧。